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泉宫,芙蓉园。
苏霜再一次在西暖阁醒来,待意识回笼,她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快速穿好衣服冲到了门口,将门开了条缝子后,她看到了倚着门柱打瞌睡的阿大。
她松了一大口气,眼眶瞬间红了,心里针扎的感觉总算少了些。
尽管她的记忆无法消除,但人还活着就好。
“小姐?”阿大听见动静醒了过来,疑惑地看着扒在门缝上的她。
苏霜将门关上,平缓了下情绪,冲着外面说:“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休息过了,您有什么吩咐吗?”阿大说。
苏霜本想说没有,但想到什么她又将门打开一点,对着阿大说:“你现在去盯着乔妈妈,看她会和什么人接触。”
“乔妈妈?”阿大蹙眉看她,一脸不解。
苏霜想了想,决定告诉他实情,“乔妈妈要害我。”
她看着他表情逐渐僵硬,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书延哥,我说得都是真的……”
“我信你。”阿大慢慢抬眸说。
看着无凭无据就选择相信她的阿大,苏霜心里一酸,她又想起了他满脸血污的样子。
也许别人会觉得荒唐,但她一直将大她几岁的阿大当哥哥。
祖父过世后,她无依无靠,三年来,都是身边的这些人照顾她,和京城相府相比,这些人才更像是她仅剩的亲人……
她咽了咽口水,将哽咽声一并吞下,然后继续交代:“好,那你就去跟着她,别让她发现,如果看到她和什么不好的人接触,不要露头,只需记住那人样貌回来向我禀报就是。”
“好。”阿大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
“千万不要露头,她背后的人势大,还有,我不希望打草惊蛇。”害怕他又自己去调查,她又补充了一句。
阿大笑笑后应了。
目送他离开后,苏霜回到了屋里,她看了眼睡在榻上的宝鹿,听见她小小的呼噜声,突然有了重新活过来的实感。
又坐着缓了口气后,她洗了把脸打起精神,收拾好衣装后轻声去了后院。
让苏霜惊讶的是,这次陈昉初来的比她早。
他正站在院子里盯着山上,不知在看什么。
“在看什么?”她走到他身边问。
“在看山上的布防,我刚才跳出去的时候,那弓箭手就在那儿,一整排,那么多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哨所的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发现,更何况……”
“更何况哨所是你的人?”她接上他的话说。
陈昉初转了过来,突然看着她说:“不是让你跑吗?怎么又死了?”
苏霜挑眉,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埋怨的意思,“我没死啊,是你死了我也跟着重来一次。”她诓他。
“诶?”他果然愣住了,然后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
看他表情转化了无数次,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骗我?”他明白过来,错愕的瞪她,然后不知为何眼神又慢慢柔和下来。
因为一个小玩笑,两人放松了许多。
按照以前,苏霜绝不会做如此幼稚的事情,但她现在就是想要“顽皮”一些。
还好,有个人能容忍她迟来的顽皮。
她笑够了,说起了她出去后的情形。
“你是说梁先生知道凶手是谁?”他怔愣,眼神有一点困惑。
“嗯,当时情况紧张,我觉得他是说漏嘴了,你现在去问他,他不一定会说。”她说出自己的猜测。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去找人看着你的那个婆子?”他问。
苏霜欣喜,他们总是能想到一起,“我让书延哥去了。”
陈昉初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书延是谁?”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过于放松说漏嘴了。
阿大和阿二是祖父身边暗卫的孩子,暗卫若有家室就得起个不起眼的名字以防不测,这个不测指的是被歹人用家人威胁背主。
小的时候苏霜哄骗他们交代了名字,知道了哥俩叫书延和书逸,至于他们姓什么,这两个小子记着家人的叮嘱怎么都不说,但即便只透露了名字,三个人还是因着这被教训了一顿。
自那日起,她就牢牢记住了祖父的教诲,不再叫他们的真名,她理解了这是在保护他们。
但是后来还是让宝鹿知道了,宝鹿晚了几年到她身边,但她一直贴身伺候,朝夕相处下她总有说漏嘴的时候。
后来她长大了,自控力强了再也没提过他们的名字。倒是宝鹿,没人的时候会叫他们本名逗趣,被阿二作弄过几次后才在名字后头加了个哥哥。
苏霜尴尬的笑了笑,看他一脸真挚的好奇,又觉得告诉他也没什么,他以死护着她,她还有什么不能给他说的?
