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急切的牛姑娘暗暗看了一脸欣喜的方令茹一眼,没有作声,加大了脚步想要赶紧扶着蔻儿出去。
池塘桥宴下,绕过一条青石板小径,就是一座假山,牛姑娘走到这里时脚步顿了顿,对方令茹道:“方姑娘,我……你能不能帮我把方姑娘送到往前走的一个回廊旁边的厢房,那里是给女眷们布置的暂时客房。我……有些急事。”
牛姑娘面色赧然,方令茹自然懂了,她也想着能去碰到郡主最好,连声应了:“牛姑娘且去,我扶着妹妹就好。”
蔻儿不过初初十四,瘦弱纤细,身如柳枝,方令茹也能轻而易举扶稳已经失去意识的蔻儿。虽然她有两分疑惑为何蔻儿不过醉酒就不省人事,但是她还有着别的念头,心砰砰跳,满是欣喜哪里还记得蔻儿。
牛姑娘匆匆而去后,方令茹顺着她手指的位置搀着蔻儿过去,蔻儿自己都无法行?走,全靠着方令茹扶着。她只走了片刻就累了,扶稳一个人和稳稳扶着一个人走,之间差距太大。
方令茹不由抱怨:“偌大的院子怎么也不见个丫头!”
她虽然抱怨,但是大概猜测是因为前面设宴,丫头们都调走了去,只是没有个帮手的,她还是有些委屈。脚下停了停后,方令茹完全是凭借着能够和郡主攀上交情这一点信念扶着蔻儿往前走。
没多时,方令茹刚刚扶着蔻儿走到假山背后时,突然伸出来一双大手,稳稳捂住了她的唇,死死压住她的呼吸与挣扎,只一使劲就把人直接拖进了假山石洞!
失去了依靠的蔻儿身体一软,倒在了一个粉比甲高挑个子的丫鬟肩膀。
这丫鬟动作敏捷,几乎把蔻儿抱起脚下生风,左右张望着迅速往一个方向大步而行?,背对着之前牛姑娘给方令茹指的方向,很快绕到了一个矮矮的单独小屋,她用脚踢了踢门,扭着头张望着后头,前面门轻轻打开,吱嘎一声,然后从里面伸出来一双手一把夺过蔻儿,再一道黑影迅速把这个躲闪不及的粉比甲丫头按到在地,一手刃劈到她后颈,直接把人打昏了去。
然后有人递出来一只麻袋,两个人很快把粉比甲丫鬟装进了麻袋里扎好了口,扛在肩上迅速离开。
一切都是静悄悄地进行?中,从粉比甲丫头带着蔻儿到达这个小房间门口至此不过瞬息之间,没有一点动静,更是没有惊动昏迷中的蔻儿。
抱着蔻儿的瘦高女子皱着眉看着两人分别扛着麻袋而去后,嘀咕了句:“粗手粗脚。”
然后她小心翼翼推开门,把完全搂在怀中的蔻儿轻轻移到重新整理过的矮榻上,卷起蔻儿的袖口,三指搭在她脉搏上。
“浓姐姐,方姑娘怎么样,没事吧?”
一直守在房间里的一个矮个的粉比甲丫头担忧地看着紧闭双眼的蔻儿。
“暂且无事。”浓香收回手,板着脸道,“外?头的一切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确定没有一个动作错过么?”
“浓姐姐放心,方姑娘是什么人,我们哪里敢马虎!”花香摇摇头,“外?头一直盯着,方姑娘一切举动都在眼中,没有人给她的酒里下过药。”
“那看来就是蓄意灌姑娘醉酒。”浓香冷冰冰说道,“把该抓的都抓了,回去慢慢审问,敢对方姑娘下手的人,还真是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花香应了,然后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蔻儿,犹豫了下:“那个方家的五姑娘怎么办?”
