冲动，有的时候是魔鬼，有的时候却是勇气。
池杏很感谢自己这一把的冲动，解开了误会，也不留遗憾。
已是深更半夜，她还是兴奋得没有一丝睡意，翻个身侧躺着，点开肖楷的微信，点开他的头像，双指放大，又看了一遍。
蓝天白云碧海的互联网风景图头像，普普通通看不出任何个性，与她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想了想又觉得很合理，体制内不适合乖张，这就很妥帖。
可是……
距离两人加上微信已经快十二个小时了，连一句话都没聊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屏幕，一点火苗又燃了起来。
是不是还需要再冲动一把？
池杏的指尖停在对话框中迟疑。
也不能总是她主动吧，如果他想，怎会不发消息？
不能像个剃头挑子一头热，上赶着显得廉价。
她将台灯调亮了一点，靠着枕头坐了起来。陆芒今晚去男友那边了，两人的宿舍，她怎么折腾也不怕影响人休息了。
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转念又想，已经快凌晨两点，谁会在这时候发信息，这不是纯纯有病吗。
又喝了口水，池杏终于重新躺下去，关掉灯，将手机倒扣在床上，翻个身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连窗外的蛙鸣声都格外清晰，看来今夜是注定睡不着了。
又开灯拿起手机，还是忍不住又点开他的微信。
从头像昵称到朋友圈，能看的都看了，虽然没有获得什么有效信息。
她又打开自己的，从头像昵称到三天可见的朋友圈，感觉无一不妥。
他应该也都看到了吧？对她会是什么想法呢？
三天可见，会不会不利于他了解自己？
深夜的她思绪乱飞，想法爆棚。
又往前翻了翻朋友圈，她喜欢记录生活，发朋友圈的频率很高，都是些碎片，还有自拍。
五天前发的自拍照，是和弟弟一起去游乐园，妆容好看，笑容甜美，自己很满意。
她很想让他看到，于是把权限改成了一月可见。
改完以后没到五分钟，她又有点犹豫，会不会太明显太刻意了？万一他根本就不会点开看呢？
太自作多情了，还是改回来吧！
没等纠结的她操作，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在如此的深夜，吓得她差点拿不稳砸脸上。
重新看向屏幕，让她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奇迹出现了！
她看了一晚上的头像，有了一条消息。
“明晚军训结束后我有时间，要不要出来走走？”
啊啊啊啊！
池杏又看了一遍，不是幻觉，真的是肖楷发来的邀约！
按捺着十二万分的激动，正要回复，那头撤回了消息。
咦？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消失的文字，看到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于是她握着手机静静等待，只是等了很久，那边始终不曾有消息发过来。
他是在想措辞吗？
不管如何，大半夜他也没睡，还试图联系她这一点，就足够令她心满意足。
这一次池杏没有迎头问过去，而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第二天选在七点多钟的时候才发过去。
“你发了什么消息？显示已撤回，我没看到。”
合情合理，顺理成章。
发完就把手机搁在一旁，愉快地刷牙，消息果然很快传来。
他先发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可能是想缓解一下半夜撤回消息的尴尬。
紧接着就发了“我想问问你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出来走走。”
是她想要的信息，连一夜失眠的不适感都一扫而光。
池杏顾不上手上湿，开心地回：好呀[可爱微笑]
***
已经过了立秋，虽然白天还是三十多度，早晚却不再暑热，甚至有了丝丝凉风。
池杏与肖楷约定在军训的南操场相见，这样做她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毕竟算是第一次意义上的相约，就算她不是个内向的女生，怎么说与异性的接触上也是零经验，若是约在灯火通明的地方，过多的目光接触，还是会让她局促羞涩。而晚上的操场刚刚好，灯光昏暗，人不会多到嘈杂，也不会少到令人尴尬。
为了这一刻，池杏一整天都有些紧张激动，也早早地刻意打扮好，临出门前还不忘照下镜子。
“我这样真的可以吗？”
陆芒都快被她整无语了，耐着最后一点性子说：“大小姐你今天照了不下十次镜子了吧，我可以发誓真的好看，整个就是一个青春甜美校园剧女主！”
