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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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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最终的总决赛我败于白越之手,但我出色的剑法让不少人记在了心上。

    白越刚走,便有不少人蜂拥上擂台,将我团团包围。有邀请我进入他们门派的,有打听我师门出处的,还有好奇地问我为何要以面纱遮面不愿意露出真容的……

    如果是搁在以前,有这么多人对我表示友善,我早就乐得找不着北了。就算是现在,我也依旧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我不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妖女叶兮了,大家都认可我,尊重我,对我而言,这简直是做梦一样的乐事。

    可下一刻,当我想到白越,想到那些尾随他而去的老少侠客,我只能艰难地推开了众人,决意从这分外友好的氛围中脱身。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五百年前,但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我要寻找白越然后破解诅咒。

    我再也无法承受他的衰竭,更无法去想象他的逝去。思及此,我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

    快到城门的时候,我瞧见许多之前追赶白越的人。不同于他们先前的斗志昂扬,此刻他们纷纷倒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再也无力追击。

    想来应该是那锦衣男子不耐烦被他们跟着,方才决定在出城的时候将这些跟在他身后的尾巴统统解决掉。他出手应当是用的刀背,所以此时众人虽是痛苦,却并没有性命之忧。

    “就连刀子嘴豆腐心这一点也一样吗……”

    低声呢喃了一句,我转身回头将尾随之人一并击倒,而后确定没有任何人跟踪以后,方才继续往山神庙的方向赶了过去。

    我到的时候,发现锦衣男子正在庙前的空地上练剑,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你在这里练剑,不怕被人偷学吗?”

    听到我的声音,锦衣男子的剑势一转,不过眨眼间,那泛着寒光的长剑便如先前在擂台上那般,直指我的咽喉。

    黄昏将近,夕阳血红,将他冷峻的眉眼也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艳色。

    他抬眸看着我,目光深邃,说道:“就算被人看到,旁人也无法理解这些剑招的精髓。倒是你,好似对本公子的剑法极为熟悉,而且在擂台之上,你似乎并没有使出全力?”

    眼下我们站得极近,仅一剑之遥的距离,我几乎能看清楚他眼中我的倒影。

    察觉到他的剑没有杀气,我索性眼一闭心一横,抬手将他的面纱一把扯了下来。

    目若朗星,面如冠玉,锦衣金冠,如芝兰玉树,飘飘若仙。

    我看着这张日思夜想了无数次的脸,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言语。

    锦衣男子没料到我会突然如此,脸上顿时有些恼怒之色,他收回长剑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扯下了我蒙于脸上的面巾。

    “来而不往非礼也!”锦衣男子嘴角微勾,眼眸明亮,说道,“既然你窥见了本公子的花容月貌,那本公子也不能吃这个闷亏!”

    面巾滑落,我的容貌也呈现在他眼前。他微微一愣,随后用审视的眼光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方才再度开口道:“长得还算马马虎虎能凑合看得下去,不过论美貌,你是敌不过本公子的!”

    就是这般嚣张的口吻,就是这般讨人嫌的言辞,就是……我的公子。

    只此一句,便让我泪如雨下。我再也顾不得他为何不记得我,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思念了那么久的人就近在眼前,还有什么比拥抱他更重要的事吗?

    我想要拥抱他,感受他的存在,想要证明这是现实而并非一场梦。

    是以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便果断扑进了他怀中,用力揽住了他的腰。

    “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本身力气就不小,再加上白越又十分意外地没有防备,我这一抱一勒,直接让白越翻了一个白眼,险些没喘过气来。

    “男……男女授受不亲!你……你快松手!”

    待反应过来,白越第一时间便想推开我,怒道:“放尊重点,别以为趁本公子不注意看了本公子的脸,便想趁机癞蛤蟆吃天鹅肉。”

    我既担心一松手梦就会破碎,又担心他会立马逃之夭夭,便死死地勒住他的腰不肯放,说道:“公子,我们成亲吧!我一时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了!”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念头可行,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的阿越,而且他还这样健康地活着,没有半点被诅咒后衰弱的迹象。再联想到这个时候枫华谷还并不存在,诅咒也还是没影的事儿,我心中的层层喜悦几乎无法控制了。

    而白越似被我的话惊呆了,过了好半晌,我才听到他用莫名其妙的语气问我:“你方才……说什么?”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格外认真地重复道:“我说,我们成亲吧!”