一环套一环的,方令茹着了道,如果?不是他们的人刚好在守护方令蔻,只怕这个姑娘就要被人糟蹋了。
初心可恶,如此又可怜。
“教她怎么说话。”浓香说道。
花香应了声,然后从桌案上倒了一杯清水来,道:“要不给方姑娘喂点水,或许醒得?快。”
浓香把蔻儿扶着靠在自己怀中,用着调羹一点点舀了水喂她,昏迷的人无意识拒绝,未曾吞咽的清水只能润湿唇部。
浓香很有耐性,她一点点给蔻儿抿,过了片刻,也勉强喂了进去一些。
两个丫头一个眺窗而看注意着周边,一个坐在榻前杌子上小心照看,过了约有一刻,躺在榻上的蔻儿手指微微抽动,眼睛还未睁开,呼吸声已经不再均匀。
蔻儿只觉自己微微头晕,浑身乏力地难受,她缓慢而迟钝的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情,一种?危险感弥漫她全身,她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处硬邦邦的榻上,周围有呼吸声和人影晃动的风声,神经顿时紧绷,呼吸一滞。
她这是中计了!
到底是谁,费尽苦心来害她!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蔻儿浑身被一股凉意侵袭,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分辨身侧的声音与响动。
空气有些稠湿,带着水渍,还要一股不似花香仿佛有点药香的气息混杂在其中,这里大约是在房间内,窗子是推开的,有一点点细细的风渗透进来,软底的布鞋走动的声音十分细微,几乎不可察觉,还有衣料摩挲的丝丝声。
没有人的交谈,很安静。但是蔻儿却微微松了松气。
房间里的,是两个女子。
她已经发现了牛姑娘的不对劲,之前没有注意,在醉酒之时虽然反应已经迟钝,在她靠过来要扶她时,她突然想起来,牛姑娘出去了一次之后回来身上带了一股气息,初无察觉,饮酒之时就有了反应,像是激化酒意的一种?催化药香,混合在一起,才让她一点点的酒就不省人事。
牛姑娘定然是不安好心,不会真的只是把她送往一个厢房休憩。
她大意了。
只是现在身体依旧发软,无随身携带的软鞭,发?簪在头上就算动作再快也会让人察觉到。现在的她没有多少与两个女子相抗衡的力气。
为今之计,只能诱骗一个女子低头与她说话时迅速用簪子制住她暂做威胁。
蔻儿小心翼翼挪动着手指,同时口中发?出了轻轻的呢喃,眉心微蹙,仿佛不是很舒服。
坐在榻边绣凳上照顾蔻儿的浓香听见这点细细呢喃,立即弯下腰去查看蔻儿的情况,同时口中轻唤着:“姑娘可……”
刹那间,蔻儿用尽全部力气迅速挪动手指拔出鬓间一只花钗手腕一翻牢牢压在伏下|身毫无防备的女子脖颈,同时睁开眼,满眼戒备,沙哑的声音冷厉道:“你?是何人?!”
浓香话含在口中说不出来了。她堂堂一个暗卫首领,居然毫无防备被一个娇弱无力的闺中少女手中被制住了。
蔻儿紧紧压着发?钗,眸中映入了那个女子的容颜。
平平无奇,不浅不淡,约有二?十年岁,眸中毫无波澜,面对被制住命脉情形无所动容,脸上一派冰冷。
她穿着一身公主府丫头的服装,气度眼神却无一像是个丫鬟。
“姑娘,我和浓姐姐不是坏人。”这时,被刚刚变故弄得?一时忘了章法的花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蔻儿行了一礼,道,“姑娘,我和浓姐姐是前来保护您的。”
矮小可爱的女孩儿自称花香,她与高个儿名叫浓香的女子是被派到蔻儿身边来的保护者。
蔻儿见手下被制住的女子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她把发?钗压在她的脉搏上,又见这女子的同伴一个劲儿摇手但是不曾上前来对她有任何强制的动作把她掰开,多少已经信了两分。
她微微迟疑,缓缓松了劲道,挪开手腕。
那被制服的女子才直起腰,从绣凳上起身屈膝行?了个礼:“浓香见过姑娘。”
蔻儿这会儿精神已经有所恢复,她单手撑着榻想要坐起,浓香立即上前搀扶,扶着蔻儿坐起身。花香重新倒了一杯清水递了过来,含笑道:“姑娘刚刚饮了酒,怕是口渴,请先喝点水。”
刚刚她昏迷时浓香也只能喂进去一点半点,她现在清醒了,接过水杯客气地道了谢,慢慢喝完了一杯。
