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成绩很好的,真的!”
纪茉急急开口,“上次全城统考齐欢是全城第二,就比我们学校第一名分数低一点点。她很厉害,妈妈你可以看那张排名表,上面就有她的名字。”
纪妈妈将信将疑,脸色慢慢缓和下来,笑着说了句:“……是嘛,那是很厉害。”
纪妈妈走出房间,气氛一时降到低点。谁都没心情说话了。
没两分钟,纪妈妈又走进来,这回脸上堆满了笑容,要多慈祥有多慈祥。她端了满满一盘水果给她俩,“你们好好看书,齐欢同学多教教我们茉茉。”
“妈妈……”
纪妈妈没理纪茉,说了好几句才看她,“你呀,就应该多跟这种同学一起玩。”
大概是看过了那张收起的排名表,确认齐欢成绩好这件事不是假的。
很奇怪。刚才纪妈妈冷脸对她,齐欢感觉还行,并没有多么难以接受,毕竟她从小到大都不是什么讨家长喜欢的小孩。现在纪妈妈一脸亲切恨不得把她夸上天,这转变……却让她觉得不自在极了。
说了一通话,纪妈妈一改不悦,笑吟吟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个看书,还顺手帮忙关门。
只剩她们两个人。
纪茉垂头,左手捏住衣袖边缘,右手松松握笔,不知为什么,眼睛酸酸的。
“对不起……”
这是她今天说的第三句道歉。
齐欢抬手,拍她的头顶,“你道什么歉啊,至少你妈妈对我改观了,对吧。挺好的。”
纪茉还要说什么,齐欢让她专注看书,没有继续话题。
待了近一个小时,陪纪茉把下一个课程全预习完齐欢才走。
纪妈妈送她到门口,热情招呼让她下次再来。
她笑着说好,一直到走出楼道,走到将要在天边落尽的夕阳余晖照射下,才没了笑意。
齐欢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站着半天没动。
被认可了,是好事。
至少比无论怎样也得不到认可要强得多。
面前跑过第三个玩闹的小孩时,齐欢抬眸,长睫在眼睑上投下的阴影散去。
她抬脚踢了下面前的小碎石,笑得一脸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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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让家是独栋两层。
一开大门,他拧眉,在红地毯上站了站。鞋柜前没有换下来的鞋,但大理石地板反光,从客厅一路到楼梯,有两对蒙灰的脚印。
他趿着拖鞋,紧紧抿唇一步一步走上楼。经过拐角第一间房,想忽略径直走过去,还是在听到里面传来的一阵阵声音时,停住了脚。
女人的浪|叫,男人的吭哧卖力声,纠缠在一起拧成一道恶心的浪潮,让人反胃。
陈让站了十秒,提步走回自己房间,重重摔门,震得门框都颤了一下。
把书包扔在床上,他坐到书桌前随便抽了一本书翻开,眼前的字像一行行蚯蚓,一个都入不了眼。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像是要跟他示威一样,在听到他摔门之后,动静越来越大。
陈让握着笔,半天没有写一个字。忍了又忍,他猛地起身,拖着椅子开门冲到那间房前——
“砰——”的一声。
椅子重重地砸在门上。
如果不是门的质量好,早就破出窟窿。
里面的动静停了两秒。
一个男人的怒吼响起来,“陈让,你滚到房间去!”
陈让狠狠踹了下门,“你把这里当妓院?!要嫖能不能去外面!”
说完陈让又一次回房摔门,或许是耳朵经受几声重响,这次彻底隔绝了不想听到的声音。
他躺倒在床上,用手盖着眼睛,耳朵里血管突突地响。
十分钟左右,门外响起一阵“嘭嘭嘭”锤门声,还有一声暴喝。
“滚出来——”
门一开,门外的男人和他个头差不多,有几分相似的脸正对他怒目。
他并不想叫爸的男人。
陈让理也不理,直接从陈健戎身边走过。
陈健戎一把拽住他。
“给我站住!”
陈让比他老子高一点,看陈健戎的时候视线向下,显出一种冷淡的不屑:“搞完了?叫得真卖力……”他讽笑,“听得我都想试试。”
陈健戎气极,一巴掌重重扇在陈让脸上。
“狗东西!老子生你养你就是让你这个不知好歹的野种来气我的!”
陈让被打得偏头,一边脸颊泛红。
他轻笑:“野种?”
陈健戎眼都赤红,被他这语气一激,反手又是一巴掌,将陈让甩得踉跄,肩膀撞上了墙。
陈让干脆靠住墙站,闭眼仰了仰头。
嘴角渗出了血丝。
他睁眼笑意浓重,嘴巴咧开,大拇指抹掉那一丝腥甜,喉咙里发出闷笑。
“我宁愿我是野种。”
陈健戎犹如被踩到了什么开关,一下子暴怒起来,冲过去扯着陈让的头发,拽着他的头狠狠往墙上撞。
“野种?你想得美!”