镜子中的她穿一件粉白色横条纹短袖T恤，下身搭杏色百褶短裙，脚上穿米白色松糕鞋配白色爱心短袜，显得两条比例极好的腿又瘦又修长。
陆芒走到她面前，撩了撩她微卷自然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说：“就这我帮你卷了这么久的头发那妥妥的散发女性魅力，还有这清透的妆容，在直男眼里肯定是美爆了的素颜，真的无可挑剔，时间快到了赶紧去吧！”
池杏在陆芒的各种鼓舞与催促下出了门，扫了辆电动车前去赴约。
快到操场时，她就看到肖楷已等在那边，穿着灰绿色的体能服，手上还提着一杯奶茶，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池杏心跳怦怦，只能微笑以对。倒是肖楷比较自然迎上来把奶茶给了她，然后顺势帮她推着电动车停到指定地点。
她站在后面默默看着，橘色的路灯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黑色中裤下两条修长而肌肉线条完美的小腿，衬着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力量感十足。
池杏这种颜控心头微微羞涩，指尖不自觉地抠着装奶茶的纸袋子。
“过来远吗？”
他已经停好了车，走向她。
“走过来要很久，电动车就还行。”
一切都那么自然，打消了她原本的忐忑，她本来还想着不知如何开场呢。
池杏把奶茶递还给他。
肖楷却没有接，微笑着说：“是给你的，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还是买了上次的口味。”
上次的口味？
池杏看着包装袋记了起来，是第一次在部队门口，她从他手里选了一杯名叫“小确杏”的奶茶。
他居然还记得奶茶的名字。
这个奶茶品牌经过这半年多已经在吴城开了五六家门店，连大学城都不例外，已经不用再大排长龙。
“谢谢。”池杏抿着唇笑了笑。
他亦欣然一笑。
他笑的时候真的少年感十足，似明珠生辉，是连昏暗的路灯都遮盖不住的光芒。
池杏不禁问：“你是那种严肃不苟言笑的指导员吗？学生们怕不怕你？”
肖楷愣了一下，笑着说：“你感觉呢？”
“那天看到你在主席台上讲话，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池杏想说那天穿着挺括的军装，表情肃然，是个有板有眼的军官，现在像是要去打篮球的开朗大男孩。
在看到他目光期待答案的那一刻，她调皮地选择不说。
池杏笑笑不说话，脚步往操场上走。
肖楷跟上去，走在她身旁，“你怎么不说了？”
她卖起了关子，眨眨眼，“以后再告诉你。”
他哈哈一笑，倒也没再追问。
池杏拿出奶茶，将吸管插入，低头吸了一口，还是当时那个味道，好像要更甜一点。
“垃圾给我吧。”
肖楷接过她手中的吸管包装纸，一并扔进纸袋里，拿在手上。
这个点的操场，一如池杏预料的清净，偶尔有些小情侣，以及三三两两结伴散步的。
月色清亮，微风徐徐，两人慢慢地沿着跑道走。
肖楷似是感慨了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也是。”
是真的没想到，她开始相信缘分一说，这应该算是有缘分的吧。
“昨天你说你学纺织？这倒是蛮新鲜。”
池杏看向他，笑问：“怎么，我看着不像工科生吗？”
他点点头，“和我想象中的不同。”
“那我像学什么的？”
他几乎不假思索，“艺术，音乐舞蹈美术这些。”
池杏摇摇头，哈哈自嘲一笑，“我五音不全，更是没有艺术细胞，让你失望了。”
她捧了奶茶喝了一口，接着又说：“肖参谋，你不要有刻板印象嘛，好像女生就该学文学艺术这些，土木工程的漂亮小姐姐也有哇，学科不分性别。”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说的对，”他有些说不过她，无奈地说：“开个玩笑而已。”
肖楷小心翼翼怕她生气，赶紧岔开话题：“我还挺好奇，你这个纺织工程主要学些什么？”
“其实也蛮有趣的，我们会在那种老式织布机上织布，是不是很难想象？还有……”
池杏的态度与上次面对钱明修的惜字如金完全不同，几乎是知无不言，甚至聊到最近在做的课题。
“说个你可能感兴趣的，我们导师之前带的组研究过军服的特殊面料，现在我们在研究一款登月国旗专用的特殊材料，你知道月球上所需的各项数据都与地球不同。”
池杏说起这些眼睛都亮了，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转头见肖楷嘴角带笑，正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似触电般，她慌忙垂下眸去，猛喝了一大口奶茶。她其实也没有很喜欢这个口味的奶茶，上次也是误打误撞选了一杯，这会儿越喝越觉得还蛮好喝的。