她现在的确口干舌燥,不想单纯只是吃了酒的感觉,而有中身体里极度缺水的干渴,她喝完了一杯水,花香已经给她续添了杯水。
蔻儿一连喝了三杯,才勉强止住干渴之症。放下水杯,终于稍微舒服了些。同时她身体的体力也在渐渐恢复,不像刚刚那般疲软。
这时她才有时间细细问此究竟怎么一回事。
浓香道:“我与花香是主人派到姑娘身边暗中保护的暗卫,此次姑娘出行,暗卫共有十人出动护在姑娘身侧。花宴中未曾有什?么异样,我们疏忽了。直到那牛姓女子动了手才注意她们对姑娘暗藏恶意。我们就派人半路把她们全部拦截带走审问。姑娘醉酒不醒,只能暂且在此缓做休息。”
后面的,她不用说蔻儿也知道,她醒了之后以为还身处险境,差点对这个暗卫女子动了手。
“不是醉酒,我沾的酒并不多,”蔻儿摇了摇头,“是被下了药。”
她幼时曾跟在苦神医身侧看过不少,虽然自己不过是仅懂皮毛,但是这一些身体的异样还是能够分辨的出。
酒可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坐在她身侧的牛姑娘身上的气息,两相催发。或者还要加上……那盆秋海棠。
她想不通,堂堂长公主与她无冤无仇,高高在上怎么会对她下手。可是这里是长公主府,除了长公主外?,不会有别人会对她暗藏祸心,以至于差点陷入险境。
她抿着唇思索了片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抬起头来问:“当初被亭太妃派来的嬷嬷训斥过的那位郡主,可是明城长公主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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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池塘桥宴上,高座主位的明城长公主正含笑听着身侧一个少女说话,突然一个婆子弓着腰走来,凑到长公主耳畔低声说了几句,长公主含笑的脸上瞬间一僵,她顿了顿,视线划过池桥最后一处,那里空出来了三个位置。
她起身借口未曾出席的郡主病中不适,需要去看看,顺顺利利从宴会上撤下,她扶着婆子的手紧紧攥着,差点抠断了指甲,疾步而走,绕到无人处后面带冰霜:“到底怎么回事,雨南她做了什?么!”
途中那婆子一边走一边给长公主汇报,走到郡主院落前时,长公主胸口一起一伏急促呼吸眼带怒意,厉声吩咐门口看守郡主的守卫:“本宫说过,看牢了郡主,你?们怎么看的!”
护卫们跪了一地,长公主绕过门口跪着的护卫推门而入,院中翘首以盼的丁雨南含笑回头看见了长公主,顿时脸上一慌:“阿娘……”
明城长公主疾步上前高高抬起手重重落下,毫不犹豫的一耳光啪的一声打在了丁雨南脸上!
响亮的一巴掌过后,明城长公主看着眼前已经被打愣了捂着脸呆呆看着她的女儿,怒其不争:“愚蠢!愚不可及!”
“阿娘……”丁雨南脸颊上慢慢浮起一道红印,火辣辣的疼痛感传递出来时,她都傻了,“您……为何打女儿?”
“打你?蠢!打你?坏了为娘的筹谋!打你?毁了自己前程!”
明城长公主怒不可遏:“明明为娘告诉了你?,不要插手此事,我自有主张!可你倒好,弄了个小官的女儿一起来给方令蔻使阴招!你?就不知道动动脑子,为娘的手段会让她好过的了么!”
丁雨南看着长公主十分气愤的模样,才后知后觉自己依稀做错了事,她慌张道:“女儿只是想着,直接把她彻底毁去,让她连入宫的权利都没有,这样就一劳永逸了。所以就……”
“所以就使出了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长公主冷冷看着丁雨南,“你?真不像是我女儿,枉费我还想要送你?入主中宫,如此一看,只怕你?就算入了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娘!您倒是告诉我女儿哪里做错了!”丁雨南挨了一耳光,又被母亲接连训斥,慌乱过后也升起一股气氛,明明她计划的周密,又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为何还会被骂?