    将我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白越怔怔地看了我良久,问道:“你是认真的?”

    我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认真的!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要是男孩儿就叫白恒,要是女孩儿就叫白汐!”

    然而,白越被我严肃的态度惊吓到了,下一刻,他猛地抬手,直接将我敲晕了。

    待到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一片漆黑,冷冷清清的山神庙前,除了我以外,便再没有旁人。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捆了一圈又一圈的麻绳,又好气又好笑:“跑了吗?”

    麻绳虽然结实,却拦不住我,只略微用力一挣,绳子便纷纷断裂。

    凝神查探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人靠近后,我便双手掐诀,任由绿色的妖气四周扩散。

    “这四周的花鸟虫鱼,飞禽走兽,都且听我说,请你们帮我寻一个人……”

    将白越的衣着打扮外貌特征说完了以后,便有无数细微的声音直接传入我的脑中。

    待确定白越是往西南方向去了以后,我便按照山中生灵的指示一路追了过去。

    大约在破晓时分,我终于再度寻到了白越。

    彼时天刚蒙蒙亮,湿润的雾气笼罩在山林之间,我到的时候,乌发锦衣的白越正在清澈的小溪旁洗漱。察觉到有人靠近,白越瞬间便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问道:“谁在那里?”

    我原本也没打算藏着,便才从容地从林间走了出来。

    许是没料到我这么快就追了上来,白越一副见了鬼一样的神情,问道:“你……你怎么跟上来了?”

    我笑靥如花,道:“新郎跑了,新娘子一个人可没办法成亲。”

    白越如玉的脸渐渐红了起来,说道:“你疯了吗!本公子昨天才与你第一次见面。”

    听他如此一说,我心中不由得一叹。看来,重新回到这五百年前当真是有利又有弊,不仅枫华谷没有了,连带着白越对我的记忆也没有了。

    不过既然我已经认定了白越,无论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过去我不记得他的时候,他依旧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愿意默默地在我身边守候;如今他不记得我了,我也愿意如他一般,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去哪儿我便跟着去哪儿,天涯海角与君相随。

    我捋了捋鬓旁的碎发,继续问道:“你如今多少年岁?”

    白越不解,道:“关你什么事?”

    他不答,我便自顾自地接着道:“从外貌来看,应当是二十四五……”

    白越出言打断,脸色不愉,道?:“什么眼神?!本公子正当弱冠之年,哪有你说的那么老!”

    我记得有一次,唐恒还在枫华谷养伤的时候,我也这样问过他?:“公子今年多少年华?有双十否?”

    白越的回答跟如今的只字不差。

    想到过去种种,我神色越发柔和,问道:“那公子可曾婚配?有喜欢的姑娘否?”

    白越这下连耳朵都红了起来,说道:“你一个女子,怎么能问这么羞耻的问题!”

    “看来是没有了。”我笑吟吟地看着他,“你看,你已弱冠,又尚未婚配,又无喜欢的姑娘,而我也到了适合婚嫁的年纪,武功容貌皆不差,为何你我不能成亲?”

    白越脸红似血,道:“话虽如此,但本公子对你又不了解……”

    如今的白越和五百年后的白越相比,最明显的改变,大概就是现在脸皮薄了一些吧。

    若是换作以后的白越,不仅不会脸红,还会一本正经地说,放眼天下,他觉得自己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耀眼,只有他自己能够配得上他自己。

    这简直让人话都没办法接。

    可如今的白越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说出来的话也比过去温和了许多,我很自然地便能把话题继续下去:“我叫叶兮,已到适婚之龄,最喜欢的食物是蜀地的酸辣粉,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最喜欢的话本子是《女帝和她的后宫男宠不得不说的故事》,最擅长的武器是剑。我家中亲人早亡独苗一根,不太擅长烹饪,但婚后愿意为了夫君学着洗手作羹汤,对于成亲唯一的要求就是忠诚,不接受半点背叛,决不允许夫君纳妾,勾搭小妖精的话,狗腿是要被打断的哦。”

    我对他眨了眨眼睛:“除此之外,公子还有什么要了解的?”

    一连串的话说完,白越也慢慢冷静下来,说道?:“你先前还没有回答,你为何会对本公子的剑法如此熟悉?为何一定非本公子不可?”

    我不愿意对他说谎,便特别诚实地回答道:“如果我说,我来自五百年以后,在那里我们彼此相爱,我才会对你特别熟悉,这样的话你信吗?”

