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未来国丈的肩轿,四个宫人都是小心了又小心,速度放慢了又慢,旁边的黄门还一路守在旁边一路陪着方侍讲说话,言辞间小心而?谨慎,没让总想套话的方父套去有用的话。
方父眼神忧郁,他为官二十余年,在先帝手上蹉跎二十年,几乎无人知道他这个小官,新帝登基后,大肆整顿了朝臣,他才?从六品爬到了五品,做了个侍讲。新帝刚登基时,他也曾给新帝讲过史学,不?过没多久,就闲置在翰林院,做着别的活计。
他一个小小的翰林,突然被陛下传召,几乎没有别的可能性,只会是关于他的女儿立后一事?。但是目前而?言,这个话题,偏偏是他最不?喜的。
方父耷拉着眉眼,拉长了脸,下了肩轿后,旁边的黄门立即要给他披上斗篷,被他婉言谢绝了:“面见陛下,岂可失礼!”
黄门追在大步向前的方父后头,急忙道:“方侍讲!没关系的,天气冷,陛下|体恤臣子,您就穿上吧!”
不?提陛下还好,一提陛下,这个做了多年臣子的方父满肚子都是不愉快,倔脾气反而?上来了,一甩袖子,根本不去披那条斗篷,顶着寒风跨上台阶。
还好殿外?廊下也布置了两个炭盆,虽然是在室外?,多少也有些温度。方父站在炭盆附近,暖了暖腿。
肩轿从勤政殿前落下,就已经有小黄门前去通禀,方父刚刚站在廊外?等候传召,门就开了,黄门令堆着一脸笑意,鞠躬问候:“方侍讲好?”
“黄门令好。”方父也客气的问候了句。
“方侍讲冒着寒风而来,想必是冻着了,快快进来。陛下前去更衣,您先喝点茶暖暖。”黄门令陪着笑把方父迎了进去,在侧殿备了滚滚的茶,让方父坐在那儿等着。
方父从翰林院到宫中,一路上气都鼓包了,憋足了劲打算在陛下面前一口回绝此事,什么都想好了,没想到他来了,陛下没见的人,坐在侧殿中只有个黄门令陪着他吃吃喝喝。
侧殿放着几个暖炉,房间里的温度十分适宜,御膳房的精致糕点摆了满满一盘,黄门令态度客气,方父态度也就软和,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喝了点茶,没多久,方父就差点忘了,他是来干嘛的。
过了片刻,侧殿的门被推开,一身常服束冠的宣瑾昱跨过门槛而?来,他宽大的垂袖走路带风,木屐鞋底咔哒在汉白玉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方父一听见声音,立马放下茶杯,整理了衣领袖摆,双手一抬就要行大礼,不?料比他速度快的是刚进门的宣瑾昱。
宣瑾昱一看见方父要行礼,立马双手一拱深深一个躬身,口中朗声道:“见过岳父大人!”
方父的礼才行了个开头,整个人就像是被一根长长的钉子钉在了原地,僵硬着动都没有得动。
“岳父快快请坐,小婿来迟了,岳父大人请勿见怪。”宣瑾昱行了个礼后带着一脸自然的笑容走上去就主动扶起方父,仿佛没发现方父浑身僵硬,连拉带拽就把人按在了席位上,自己往方父对面一坐,满脸的真诚,“小婿早就想拜访岳父,奈何怕岳父见怪,只能拖到此时了。”
方父被宣瑾昱劈头盖脸一顿动作给弄懵了,坐下来了片刻,才?憋着气说出了第一句话:“陛下,臣不是您岳父。”
册后的旨意是下了,可是到底还没有迎亲,瞎喊什么喊!
