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儿一愣。
陪她重游的意思是……宣瑾昱要和她一起离宫?
蔻儿心中感动无以复加,只是理智让她情绪镇静了下,问道:“那朝中呢,陛下若是陪我去游走,政事岂不是耽误了?”
宣瑾昱拍了拍蔻儿的头,含着一丝笑意道:“既然朕能这么说,皇后只管放心就是,那些事情朕自会处理妥当。”
顿了顿,宣瑾昱笑容扩大:“舅兄不是说打算今年成婚么,到时候朕给他放一个长假,在此之前?嘛,就要有劳舅兄这些日子没有休沐,帮帮朕了。”
方令贺等人日日在勤政殿陪同宣瑾昱一起处理政务,在这些事情上得心应手,而且四五个能臣都是忠心耿耿,有他们这些有能力又有衷心的朝臣,宣瑾昱就算离京一些时日也无妨。
何况这个时候……宣瑾昱微微垂下眸,嘴角的笑容渐渐隐了去。
宣瑾昱都这样说了,那蔻儿也不心疼自己的哥哥,笑眯眯道:“那我可就当真了哦!”
“自然是真。”宣瑾昱温声道,“到时候说不定能顺路走过襄城,夫人可以去看看你侄儿。”
“真的!”蔻儿眼睛一亮,声音提高,满脸都是欣喜,“真的还能去襄城么!”
她已经离开襄城太久了,嫁过来后也知道她可能没有什么机会在回去了,好在风家人都入了京,如今也是皇商,有她这个皇后在,京中也站得稳脚。这种情况下襄城对她来说,就是一份过去成长的回忆。
这一份回忆太过珍重,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她想分享给宣瑾昱。
把她从惶恐不安中解救出来,让她重新露出笑靥的襄城,也想让宣瑾昱去看看。
“夫人只管准备着收拾东西就是,”宣瑾昱优哉游哉道,“为夫说出来的话,就不会让夫人落空。”
蔻儿整个人都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宣瑾昱,双臂搂着宣瑾昱的腰,紧紧贴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一个劲儿用自己的脸颊蹭着宣瑾昱的胸膛。
她的夫君真好,将她视若珍宝。
宣瑾昱说出的话定然是没有落空的,蔻儿兴奋的几?乎一个晚上睡不着,宣瑾昱想法子帮她消耗了消耗精力,才勉强让她有了困倦,最后浅浅睡了两个时辰。
次日一大早,蔻儿就跟着宣瑾昱一起起身,她直接让掌管她小库房的浓香带着钥匙名单,绕去了中宫的皇后私库。
她嫁进宫时,二百抬的嫁妆中除了十几?抬外,几?乎都还在这里放着,而她之后又每个月都有大量的俸禄,一年的时间,几?乎把这个偌大的私库堆得满满当当。
蔻儿带着身边几?个大宫女,点着灯在私库中对着名单就对了许久,她翻来翻去,嫁妆都是从方家风家抬来的,自然不能再送回去,她能够动的都是这些皇后的俸禄,而她的这些俸禄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看得眼花缭乱,难以分?辨。
宣瑾昱对蔻儿的大方也体现在了这些俸禄上,每个月上好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并金银玉器数量都很大,又有不少?稀罕的玩意儿,宣瑾昱只要看见了,直接就划进了皇后的私库中,这导致蔻儿的私库丰厚到一个她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富有。
蔻儿看着私库中堆满的一口口沉甸甸的箱子,有些打开了盖子的箱子中露出金灿灿的珠宝,都是精美绝伦,夺人眼目的好东西。
浓香手中的名单是厚厚的一册,蔻儿实在是选不过来了,就把最上面一层的箱子中看见的合适的令素凉另造一册写了下来,又挑选了不少?适合给孩子做衣服的柔软布匹,以及不少?的药材。
这些中有她给娆表姐珰儿带的,也有给师父师兄带的,还有一些,蔻儿提前准备着,是给她旧时玩伴们带着的,只是毕竟她一走几年,与旧时玩伴这几?年也是初初两年有寥寥书信,也不知道她回去了会不会见着,见着之后,又与以前?是否有所不同。
不过蔻儿且都准备的,到时候再说就是。
一个私库,蔻儿就选了两三天,等到了大概这些都装的差不多了,蔻儿忽然想起来,她忘了一样。
泰华殿中没有蔻儿要的东西,她刚以为收拾好了不用来回去中宫折腾,就又要跑一趟。
蔻儿也无法,索性给宣瑾昱说了,她这两天先住回中宫,忙完了再回泰华殿。
宣瑾昱直接就说:“那朕陪你就是。”
他这几?天加紧处理了朝中事情,本就与蔻儿独处的时间不多,若是蔻儿回了中宫住,岂不是接连几?天都见不着人?