    白越果断摇头。

    若非我亲历了这些事,我肯定也是不相信的。

    轻轻叹了口气,我又道?:“真相你不信,第一个问题我便没办法回答。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只能说,因为我心悦你,宁死不悔。”

    若非濒临死亡,我的公子可能永远也无法说出那样肉麻的话。

    正因为如此,此言才显得尤为可信,此话我才能铭记一生。但眼下的白越对我并没有半点印象,我的话他自然便不会相信。对他而言,我不过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他会信这突如其来的深情才有鬼了。

    我说罢之后,这一次,他便再次敲晕了我,迅速远离。

    白越的想法我约莫能猜到一些,他内心善良,所以不愿意伤我性命,同时他又不可能接受与我成亲的提议,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白越这一离开和上次一样,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如果我只是普通的江湖女子,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去寻找呢。不过好在我是妖,可以如先前那般恳请山间生灵帮忙寻找。

    白越逃一次,我便追一次,无论他如何小心谨慎,我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找出来,就算他易容,可他能改变容貌也无法改变自身的气息,因此我还是能准确无误地将他找出来。

    我就这样一路追着他,从柳絮纷飞的三月追到了金桂花开的初秋,从烟雨迷蒙的扬州追到了黄沙漫天的塞外。

    月亮河畔,水波粼粼,驼铃叮当,贴着一把大胡子,扮作中年沧桑大叔的白越正在和西域商队的商人把酒言欢,回头见我裹着西域姑娘的长袍,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笑容顿时便僵在了脸上。

    “公子,我又找到你了!”

    白越抽了抽嘴角,一开始并不想承认,还用西域话问我:“姑娘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恰好我也会西域话,便用同样的语言回他道:“你不想承认身份也没关系,总之我不会再和你分开啦!”

    白越目光渐沉,漂亮的眼眸里是沸腾的怒意。

    恰在此时,呼啸的狂风由远及近,黄沙遮住了漫天的星辰。

    西域商人们急忙骑上了骆驼,大声惊呼:“不好,有沙尘暴,大家快逃!”

    西域诸国除了绿洲以外的地方,几乎都是沙漠。沙漠昼夜温度悬殊,除了缺少水源,还时常有突如其来的沙尘暴,若没有熟悉情况的西域人引路,一般人很容易会葬身这片沙漠。

    我和白越只略微耽搁了一会儿,那沙尘暴就瞬间逼近眼前。

    眼看着那片巨大的黄沙风暴即将把周围的一切都彻底吞噬,我担心再出上次诡异红光的事件,遂急忙将白越扑倒在地,将他彻底纳入保护范围之内。

    白越抬手抚额,语带遗憾:“这下完了。”

    我紧紧地抱着他,声音坚定:“别怕,一切有我!”

    下一刻,沙尘暴便以无比凌厉残暴的姿态降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待到沙尘暴彻底平息以后,我先一步从沙子里钻了出来,然后又用力将白越从沙堆下面拉到了外界。

    此时天已大亮,灼灼烈日高悬空中,蒸腾的热气让人恨不得将身上的衣衫都脱得一干二净。

    当然,我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看着白越满头大汗的样子,这样推断而已。

    “我们居然还活着吗?”抬手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白越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道,“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我捧了一把月亮河的河水饮尽,回头对他微微一笑道:“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神奇力量,普通人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白越弹了弹衣衫上的黄沙,道:“不愿说就算了。”

    不过一夜的工夫,这一片原本石林遍布的地方,便统统被黄沙掩埋了,可神奇的是,月亮河依旧清澈见底,还是昨天初见的那般大小。

    白越走到我身旁,用河水将脸上的泥沙彻底清洗干净后,我才听他再度开口道:“你究竟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斩钉截铁地道:“当然是一辈子!”

    许是早就料到了我会如此说,白越黑着一张脸又道:“就算你跟我一辈子,我也不会娶你的。”

    我吹了吹指甲,说道:“没关系,只要在你身边就好,我其实也不是很在意那些世俗的身份。”

    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了特别多,最好是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如若不行,就这样待在他身边,能陪着他一辈子也好。

    他定定地看着我,脸色越发难看,问道:“你是认真的?”

    我舒眉浅笑:“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试试看。”

    白越紧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微风轻拂,月亮河波光涌动,也略微驱散了一些燥热。

    白越沉默许久,终是咬了咬嘴角,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他说:“昨夜你救了本公子一命,本公子理应报答。”

    我唇边笑意愈深,又惊又喜:“这么说,公子是愿意和我成亲啦?”

