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徵安静了下来,苏霜和陈昉初看着他。
看到他一瞬间僵硬的表情,更加确定了他知道乔妈妈说的是谁。
就在两人以为他会坦白的时候,他恢复了镇定,摇了摇头淡声道:“不,我不知道,世子为何有此一问?难道因为我也姓梁,就要将我和害将军和世子妃的人扯上关系?”
陈昉初沉默一瞬,看了眼苏霜,苏霜冲他轻轻摇了摇头,他笑了笑,“当然不是,只是看梁先生如此激动,以为梁先生会知道些什么。”
看气氛不对,苏霜站了出来,转而问起了乔妈妈:“乔妈妈认识梁先生?”
乔芷歪着头打量梁徵,“看着面熟。”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但就是想不起来。
“放肆,你这背主的婆子休要胡乱攀扯。”梁徵突然又激动了起来。
他的样子不像是被污蔑后的反应,反倒像害怕被拆穿之前的恼羞成怒。
“先生息怒。”陈昉初赶紧拦住他。
“先出去吧,闹出太大动静不好。”苏霜提议,这里毕竟还在景泉宫里,梁徵这动不动就扯着嗓子喊,万一被凶手的钉子发现,就麻烦了。
陈昉初拉着激动的梁徵走了。
“世子妃,还需要审吗?”魏明问她。
苏霜摇头,说:“我自己问就好。”
看乔妈妈虚脱的样子,根本不需要严刑拷打,她继续问她:“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和那个姓梁的有联系?”
“对,起初他经常派人来传话,我几乎每个月都能收到他的消息,后来隔一年才有人找我一回,这两年更是了无音讯了,我以为他放过我了,却没想到……”乔妈妈自嘲的笑笑。
苏霜:“这次进京他如何联系上你的?”
“就在咱们入京那天,你在奉阳经常念叨着京城的点心铺子,我就趁着入宫前的前的间隙去给你买牛舌饼,不成想在路上被拦截了。”
苏霜想起了那天,乔妈妈确实给她带了牛舌饼回来,她当时脸色仓皇,她只以为她害怕误了入宫的时间匆忙焦急所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缘由。
想起那些热乎乎的牛舌饼,她沉默了一会儿,心里不是滋味。
“是他本人找的你?”她问,那人若是和乔妈妈同龄,恐怕得有四五十岁了。
“不是,他托那个侍卫——就是早上威胁我的那个,他找到我说他主子让我办件事。起初在知道是什么事后,我是不愿意的,但他说不会伤及小姐你的性命,又说办完这件事就不会再来找我,我一是怕死,二是想尽快摆脱他们,所以就答应了。”
“除了知道他姓梁,你还知道什么?”
乔妈妈摇头,“没有了,他擅长伪装,我和他接触一年都没看出什么不对,可见他有多么小心,根本不会透漏自己的信息给我,就连他姓梁这点都是我偷听来的。”
“偷听?”苏霜挑眉。
“对,他起初结识我的时候用的化名,后来他再次出现,还让人经常给我传话,我实在好奇他在哪里落脚就跟着传话的人,听见他们称呼他为梁先生。”
“给你传话的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贩夫走卒、丫鬟婆子、甚至还有书生打扮的人,都是在我出门的时候突然拦住我,也有几次是给府里送菜的人,说我娘家给我带话将我叫出去的。”乔妈妈说。
苏霜听了这话,表情凝重,背后之人果然势大,帮手如此之多。
她看了眼又低下头的乔妈妈,她没有想问的了,转头和魏明说:“把人看好。”
魏明领命。
出去前,她想了想又对乔妈妈说:“若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或者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刚才那位梁先生,让魏教头来找我。”
乔芷惨笑一下,看着苏霜说:“好。”
苏霜不再回头,径直往外走,路过泉眼后来到了前堂,她看到陈昉初站在西暖阁门口,盯着里边看。
她走到他身边,看到了西暖阁里的梁先生,他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盯着两人问:“不知世子和世子妃叫我来看这场戏是做什么?”
“不是先生你自己进宫的吗?”陈昉初打趣道。
“你!”梁徵被气到了,转过身去。
苏霜瞪了陈昉初一眼,他可真能气人,若他们只送了那食盒那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刚才那一出,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梁徵察觉不出问题才怪。
他一句话将人惹怒了,冲她耸了耸肩,又指了指生闷气的梁徵,意思安抚的事就交给你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着梁徵说:“先生误会了,我们之前也不知道会有如此多内情,留先生在这儿是想着这饭菜里的毒是先生验出来的,先生懂药理,万一她否认下毒的事,您还能出面做个证。”
梁徵转过来,“笑话,她一个签了死契的奴婢,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根本不需要凭据,哪里用得上我做证?”
苏霜笑了,“梁先生如何得知乔妈妈签了死契?”