一下接一下的砸,一声又一声的“想得美”。
他发狂一般,像是疯了。唯独怒意反复,始终不止。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畜生!老子养你这么大,要你多管闲事……狗东西!我叫你多管闲事……”
陈让痛得受不了,暴起一脚踢开陈健戎。他撑着墙站稳,眼睛狠狠瞪着。
陈健戎从地上站起,死死看了陈让一会儿,无声对峙数秒,忽地抄起一旁的杯子掷向陈让。
一声闷响,然后是杯子落地碎裂的声音。
陈让站着一动未动,任玻璃杯碎在他脚边。
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
一道血迹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比天边赤红的夕阳,还要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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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欢从纪茉家出来,无聊到处晃。走到不知第几条街,天渐沉,她正准备回家,忽地瞥见前面有个熟悉身影。
顿了一下,她扬声喊:“陈让!”
那道高个背影滞了一刹,没有停,保持着同样的频率继续往前——还略微更快了些。
齐欢提步追上去,小小喘气,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我……”
话音在看到他脸上冷淡表情以及额角伤痕时戛然而止。
“你……”
她慢慢收了笑意。
陈让低垂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眼里黑沉沉涌动着暴戾,语气带着一丝厌烦和倦躁:“滚。”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齐欢被甩在原地,那道前行身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比以往更浓更甚。
齐欢站了两秒,拔腿跟上。
跟了许久发现他没有目的地,一路走到哪算哪。她脚步不停,却禁不住出神,满脑子都是他脸上的伤。
陈让忽然止步,齐欢差点撞上他。停在巷子中段,前后都没有人,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她自己也想不起。
他站着,慢慢转身,眼神凝在她身上,让齐欢一时有些僵滞,更不敢动。
风从脚下穿过,贴着巷子的老旧石板地,吹起一股青苔味道。
“陈让……”
齐欢看着他走近,微微往后退了一点。
陈让步步逼近,她却不能一直往后,他站在她面前,脚尖贴上了她的脚尖,彼此距离近到只能放下一个拳头。齐欢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一垂首,额头就要抵上他的胸膛。被他的轻淡气息萦绕包围,她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脖颈和背脊快要烧起来。
陈让抬脚,踩住齐欢的鞋面,没有用多少力,但他比她大的男性鞋底结结实实覆在她鞋上。
“你跟了这么久,我成全你怎么样?”
那颗几乎像是埋在他怀里的脑袋蓦地抬起,陈让没给她任何反应机会,拽着她的手就把她用力推到墙边。
齐欢下意识轻声痛呼,肩膀撞到巷壁,还没站稳,他的身躯就压上来。
陈让钳住她的下巴,她恍然受惊的表情不到一秒就变成了吃痛。他扯她的衣服,腿压住她的膝盖,动作粗暴而凶狠。
“陈让……陈让!”
齐欢痛得眼角泛泪,她的手抵在他胸前推拒,却被压得动弹不得。
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掐捏得泛起了红,齐欢没办法,慌乱间抽出卡在自己和他胸膛间的手,急急地扬手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空气都静了。
只有他和她无法平复的呼吸。
陈让本就带着伤的脸上,浮起一个五指印。他松手,啐了一声,嗤笑:“你三番五次来找我,为的不就是这个,装什么?”
“不是。”齐欢揪着衣领平复气息。
她看着他的眼睛,喉间发颤,不停否认:“……才不是。”
夕阳沉沉,彻底降下。
“我今天本来很不开心。”她垂着眼睑,脸上褪去因激动生出的潮红,开始泛起浅浅的白。揪着衣领的手松了些许,她说,“可是刚刚看到你,一下子,就很高兴了。”
陈让看着她。
几秒后,他道:“那你现在可以不用高兴了。”
他不再理会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继续向巷子出口走。
齐欢背靠墙缓缓蹲下,抱膝蹲在原地,后背蹭了一片灰。
巷子不长,又有些长。亮起的路灯下,开始有飞蛾在盘旋。
他的身影朝着黑夜而去。
齐欢突然站起来,往他的方向拔足奔跑。
“陈让——”
他停下。
她追上了他。
齐欢对着他的背影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陈让半晌才出声,他转过身,脸上表情有些嘲讽:“差点被人搞也能给对方开脱,你是天真还是蠢?”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齐欢两手揪住自己的衣领,有些使不上力,但她捏紧了,在肩膀处用力扯,没两下衣服就“嘶啦”裂开一条口子。
“我的衣服很好撕。可你撕了那么久,一点都没撕破。”
“你只是吓唬我,我知道。”
她眼睛泛起红。
“我今天真的很不开心,可是看到你,看到你……”她有点说不出话,“我只是想看看你脸上的伤,没有……别的……意……”
喉间哽咽卡住,她抬手捂住眼睛,突然说不下去。
路灯下,还有飞蛾在扑虚假的火光,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快要入秋,夏天只剩下尾巴,潜藏在角落的虫鸣声中。
静谧间,不知过了多久。
属于陈让的气息突然包围,齐欢眼前暗下来,光线全被罩在外。她滞顿揭开抛到头上的他的外套,眼睫还挂着泪。
不管是披是穿,都足够盖住她肩膀处衣服撕开的那道口子。
脱了外套扔到齐欢头上的陈让,还是一副冷淡表情,只是微微偏开了视线,不完全看她。
“洗干净还我。”
转身前扫了眼她的脸,那双眼睛里水汽隐约,怔怔朝他看。
陈让迈着步子,不由得蹙眉。唇瓣抿紧,忽然有点说不清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