    白越被我噎了一下,连连摆手:“你想得倒美!本公子只是同意你跟着罢了。”

    早就知道成亲不可能,只是过把嘴瘾。但这个别扭骄傲的家伙能答应让我跟着,就已经足够让我喜出望外了。我上前拉着他的袖口,笑道:“谢谢公子,我就知道公子最好啦!”

    白越将袖子扯了回去,板着脸对我语重心长地强调道:“本公子同意让你跟着,已经是你祖上积德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所以你万不可有那种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想法。”

    顿了顿,他看着方才被我拉过的袖口,幽幽道:“更不允许对本公子动手动脚,否则,本公子会忍不住剁了你的爪子。”

    我:“……”

    不管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这家伙的洁癖和自恋,都当真是没救了。

    眼看时间将近正午,白越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语气越发严肃:“接下来我说的,你还得仔细记住了!此番我准备回白家,如果你一定要跟着我的话,以后就断没有后悔的可能。白家不会允许有人泄密,你一旦有离开的念头,就注定会被杀人灭口,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保守秘密。”

    我神色一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关于白家的种种传闻有很多,譬如什么神的后裔啊,白家人都有通天彻地之能啊,大多是惊才绝艳之辈啊……

    但实际上甚少有人敢说自己了解白家,甚至连白家在哪儿都没有人说得清。

    白越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但现在你还有一丝后悔的可能。说实话,与外界那些蠢物庸才相比,我的容貌武功或许称得上出类拔萃,可与白家的人相比,我也不过如此罢了……”

    白越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他的话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自卑。

    后面一种情绪,让我觉得分外不可思议。因为在我看来,公子一直都是极为骄傲的,根本不可能会有这样沮丧的情绪出现。好在那样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当我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全然恢复了平日的状态。

    “无论他人如何优秀,在我眼里,公子永远都是最好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的大抵便是我这样。就算明知这个臭家伙有一大堆的坏毛病,我还是那样喜欢他。毕竟人无完人嘛,有缺点才够真实,能互相包容接受对方的缺点,才算真正的接受喜欢。

    白越一动不动地看了我半晌,确定我没有半点悔意,微微叹了口气?:随我来吧!”

    说罢,他便身姿轻盈地跳入了月亮河中,顿时在水面激起了一片水花。

    我也没有多想,他既叫我跟着他,我便随即跟着他跳进了月亮河。月亮河中有许多五彩斑斓的漂亮小鱼,然而此时我并没有兴致去和它们玩耍,白越在往前游,我就跟在他后面。

    待游过一条漆黑的河道,再度浮出水面的时候,入目所见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

    能在沙漠中存活的树多是杨树一类的,可在我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片绿色森林。

    森林近处隐隐有野兔和小鹿在林间穿梭,而森林远处是一座由房屋组建的山峰。密密麻麻的漂亮建筑顺着山道一路蜿蜒向上,最上面的建筑是华丽异常的宫殿群,竟与枫华谷内的宫殿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察觉到有人靠近,森林深处也传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白越上岸后便用内力烘干了衣裳,然后沉声对我道:“一会儿跟着本公子的脚步走,一步不要踏错,否则会触动陷阱机关,我也救不了你。”

    我也态度严肃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紧紧跟着你的。”

    白越在前,我在后,随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那些森林中的树木竟也随之开始挪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我们方才走出了那片密林。而就在我们出了森林之后,那些树木又恢复了原样,丝毫看不见外界是何情景,和枫华谷的种种机关布局有异曲同工之妙。

    越是往里走,那种和枫华谷类似的感觉便越明显,我甚至已经开始忍不住怀疑,既然枫华谷的初代守墓人也姓白,那有没有可能,建造枫华谷的人,便是白家的人?

    但眼下步步惊心,且我又没有任何证据,所以那些猜测的话,我便没有问出口。

    待快要靠近那片建筑的时候,白越又道:“从这里开始就没有任何危险了。”

    话虽这样说,可白越紧绷的神情丝毫不见放松,反而比先前还要紧张。

    就在我们距离那片房屋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有两个身着劲装的男子从山上下来,不过片刻,便落在了我们面前。那山好歹也有数百丈高,就这么短的时间,这两人就能到达我们面前,足可见功夫之高。

    而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两个男子的容貌丝毫不逊色于白越,甚至比他的容貌还要更精致一些。

    我在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一样在打量我。

    片刻后,他们将目光挪到了白越身上,神色间尽是一片嘲讽,当先的蓝衣男子道:“一〇九,任务完成了吗?为什么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回来?这个女子又是谁?”