明城长公主看着自己依然不知错的女儿,深吸一口气,耐下心来与女儿解释:“她现在入了贵人眼,只要有一点问题,哪怕她入不了宫,也会让贵人因此震怒,彻查,牵连一片。南儿,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公主府,无论她出了什?么事,我们都逃不了干系!”
经过母亲一番点醒,丁雨南才害怕了起来:“娘,现在是不是已经迟了?”
明城长公主咬着牙:“现在赶紧着去拦住,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方令蔻究竟能不能动,在此之前的亭太妃派人训诫就已经让人知道,入了贵人眼的少女,无人可动。
如今已经动了,那就不能把贵人的矛头对准自己,想法子推拦送到别人身上才是!
长公主立即吩咐人前去后园阻拦,无论如何,不能让方令蔻被那人碰着,最好不要碰着面,要是方令蔻没有醒,迅速把人带去厢房令丫头看着不可出事,要是方令蔻已经醒了,速来通知她,再做善后手段。
又命人迅速去把牛姑娘找到控制起来,必要时就要用此女顶替,把丁雨南摘出来。
仆妇们立即去按郡主所说之地找人,结果?别说是方令蔻,就连参与其中的小厮丫头,牛姑娘,方家五姑娘,统统都找不到影子,仆妇们没有收获空手而返,禀报给了明城长公主。
“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丁雨南还在疑惑,长公主闭了闭眼,打断她的话,“闭嘴!”
怎么会没有人,这还不简单,入了贵人眼,只怕方令蔻身边已经有了来自天家的暗卫守护在侧,这些参与其中的人,只怕统统没有跑掉,被一股脑全抓了去。
明城长公主一个字都不想说,筹谋周密的计划被自己的女儿临时的愚蠢横插一脚,直接把事情变成了最坏的一面。
她话都懒得?同丁雨南说,时间不多,她必须在此期间把一切善后,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了丁雨南和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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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位郡主是明城长公主的独女,一贯骄纵,偏生被训斥了,丢了颜面,一直称病在家。”花香道。
一得?知被下了药,浓香神情都紧绷,她当机立断:“姑娘,公主府不能待,我送您回去,派大夫来与您看看。”
之前不知道,现在一看公主府与她之间许是结了仇的,处处危险,蔻儿也想离开,她一犹豫,道:“大伯母和五堂姐……”
“姑娘放心,我派人去宴上请方太太,五姑娘的话我们需要让她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才能放回去。”花香笑吟吟施了一礼道。
这一样来蔻儿就放心了,她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下,由浓香搀扶着离开了棚屋,花香在前带路,很快就绕出了假山流水后院,而前方居然没有人,三人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了停在后门的马车处。
那里的婆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花香一句笑嘻嘻的醉酒就把事情糊弄了过去,她们很快扶着蔻儿上了马车,留守在外的两个丫头看见自己姑娘被人扶出来吃了一惊,在蔻儿的示意下保持了沉默,只眼神不断打量着花香浓香。
蔻儿在马车中歇了片刻,被人带出来的方大太太出了来,走到蔻儿身旁急切问道:“怎么有人说你?姐姐急病,她如何了,怎么样?”
蔻儿不知外头人的说辞,花香笑嘻嘻接了话去:“太太别急,方五姑娘临时不舒服,已经送去看诊了,她请您别急,先回去等着,她很快就回来。”
一看这姑娘身上穿着公主府的服侍,方杜氏就信了,心放回了肚子里。
方家的马车提前了不少离开,这一举动后头还是传进了公主府内,明城长公主知道的时候,人已经出了两条街了。
明城长公主雷厉风行,立刻扣下了一个在宴会上对蔻儿出言不逊的小官之女,趁着宴会散席之前上了一顿刑罚,逼到女子全部把罪名担到自己身上为止,拿着女子画押签了字的笔供装在袖中备用。
花宴刚散,女客们的马车走出落檐坊不远,正在打扫的公主府就闯进来一批凶神恶煞的羽卫军,胄甲兵刃,将整个公主府团团围住。
彼时明城长公主还在教丁雨南如何应对,一问此消息脸色大变:“不好,陛下是要彻查此事!”