“真了不起，听起来很难很高深。”
“害，还没成功呢。”池杏嘴上说得轻松，心里还因为他刚刚那个眼神而发烫。
她压了压那点悸动，问道：“你呢，念的是军校吗？”
肖楷点点头，“国防科技大学，去年硕士毕业刚分配到吴城。”
“哇！”池杏激动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是军中清华耶！”
她杏眼眨眨，“请允许我用心心眼崇拜一下大神。”
肖楷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说：“池杏同学，夸张了。”
池杏嘿嘿轻笑着，她真的喜欢学习又好，还长得帅的男人，再次认定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的天菜！
她好想立刻把他拿下，唯恐被人抢走。
对一个人感兴趣，就会自然地想要多了解一点。她又问：“那你老家哪里？听口音不像吴城的。”
“鲁城。”
鲁城，难怪长得又高又帅，听说那边的大葱都180。
“鲁城我没去过，但是我知道有家很大的纺织企业泰合集团就在那里，你应该也听过吧？”
肖楷眼神微顿，转而温朗一笑，“那是自然。”
正好有跑步的人经过，肖楷怕池杏被撞到，下意识伸手将她往身边揽了揽。
“当心。”
她这一揽，反而让毫无防备的她脚下趔趄了下，往他身边侧了一下，她的头倒在他的胳膊上，他又拉了她一把。
这样一来在外人看来，仿佛情侣亲密地靠在一起。
等两人回过神来皆有些神色尴尬。
池杏勾了下鬓边的发丝，低头闷声吸着奶茶，已经见底，吸了几下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我去扔垃圾。”肖楷说。
不知是缓解尴尬，还是前方操场边正好有个垃圾桶。
池杏将空了的奶茶杯给他，望着他小跑向操场边角落。低头发现自己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正要蹲下系，忽然见两个女生迎向肖楷。
只是几步的距离，池杏听到她们的说话声。
“指导员，可以加你个微信吗？”
池杏原地震惊，原来现在的女生比她有勇气多了，想要直接上。
优秀的男人果然到哪都比较受欢迎，大家的眼光都差不多。
当然她更在乎肖楷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如果他加了她们，那么在她心里绝对大打折扣，毕竟她不是恋爱脑。
只见肖楷容色平常，很淡定地说道：“抱歉，我不能违反纪律。”
两个女生有些失落地讪讪笑，待在原地，似乎还想着回旋之地。
他却只是说，“快查寝了，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军训呢。”
他说话的样子是那天严肃军官的模样。
池杏默默地在心里给他加了10分。
等两个女生走远，池杏笑看着肖楷朝自己走来。
“你笑什么？”
池杏调侃：“肖指导员好像很受女生欢迎哦，为什么不加呀！”
“为什么，你说呢？”
他双眸含笑望着她，仿佛说笑般，明明很温和，却透着一股意味深长。
池杏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因为他这话生出些许揣测而暗自羞涩。
她掩饰般地哈哈一笑，准备蹲下去系鞋带。
这时候肖楷也注意到了她散开的鞋带，比她快一步蹲下身来。
池杏有些诧异：“你……干嘛？”
“我帮你吧。”然后他可能觉得自己冒失了，又征求同意似的问：“可以吗？”
他还怪细心的，知道她短裙蹲下来不太方便。
池杏含羞带怯地点点头，“谢谢啊。”
池杏望着单腿屈膝在那里给她系鞋带的男人，橘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背上，似笼了一层金纱如梦似幻，可是又似多了些人间烟火，亲近得有种稳稳的安全感，这种感觉又远又近，说不清又道不明，只是心头似饮了酒，熏熏然。
“你加我，算不算违反纪律？”
他抬头望她一眼，唇角含笑。
“不算。”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却让她眸中的笑意渐渐蔓延开来。
“那……其他女生呢？”
他站起身来，就在她的面前，望着她。
“都算。”
星星点点的光亮落在他的眼角，显得他的眼眸深邃无比，让人一下就沉沦进去。
应该勇敢地直视他的，可池杏到底是羞意战胜了胆子，她垂下眸来，视线落在自己的脚面上，他打了个结实的蝴蝶结呢，看起来不会轻易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