    一〇九?!

    这个称呼是什么鬼?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白越面无表情地应道:“任务已完成。家中既没有规定归来时间,何时回家自然是我自己的事情。至于这个女子,她对本公子有救命之恩,我答应让她留在身边。”

    蓝衣男子嘲讽之色更甚?:“沦落到靠女子救命,你也还有脸回来?”

    那一瞬间,白越的神色冷如冰。直到那时,我方才知晓,白越虽是白家的人,可在白家是实力垫底的存在。

    白家祖祖辈辈都是杀手,只要出得起价格,白家便能成为雇主手中最锋利的刀。也正是因为职业的缘故,白家便一直在大漠中隐居,除了做任务,一般甚少外出,这也是为何白越会跟我说,一旦到了白家,想要离开就没那么容易的真正原因。一个由杀手组成的家族,随处可见都是秘密,而白家自然绝不会让活人带着秘密离开的。

    白家崇尚强者为尊,白家的子嗣没有名字,自幼便一直活在争斗之中,由实力决定排名和待遇,排名越靠前者待遇越好,第一强者能拥有自己的名字。

    除了宗族长老以外,白家杀手一共一百〇九位,被淘汰的白家子嗣连尸身都没资格入白家族地,只能被丢弃在荒野。

    每三年白家便会举行一次杀手之位的争夺,胜者留,败者死。

    白越说:“在白家我排名一百〇九,是最弱的杀手。白越的名字是我去外间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自己取的,代表了我想要超越这里所有人的决心。”

    他话音一落,对面那两名男子顿时便笑了起来,蓝衣男子的声音更是带着说不出的讽刺:“只有废物才喜欢做这种异想天开的梦。”

    白越握紧了悬于腰间的剑柄,目光如寒冰,含着五分执拗五分倔强?:“半年后,夺位之战,一切自见分晓。”

    “也罢,你也就还能苟延残喘半年。”

    蓝衣男子勾了勾唇,眼神依旧轻蔑:“不过,若你今日能跪下求我的话,说不定一会儿去跟家主回话的时候,我能帮你求了家主就此将你从白家除名。这样,你虽然会像狗一样被撵出去,但至少不用担心半年后命丧黄泉了。”

    在我的印象中,白越一直都是神采飞扬的,从相遇之初他身上就一直都带着强者的标识。

    可我也明白,这世间藏龙卧虎高手无数,他的实力或许算不上顶尖。然而在我眼中,再没有谁比他更好了。是以当那蓝衣男子说完,我便拔剑往前走了几步,说道:“若我赢了,你们必须跟阿越道歉。”

    蓝衣男子嗤笑道:“就凭你?”

    白越拉了拉我的胳膊,微微蹙眉:“没必要和他们做意气之争。”

    察觉到他眼中的担忧,我心中一暖:“放心,不过区区两条乱吠的野狗,由我来打发了便是。今日我一定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跟你道歉。”

    我那样喜欢的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绝不允许他被人如此轻慢相待。

    蓝衣男子冷笑道:“既然你想找死,我便成全你。”

    话音未落,锋利的剑刃便逼至眼前。快、准、狠,与白越的剑法同出一辙,却又比白越的剑法更精妙三分。若是以我本身的武功而言,我并不是蓝衣男子的对手,但好在我现在是妖力满满。此战,我必胜。

    配合着妖力的全面压制,再加上我原本就不错的剑法,蓝衣男子越战便越吃力,眼看他就要落败的时候,与他一同来的褐衣男子忽然加入战局,将蓝衣男子挤出了战局。

    蓝衣男子一脸不服,欲再出招,却被褐衣男子制止了:“十七,败象已露,你不是那姑娘的对手。”

    蓝衣男子似十分忌惮那褐衣男子,后者一开口,他纵使神色依旧不甘,却还是信守承诺对着白越神色僵硬地拱了拱手:“对不住,我收回之前的话。”

    白越没有答言,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蓝衣男子不满他漠然的态度,怒意上涌:“一〇九,靠一个女人赢回尊严,你还算什么男人……”

    话未说完,旁边的褐衣男子忽然点了他哑穴,说道?:“十七,别胡闹,眼下家主还在等着他们回去交任务。”

    听到“家主”二字,蓝衣男子彻底没了脾气,神色一敛,肃然对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们两人在前方领路,我和白越紧跟其后。

    山路蜿蜒向上,一路上房屋虽多,却甚少看见有人出没,天地间静悄悄的,只有狂风呼啸而过,越是往上走便越是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孤独感。

    待和前面的人拉开了一些距离,我压低了声音问白越道:“不是说白家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家族吗?怎么这会儿没看见什么人呢?”