她当机立断道:“点火烧花!烧了院子也无妨,立即!”
她身旁的嬷嬷知道轻重,走了捷径立即把花魁秋海棠点燃焚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放着花的房子点燃,火势一,蔓延开,才不急不缓叫嚷着:“走水了!走水了!”
羽卫军从前院还没有见着主人家,就发现这里在闹走水,为首的羽卫军首领舒荣眼神一沉,立即道:“迅速去救火!把失火的地方所有东西全部抢出来!还有……不许公主府下人走动,全部由羽卫军接管!”
不多时,明城长公主扶着婆子手而来,此时羽卫军已经强制接管了整个公主府,丫头下人们全部圈在一处看管,救火也是羽卫军,一盆盆花也是羽卫军在检查,池塘桥宴秋海棠,没有错过一处,细致到底。
明城长公主阻拦不住,提裙走到抱剑而立的羽卫军首领面前,满脸震怒:“羽卫军这是要来抄本宫的家么,大张旗鼓,本宫可是犯了什?么事不曾?”
舒荣对长公主行?了个礼,客气道:“长公主殿下有没有犯事,末将不知,陛下口诏,传长公主即可觐见,不得?有误。长公主有什?么委屈,请对陛下说吧。”
明城长公主没料到宣瑾昱居然这么不给她面子,急吼吼的宣召,这是什么意思?
她思绪万千,此刻并不想离开,用商量的口吻道:“本宫举办了一日花宴,累了乏了,不知道陛下是有何要紧的事,若是不算要紧,容我这个做姑姑的稍微歇息片刻,整理了衣装在出发也不迟?”
“对不住,长公主殿下,末将只不过听命行事,您还是先请吧。”舒荣即客气又不容拒绝,派着人没有给长公主时间,把她请出了公主府。
羽卫军们带来的人在不破坏公主府的基础上,进行?着搜寻与查看,按着暗卫来报,把有嫌疑的人重点抓起来审问。
至于郡主的院子,舒荣一挥手,暂且团团围住,不去管。
羽卫军护送着长公主一路入了宫,宣瑾昱早早儿就在偏殿等着,他背着手正站在案前看着底下人送来的信笺,里面详详细细记录了关于这一天内长公主府发?生的一切事情。
黄昏之时,大开的殿门照射进一股昏黄余光,明城长公主带着忐忑跟在黄门身后迈过高高门槛,进了殿中,看见殿内主位站着的背对她的青年,扬起唇亲亲热热道:“请陛下安,陛下可是无人说话,派人叫了姑姑来?”
她自然知道不是如此,她只是在提醒宣瑾昱,她是长公主,是大行?皇帝的妹妹,是他的姑姑,长辈。方令蔻不过是他看上的一个小官之女,就算上心,也不会为了一个方令蔻打她的脸。
“姑姑的花宴办的不错,半个京城入了大选的女子全去了,热闹么?”宣瑾昱依旧背对着明城长公主,漫不经心道。
明城长公主笑道:“热闹的,都是乖巧又出色的女孩儿,会说话,长得也好看。其中有个方家的女儿叫做令蔻的,姑姑一见就喜欢,不愧是入了陛下眼的,果?真儿是个妙人儿,姑姑做长辈的第一次见,没什么好送的,就给方姑娘赠了一对金鬓钗。”
“唔,姑姑这是喜欢方姑娘?”宣瑾昱侧了侧眸,似笑非笑道。
这话听起来大有深意,明城长公主小心回道:“相貌俱佳,礼仪周全,是个值得喜欢的好姑娘。”
宣瑾昱闻言微微颔首,撩开衣摆正坐矮案前,翻了翻案上的信笺,摇头轻叹:“姑姑可不像口中说的喜欢方姑娘。”
明城长公主也看见了宣瑾昱的动作,顿时心提到嗓子眼,眼前一晕。
没想到天子对一个小女子的上心居然是到了这种?地步,事无巨细,统统在意!
她只恨早早没有给女儿说清楚轻重,丁雨南的一时自作主张,却是差点害了整个长公主府!