方父憋着气,要不?是面前的他服侍的君主陛下,他早就一甩袖子走人了事?。奈何,天下共主,他还得陪着听他说刺耳的话。
“立后旨意已下,小婿不过提早喊几声,岳父大人请勿见怪啊。”宣瑾昱丝毫不在意,顺手招了黄门令递来茶壶,自己主动拨着袖子给方父添茶水。
方父被新帝服侍着,一点喜悦都没有,心里头是一股股的气,看新帝哪哪儿都不顺眼,十分不?痛快道:“端茶递水这种小事,陛下不?该做,身为君主,您太肆意了。”
宣瑾昱不以为忤,给方父添了茶后,施施然道:“小婿可不是以君主的身份给岳父添茶,而?是以半子的身份。”
方父极不?痛快:“陛下是不是叫的太早了些?”
“不?早了,立后旨意都下了很久了。”宣瑾昱端着笑脸问,“岳父大人,不?知皇后在家中可好?”
方父这下子看宣瑾昱的眼神就不对了,特别不满:“陛下谨言慎行的好,小女还未入宫,这种称呼太早了些。”
宣瑾昱察言观色,见好就收。面对方父摇头叹气:“宫中皇后不在,朕心里头是有几分焦灼的。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要入年,新年没有中宫主持,实在是不像样。”
方父提醒道:“往年也没有中宫,不?都是太妃主持么?”
“您也说了,往年没有中宫。”宣瑾昱特别理直气壮,“朕已经有中宫了,为何还要他人插手?”
方父只恨自己一时多嘴。
宣瑾昱含笑道:“岳父,中宫不?在,后宫到底有些不?好安排的地方。朕觉着,皇后还是早日入宫为好。”
“回禀陛下,”方父把宣瑾昱口中岳父两个字直接无视,拱手道,“家中小女不过十四,尚未及笄,此时谈婚,为时尚早。”
虽然也有不?少没有及笄就出嫁了的女子,但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还没有在身旁陪伴多久,就被抬去了夫家,日后再见,也是君臣之别。
“岳父的意思小婿明白,”宣瑾昱看起来特别好商量的样子,“只是朕盘算过了,皇后也已经十四,不?算是小,正是适婚的年龄。此时出嫁,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方父还是坚决地摇头:“禀陛下,小女刚刚收到立后旨意,她之前一直都没有被教过这些,臣以为,还是该留些日子,让小女多学些规矩的好。”
“不?需要。”宣瑾昱一口回绝,“在宫中,她是主母,只有别人依照她的意思办事?,哪里需要她去学规矩配合别人?”
方父听到这话,重新打量了一眼效力了五年之久的陛下,这话不?知是真是假,反正算是一个表态。起码对于方父来说,这句话听着,他心里头是舒服的。
“陛下宽厚,臣却不能纵容小女。”方父道,“她到底年纪小,还有的要学的。”
“岳父大人这是信不?过小婿了?”宣瑾昱看着方父,十分真诚道,“皇后入宫后与朕夫妻一体,朕痴长皇后几岁,总该教的她罢?”
方父迟疑了下,转而道:“陛下厚爱,臣十分感?激。只是臣也与太史令聊起过。听闻最近的吉日也在明年冬季。本来臣以为,后年的日子更好,既然陛下都这样说了,那臣也愿意在明年冬季,送小女入宫。”
“岳父大人和小婿得到的日子怎么不?一样呢?”宣瑾昱慢吞吞从怀里掏出来三张红封,从里头拿出三张写着吉日的纸条,展开来给方父看,“岳父,您看,这不?是说,今年冬里有两个好日子,开春有一个好日子么?”
宣瑾昱的语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可方父一听这话,脑子都气蒙了,瞪大了眼睛看,上头的字迹的确是他老友太史令的,而?且上头还有签章。
方父视线划过带着一脸无辜表情的宣瑾昱,忍气吞声:“这个臣就不?知了。”
宣瑾昱认真看着上头的吉日,问着方父:“岳父大人,您看腊月十二这个日子如何,朕觉着倒是挺好,正在年内,迎新后入宫,普天同庆,大喜大喜!”