不过在她解释完书延是谁后,他倒是沉默了,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她不知他怎么了,想问又不知怎么开口,于是略显笨拙的提议道:“咱们现在要去找梁先生吗?”
他回过神来,脸色却还是不快,但也没忽略她的问题,“不,我来就是想和你商量,这次咱们要不要顺着凶手?”
听了这话,苏霜变得笑意盈盈,“如若我们早些相识,也许会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他总是能和她想到一处去。
她这次醒来已经意识到之前的方法不可取。
凶手势大,那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引蛇出洞,而是顺着凶手的心意蛰伏起来,争取多一些的调查时间。
刚才交代阿大不要打草惊蛇也是因为这个,没想到陈昉初也如此想。
苏霜满脸认同的看向他,发现他总算不绷着脸了。
陈昉初何止是不绷着脸了,他简直是心花怒放,俊朗的面容上神采飞扬,眼梢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
“知己?”他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得意。
苏霜没觉得自己说得有哪里不对,她认真的点点头,“嗯,咱们总是能想到一起去,不是知己是什么?我和你想的一样,这次我们得顺着凶手,多争取一点调查的时间才是。”
他笑了,“那行吧,就这么定了。不过,武越之前说你那侍卫倒下前给了安青一朵花,他是什么意思?”他想起了这个重要的线索。
听他说起那朵芙蓉花,她严肃了表情,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阿大他很机敏,我让他给你送食盒,他应该是猜出了那饭食有问题,然后先一步发现了乔妈妈的不对,在我去宗庙后乔妈妈出去了一趟,阿大一定是跟着去了,然后被凶手发现灭了口。”
他眼睛一亮,“那我们是不是能和他一样跟着你的那个乔妈妈找到凶手?”
她摇头,给他泼了冷水,“恐怕不行,我上一次从你那儿回去的时候乔妈妈套我话,问我早膳的食盒去哪儿了,她应该是因为我早上和席间的表现意识到了不对,这才去找人想对策。”
他听明白了,说:“所以这次如果我们顺着凶手的安排做,乔妈妈就不一定会去找那凶手了?”
“嗯。”苏霜点点头,看他满眼失望,指了指墙角的芙蓉花说,“就算没有了乔妈妈引路,我们还有芙蓉花啊,阿大拼着命交给我的东西一定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对啊,人没了,线索还在!”陈昉初反应过来,他好奇地问,“所以你有头绪了吗?”
她惊讶地看着他,好奇地反问:“你进宫的时候走的难道不是正门吗?”
他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讲武殿那里?”
她笑了:“对,就是那里,这宫里就两个地方有芙蓉花,阿大拼死带回来的东西,一定是指明凶手的线索,所以凶手的藏身之处一定在那里。”
“我现在就带人过去!”他激动的说,说完就要去翻墙。
苏霜无语,赶紧拽住他,“你这急性子倒是和我一点都不一样,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他被她拽住,冷静了下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听她说之后的计划。
……
乔妈妈战战兢兢地拿着毒药倒进了苏霜的饭食里,“阿弥陀佛,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小姐你一定要保佑小小姐。”
阿大躲在角落看着乔妈妈对着食盒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心里冰凉的同时脸上带上了讽刺的笑。
乔妈妈将食盒盖好后,就出去了。
她刚走,膳房那偷懒的小太监回来了,跟着他回来的还有那个姓柳的嬷嬷。
柳嬷嬷接过小太监递给她的食盒,一顿道谢后拿着东西走了。
阿大有些惊讶会在这里看到她,他知道这个婆子,这个婆子是相府派来照顾小姐的,但平时什么事都不做。
总是会躲懒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他直觉不对,看这婆子跟着乔妈妈的方向走了,也没加快脚步,而是跟在她后面看她要做什么。
待他看见这婆子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放到苏霜早膳里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出手将人解决了。
他捏紧拳头,忍着怒气一路跟随,先是看到乔妈妈鬼鬼祟祟的进了院子,又看到那可恶的婆子光明正大的提着食盒进了苏霜的暖阁。
他站在门口,努力运着气,眼中杀意顿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