“陛下何出此言,姑姑不过就是稍微慢待了她一点,也不至于吧。”明城长公主心里提着面上笑着,“毕竟做姑姑的也要给侄儿先看看别的女孩儿才是。”
“不劳姑姑。”宣瑾昱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案面,一双锋利的眸投在明城长公主身上,口吻冷淡,“姑姑还是先解释解释公主府里发?生的事。”
明城长公主脸上带着惊讶:“怎么,府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姑姑心里有数。”宣瑾昱道,“朕为何会追查此事,姑姑更应该清楚。”
明城长公主一咬唇,心一横跪在了地上,低着头道:“陛下明鉴,我也是刚刚知道有人借着我的花宴想要对方姑娘下手。我是主人家,这种?事闹出来少不得?我的干系,我一时惧怕推说不知……”
宣瑾昱面无表情看着地上跪着的雍容妇人,并未作声。
明城长公主顿了顿,道:“此事我已经查明,是田家嫡女嫉妒方姑娘入了亭太妃的眼获得?庇护,灌了方姑娘酒,使她醉酒差点出丑,还好被府里丫鬟看见拦了下来,方姑娘并无大碍。那田氏女子我已经派人看押了起来,随时听后陛下发?落!”
宣瑾昱对此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听闻姑姑家中有一盆花魁秋海棠,不知可否让朕一见?”
明城长公主心下一沉,又庆幸了起来动作快了一步,故作为难:“真不是我小气,而是刚刚底下询问田氏时,她急躁的厉害,不慎打翻了烛台,点燃了花库,三百多余的秋海棠花盆几乎付之一炬,全部藏于火海。”
宣瑾昱眸中闪过一丝光,他慢条斯理道:“哦,那还真是不巧。”
“是啊。”明城长公主嗫嗫道。
她现在没有了会让人抓到的把柄,对于做过的事情可以一推到底死不承认,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就可以不用受此牵连。
殿中的余光渐渐暗了下来,黄门小侍悄无声息点亮了殿中烛台,率先点亮的侧面烛台明亮的光线拉长了地上的影子,微微随着晃动的烛焰而轻动。
“姑姑。”
突然,安静的侧殿中响起了宣瑾昱冷清而疏离的声音,他说道:“您觉着这番说辞,朕会信么?”
明城长公主感觉到跪在冰冷的地面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可比膝盖更早失去知觉的彻底冰冷的,是她的心。
陛下不打算轻轻放过,他要追究!
突然,她开始拼命回忆花宴中每一个环节,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纰漏,唯一的疏漏在丁雨南,但是她也能找到替罪羊,只要方令蔻被暗卫早早安排妥当,没有与那个人见着面,一切都有回转余地,她能搪塞的过去!
“陛下,我说的都是实话,并无虚言!”明城长公主面色哀婉,“皇兄曾经说过,我是姊妹中最不会说谎的,所以他继位后,一直对我多加照顾,陛下,您也该知道的。”
宣瑾昱差点轻笑出声。
他对于大行皇帝没有太多的父子之情,对于这位一直高高在上不把他们低位妃嫔的孩子放在眼里的姑姑更是没有亲情,一切都是在登基后,发?现这些都只是过眼云烟,自他登基后宗亲基本都老实了,外?嫁的公主,给她点荣华富贵,也就给了。不想给了,随时都能收回。
“姑姑,在朕面前,不要提有的没的,这样会让朕想起来一些对姑姑并不太有利的事情。”宣瑾昱心平气和道。
明城长公主额头渗出薄汗,顿时后悔她居然抬出了大行皇帝来压新帝!而新帝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她非常清楚,她当年,可完全没有把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放在眼中过……
“是我失言,陛下息怒。”
宣瑾昱把案上的信笺扫了眼,温和道:“长公主府的一切用度比照现在统统裁半。姑姑身边有个姓曹的嬷嬷和姓曹的丫头杖毙,雨南身边的章嬷嬷和四个丫头都杖毙,其余服侍的杖责二十,姑姑与表妹,赐佛经十本,未抄完前不得?擅离出府。”
明城长公主嘴唇都颤抖了,她急促呼吸勉强压下惊呼,口气十分慌乱:“陛下,此事与长公主府无关,如此厚罚,我实在是委屈!”