梁徵一愣,然后一脸理所当然道:“她一个长年在后院侍奉的嬷嬷,若不签死契,谁家敢用?”
苏霜不相信他的鬼扯,但没拆穿他,转了个话头突然道:“梁先生和我舅舅认识?”
“安南将军和我年纪相仿,又同朝为官,我如何不认识他?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
她问的突然,但他像是早有准备,语气平静的回答。
苏霜微微失望,马上再接再厉问:“那我母亲呢?”
“你什么意思?”梁徵身子一僵,眯着眼睛看着她。
她坦然的回看他,说:“母亲留给我很多医书,里面有梁先生写的医案,医案是极为私密的东西……”
“世子妃慎言。”梁徵突然打断他,走近了几步,一脸郑重道,“我一外男如何结识相府夫人?”
苏霜沉默下来,这才想到若是他承认和母亲有私,那母亲的名声……
“当务之急是将这婆子交给王爷。”梁徵主动转移话题。
“父亲不在景泉宫。”陈昉初也意识到了问题,跟着将话题扯开。
梁徵瞪眼:“那就出去找,既然世子妃说有人蛰伏在这景泉宫伺机害她,就该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苏霜和陈昉初一齐愣住,是啊,既然景泉宫处处是危险,他们先出去不好吗?
“世子妃是如何得知文殊兰和荒山混用会致死?据我所知,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梁徵突然问,他刚才来到这时只说了在饭菜里检查出了硫磺和文殊兰,并没有提到荒山。
苏霜僵了下,这要她怎么说……
她看了眼陈昉初,他心领神会,替她反问回去:“先生既说这事没几个人知道,那先生又是从哪儿得知的呢?”
梁徵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回避道:“世子妃既然不想说,在下也不勉强,只是想提醒一句,最好不要再深查这背后的事情,也许正是因为这事,才会惹祸上身。”
“先生是什么意思?”苏霜骤紧眉头,没想到他会突然警告她。
“就是字面意思。”他说着甩了甩袖子,拿起地上的药箱,“卑职现在要出宫,两位跟我一起吧。”
“先生要去何处?”陈昉初问。
“当然要去找王爷。”梁徵瞪他。
陈昉初刚想说好啊,就被苏霜拦住了,苏霜挡在他前面说:“我们还有些事要处理,麻烦先生先去府上等我们,我们随后就到。”
梁徵看了两人一眼,最后背着药箱走了。
他走后,陈昉初不解地问:“为何不跟上他,他有好多事瞒着我们。”
“你要将他捉住严刑拷打吗?”苏霜抬眼看他。
他摇摇头,当然不可能,梁徵救过他父亲的命,于他有恩。
“他是很可疑,对于乔妈妈背主一事他比我都愤怒,却又说和舅舅是泛泛之交。乔妈妈说那幕后黑手想知道有没有陌生人找过我,他听到这个的时候异常激动,像是不想让我们深究这个所谓的陌生人是谁。”
苏霜细数着梁徵刚才的可疑之处。
“还有,之前他说的话,他话里的那两个他指的究竟是谁?前一个他如果是舅舅的话,那因为舅舅不放过我的人又是谁?是那个姓梁的吗?以及……”
“以及他为什么不让你深究那毒背后的事情,那毒背后的事情是不是就是他之前说的前朝的密案?”陈昉初补充道。
她点点头,问他:“你觉得他是向着凶手,还是向着我们?”
他看着她,很高兴她和他想到一起去了,这也是他觉得最奇怪的地方,“这暂时不好判断,如果他是向着咱们,就不会什么都不说,如果他是向着凶手,刚才绝不会那么愤怒,他那样子,可不像是作假。”
苏霜陷入了沉思,是啊,他到底是哪一伙的?
看她出神,陈昉初突然反应过来,“哎,你还没说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呢?咱们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我觉得他说的对,既然这宫里处处有危险,咱们还不如出去求救呢,到时候让我父亲和皇叔将这些人全抓了一审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他补充道。
“你忘了我们还有事没办了?”她无奈地看他。
他是真不记得了,一脸茫然,“什么事?”
她转过身往里间走。
他听到她说:“芙蓉花……”
“哦!那凶手的藏身之所!”陈昉初追上她,恍然道。
他们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安排武越去讲武殿探路了,讲武殿在景泉宫外,反正他们要出宫,可以顺便过去看看。
不过他还是觉得梁徵这里应该再深挖一下,他问:“那咱们就不管他了?”
苏霜停下脚步,考虑了一会儿说:“派个人跟上去。”
“你不会是觉得……”他惊讶地看着她。
“万一他没去找王爷呢?”她直说道。
苏霜不想将梁徵打上坏人的标签,可万一呢,他身上有那么多的疑云,若他就是坏人,刚才的那些反应都是为了迷惑他们呢?
陈昉初一愣,他眼神震动,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