蔻儿却推辞:“陛下只忙自己的就是,晚上没有我搅扰,好好休息休息。”
她也是心疼宣瑾昱,为了她这事给自己添加了不少?麻烦,晚上又要听她说话,陪她一会儿夜就深了,睡也不能睡好。
这话听在了宣瑾昱的耳中就变了个味道,宣瑾昱不是滋味道:“皇后这是嫌弃朕了?朕还没有人老珠黄吧?”
“咦?”蔻儿一愣,见宣瑾昱面色不好,立即上前?双手捧着宣瑾昱的脸,柔声哄着,“没有没有,陛下天人之姿,神仙风骨,依旧美人!”
宣瑾昱却不吃这套了,淡淡看着蔻儿:“皇后就算把朕夸上天,嫌弃朕的意思也还是很明显。”
“才不是,”蔻儿有些头大,只能投降,“那好吧,陛下也来就是。”
明明是为了他好,怎么感觉像是她倒欠了他一样?
蔻儿叹息。
帝后两个人会中宫也不难,那边的东西几乎都在,没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宫女们把中宫里摆了许多新鲜的花朵瓜果,开着窗,换了换新鲜空气,又用小小的冰雕提前?降了降温,等蔻儿去的时候,与以往并无不同。
她来的目的也很明确,直接去翻她当时拿到中宫内放着的一口嫁妆箱子。
蔻儿打开了来,里头是一本本整齐的装订成册的杂记。
此次有机会可以回去襄城,说不定日后就再也没有可能了。蔻儿寻思了下,觉着她那个旧友大约还在襄城,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去拜访她师父,她把这些杂记带回去,放在小名山,拜托给师父,若是旧友去了,就给他,也算是她没有忘记这个约定。
蔻儿的手拂过书封,粗糙的书页上有些起伏,这是许久之前?的,里头的内容稚嫩,多半都是一时快语,陪着她从襄城到了京城,又从京城入了皇城。
这些都是她的过往,也是那时候的一份寄托,她打算把这些全部放在那儿,等着说不定眼疾已经治好的旧友,而至于她……
蔻儿觉着日后她或许还会继续写杂记,继续是以给这个旧友的方式写下去,只不过之后的,她自己封存了就是。
毕竟是从小写的,装订成册的也多,蔻儿一本本取出来,发现里头稍微有些潮,赶紧儿拿到庭院中晒一晒。
外头天气正好,晚香搬了一把摇椅放在庭院,蔻儿躺在上头一晃一晃,眯着眼看着庭院中池塘里频频跃起的锦鲤。
她的头顶上被一片巨大的树叶型的布料遮挡着阳光,算不上晒,蔻儿躺着躺着困意袭来,陷入了浅眠。
蔻儿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她当时在小名山,正在帮忙晾晒草药的时候,外头吵吵嚷嚷的,一群人不断在说着什么,逼近了药庐。
师父摇着草蒲扇摇头晃脑正在教训着不服气的师兄,听见动静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继续絮叨着师兄。
外头的人在不断拍着门扉,有哀求,有正经的请求,还有粗暴呵斥,交织在一起。
师父让她进屋里去,又让师兄给她扣上了门锁,小小的蔻儿扒着窗子十分?好奇想要看看,只是师父早有准备,草蒲扇往窗子外一放,直接遮挡了蔻儿的视线。
她什么都看不见,听着外头的嘈杂声心里有些急,索性翻出来了一副围棋,自己和自己手谈。
下棋的她全神贯注,什么都听不见,等到门锁咯噔一声,外头的师兄嘟嘟囔囔走进来,二话不说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不多时就收拾了一包行李出来往身上一背,过来捏了捏蔻儿的脸,又给她把棋局搅乱了,然后说他要出去了。
师兄经常会被十分?派出去,蔻儿早就习惯了,起身送师兄的时候,脚跨出门槛,就看见空荡荡的庭院中站着一个人。
一个眼睛蒙着布的少?年,攥紧了拳头浑身发着颤,孤零零站在杂乱的庭院中。
师兄眼睛看都没有看那个少?年,大步从他身边绕过,直接走了。
蔻儿站在那里咬了咬手指甲,小心翼翼上前?,在不远处停下了脚,轻声问:“小哥哥,你是来求医的么?”
“不是。”
小小的蔻儿听见了一个沙哑又带着无尽悲哀的陌生声音说着。
“我是来求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来了~我好厉害!
得意叉腰笑~笑完去吃药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