“此事到底和长公主府有没有关,朕在查。”宣瑾昱心平气和道,“而且姑姑有一点别忘了,就算此事和长公主府无关,朕的人在你的地盘上,你?就该尽全力保护。未尽到保护职责就是失职,此事,姑姑不委屈。”
明城长公主咽下心头腥甜,勉强笑着道:“如此来看的确是姑姑的不是,没有照顾好方姑娘,该罚。”
“朕提醒姑姑一次,也仅此一次。”
宣瑾昱居高临下眸色清冷,语气充满了威压。
“朕的人,你?只能敬着、捧着、护着,她有半分委屈,朕会让你整个公主府十分委屈,她损伤毫发?,朕不介意削去你的爵位用整个公主府来赔罪。”
“朕希望你?是个明白人,明城姑姑。”
来自帝王的警告明城长公主如数感受到了,她麻木地扣下首,口中低声道:“明城谨遵陛下旨意,日后定当尽心竭力维护方姑娘。”
从帝王的偏殿退出来后,明城长公主才发?现自己一身内衫几乎被汗湿透,这秋风萧瑟的傍晚,她浑身冰冷着摸着额角的薄汗,嘴唇紧紧抿着。
她回到长公主府的时候,羽卫军早已经接到快马传报,该抓的抓该杖毙的杖毙,把选出来的一半人立即带走,同时派了人来钦点公主府开支用度,但凡超出,全部划出公主年俸,由长公主府自行承担。
丁雨南早已经被突来的变故吓得?魂不守舍,特别是身边的丫头婆子全部被抓走杖毙,吓得?她泪眼朦胧,一看见长公主就扑上来哭。
明城长公主看着眼前满地疮痍的荒凉,与一个时辰前的歌舞升平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她已经懒得?再去看这些羽卫军,招呼也不想打,直接牵着女儿回到她的院子。
常用的得?力嬷嬷和丫头杖毙了,她也不叫人近身伺候,自己关了房门,然后转过来紧紧抓着丁雨南的肩膀,一双眼睛泛着红,攥着丁雨南的手劲大的发?白,她厉声道:“南儿,为娘一定会把你?送入宫中,入主中宫的!”
“娘?”丁雨南年纪不大,哭得梨花带雨的,又被母亲的手劲吓着,挣扎着道,“您怎么了?”
“听着,我儿,普天之下,唯独你表哥无上尊贵,除了他之外?,能够有着尊荣的,就是中宫之位。”明城长公主眼中怒火在烧,语气却十分冷静,“这个位置不能给别人拿去,如果?真的给了别人,我儿,我们的荣宠也就到了头了。”
“怎么会,娘,表哥他又不是薄幸寡意之人,您是他的姑姑。”丁雨南道。
“我只是他的一个庶姑姑,与他父皇并非同母,关系没有多么近。”明城长公主道,“而且长公主不止为娘一个,只要你?表哥不喜,随时都能让长公主府不复存在。真正能让他在意的,是后族!”
“只要我儿成为皇后,我就是皇后的母亲,普天最尊贵的长公主,你?表哥就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善待我们一家。”
明城长公主一字一句道:“我儿,抓住他!抓住全天下最有权有势的男人,被这个男人捧在手心,让他像今日对待方令蔻一样用尽一切来对你?好,你?就是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心惊胆战了!”
“可是……”丁雨南惶恐道,“表哥他……不喜我,他看重那个方令蔻!”
“无妨,男人总有一时新鲜,他现在看不见你?,不过因为你是他表妹,等他换个角度来看你?,就是你入宫之时。”
“至于方令蔻,我儿不用担心她……”明城长公主松开了握着丁雨南肩膀的手,亲昵的撩了撩女儿的鬓发?,眼中一片冰冷,“她已经是个废人,再也不会挡我儿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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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刚刚扶着丫头手下了马车的蔻儿忽觉一股晕眩涌来,短短一霎眨眼间就过。
蔻儿眨眨眼,这股子晕眩,是之前不适的后遗之症么?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了,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今天随机五十个红包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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