方父踌躇了下,忍着痛说:“……臣以为,明年秋分时,也有个好日子,陛下不?妨看看?”
宣瑾昱想了想:“岳父,这个日子不?太妥,以朕说,最迟的话开春,日子就不错。”
“开春不好,开春不好!”方父拼命劝阻着宣瑾昱,“刚刚开春,正是繁忙之际,小女年幼,一入宫就要接手大批的宫物,怕是不妥!臣觉着,立夏时最好!”
“立夏啊……”宣瑾昱沉吟了声,看着忐忑不?安的方父,微微一笑,“岳父都这样说了,小婿自然要同意的。既然如此,那么立后的日子,就定在明年立夏。”
定下来了……方父心里头一空,眼睛有些酸。
君臣二人拉锯扯锯的争论了立后的日子半天,终于拍板了,方父坐在那儿情绪低落,垂着眉眼看起来十分可怜。宣瑾昱想了想,低声吩咐了黄门令一句,然后对方父说:“小婿听闻岳母大人喜爱书籍字画,岳父大人亦是如此,小婿想着总要给岳父岳母大人备礼,别的朕想岳父岳母不?缺,但是有些古籍书画,大约是朕唯一能办到的了。”
说话间,方父慢慢瞪大眼,他哑然失声,黄门令带着两个宫侍抬了一个箱子出来,宣瑾昱抬手拱了一拱:“这是小婿的一点心意,还请岳父看在岳母的面上,不?要推辞。”
箱子是打开了,最上面就放着多年前方母心心念念的一本游记。方父眼睛直勾勾看着书,百感交集。
如果?这箱子书在一刻前抬出来,他都不会收。但是现在,嫁期已经谈定了,这些书就只是作为女婿给岳父岳母的礼物,他也没有别的话说了。
都是他妻子喜爱的书类型啊……
方父看着宣瑾昱,半响,长长一叹,起身而?跪,郑重其事道:“臣,代亡妻多谢陛下。”
宣瑾昱还未去扶,就听见方父有一句话:“……小女蔻娘,虽然小有顽劣,但请陛下万万担待,如有不?喜,千万放小女出宫,臣愿养小女一辈子,也不?愿小女蹉跎一生。”
宣瑾昱收起了脸上的微笑,起身郑重其事回了一礼:“小婿自当铭记于心。此生不?负蔻娘。”
勤政殿中不过一两个时辰,方父整个人心态都变了两三次,最后他披着斗篷被黄门令送出宫时,身后还带着两个箱子。
一个大箱子是做女婿的宣瑾昱给他和亡妻准备的,还有一个不大的小箱子,宣瑾昱在他走时,顺手递给了他,含着笑说,是给蔻儿带的。
方父只当也是杂学游记,给女儿也带了去。
他到了宜明苑时,蔻儿正巧在睡,方父踱了踱步,放下了箱子,悄悄离去。
等蔻儿睡了半个时辰起来,才?知道父亲来过。
浓香把方父放下的箱子拿了过来,说:“姑娘,老爷给您送来的箱子。”
父亲给她送的?
蔻儿坐起了身,裹着被子抬手打开箱子的扣锁,满心以为父亲大约给她的都是些杂学游记,她轻松的视线落在最上面第一本书的封皮时,整个人都僵硬了。
《艳色桃园记》。
话本儿?艳|情?话本儿?
她爹给她送了一箱子艳|情?话本儿?
她暴露了?
蔻儿一头砸在箱子里的话本儿上,无比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方母[微笑]:我看这年轻人挺好。
方父[傻呵呵]:你觉着好就行!这个女婿定了!
你们作者君换季光荣倒下了,感冒好难受QAQ
如果明天早上作者君更新迟了,那么可能是去输液了,先说一下哦
还有,已经入v十几章了,作者君盘算了下就开始做防盗吧,比例50%,不够的小可爱们可以多等等哦。
突然想起来好久没有发红包了,我们今天来随即五十个吧~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