    白越解释道:“年幼的白家子弟都在秘密之地训练,已经获得杀手排名的人都在外面做任务,所以族地之中一般若无大事甚少所有人齐聚。”

    顿了顿,白越又补充道:“若闲来无事族地到处都是人,那就只能说明白家没落了,族人都接不到任务。”

    我恍然大悟,深以为然。想来也是,杀手这一职业本就特殊,要是都在家待着,一则就会丧失神秘感,二则都不干活儿的话,谁来养家糊口呢?

    越是上层的建筑,便越是极尽奢华,待抵达最顶端家主白瑜所居住的宫殿时,我都已经快震撼到接近麻木了。

    山高耸入云,最顶端的宫殿便在云雾缭绕间,水晶为顶,明珠为灯,汉白玉为地,纯白一片的宫殿,恍若飘浮在云中的仙宫一般。

    蓝衣男子和褐衣男子双双进入了殿中,我与白越则暂且在殿外等候召见。

    白越见我目光一直在四处打量,便对我道:“这宫殿名为枫华阁,是历代白家家主的居住地。”

    我一听这名字,便越发惊讶。枫华阁和枫华谷不仅宫殿建筑极为相似,就连二者的名字都如此相似,且枫华谷的初代守墓人还姓白,这中间是否有什么关联呢?

    思及此,我便挪到他身旁,轻声问道:“白家是否有人在长白山那处建了一个名为枫华谷的地方啊?”

    白越摇了摇头,说道:“所有白家人的住处都在这里,族中不允许族人在外生活,更别提在长白山建谷了。而且长白山终年积雪冻土坚硬,寻常人在那里根本就活不下去,就算是武林高手也鲜少有人往那边去。”

    我又有些泄气,如果枫华谷不是白家人所建,那为何会与此有这么多类似的地方呢?

    正当我胡思乱想间,先前的蓝衣男子和褐衣男子并肩走了出来,示意我和白越进去。

    殿内灯火通明,有身着深色锦衣面容冷峻的男子优雅地端坐在高处,脚边还静静地趴着两只身形巨大的白虎,除此之外便再无旁人。

    在我看来,能坐到家主之位的男人至少也是胡子一大把的中老年大叔了,没想到这么年轻俊美不说,而且容貌还跟白越有着惊人的相似,若白越再大个十多二十岁,应当就是那般模样了。我看了看坐在上方的家主白瑜,又看了看身旁的白越,越看便越惊疑:“你们……长得好像啊!”

    白越仅用了一句话便解释了我的所有疑惑:“从血缘上来讲,那应该算是我父亲。”

    说到这里,白越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笑:“但就实力而言,他并不想要我这般无用的后裔。”

    听见白越的话,端坐高位的白瑜神色半点未变,只是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半年未归,本尊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白越抬眸看他,眸中没有半点波澜,说道:“如今我回来了,你是不是觉得很遗憾?”

    白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像你这样的废物,若是能死在外面,本尊的人生也会少一污点。若非白家族训不能自相残杀,本尊早就不容你活在这世上了。”

    我虽没有父母,却也知晓,父子之间血浓于水应当是这世间最温暖的感情,但白越和白瑜之间的关系明显非常不正常。

    鸟兽尚且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白瑜却心心念念地想要自己的孩子死去。

    在白家,弱者是耻辱,白越是他的孩子,也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存在。

    “很抱歉,我不仅不会死,以后还会长长久久地活着。”

    白越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但他的手在进入殿中的时候便紧握成拳,直到白瑜如此直接地表达了他的厌恶之意后,白越的手便不由自主地在发抖。

    “任务已经完成了,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告退了。”

    说罢,白越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宫殿。

    宫殿外烈日高悬,燥热难耐,可白越拉着我的手,让我感觉如冰雪一般冷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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