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只有李顺一个人的哭声,夹杂着他可怜的哽咽,他还在说着什么,对面的钱胖子听不清,问了几遍也没有反应。
监控室里的诡异氛围被章一名打破,他的声音干哑,“精神分裂?”
其他人都没出声,现在的生活压力大的很,精神有疾病的人数在以可怕的速度扩大,他们不是没见过精神不正常的,却没见过这种……
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渗得慌。
诡异的氛围又有重合的迹象,有人受不了的开口,跟同事小声议论。
“看他的样子,不是想把罪行嫁祸给自己的老婆,以此来洗脱嫌疑,是以为分裂出的那个自己就是他老婆。”
“把杀人的进过描述的那么详细,明显就是参与者,如果是嫁祸,那手法也太差劲了,我赞成你说的,在他心里,他说的都是真的,所有的事都是他老婆做的,他在替他老婆忏悔。”
“越说越绕口,总之就是有病。”
章一名走出监控室,推开左侧审讯室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李顺看到进来的章一名,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刻“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倒地的声音里伴随着他的苦苦哀求,“章警官,我都招了,求求你在法官面前帮我老婆说说情,她……”
章一名心里发毛,他开口打断,“李先生,刘大娘死的那天早上,你老婆不在家,她在医院。”
李顺茫然的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什么?”
章一名说,“医院的监控显示,她一个上午都在医院等着叫号,下午才回去的。”
李顺震惊的瞪大眼睛,语无伦次的说,“不可能的,她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啊,我看见了的,怎么回事?不对,不对不对,我看着她把刘大娘的头按在浴缸里,水还弄湿了她一身,我都看见了的!”
他狼狈不堪的哭着解释,“章警官,我老婆是太害怕了,求你们再给她一次机会,我去跟她说,钱警官说过,她自首了,会减轻处罚的。”
是不是装的,一看便知,章一名知道这个中年男人没在装,他抿抿干燥的嘴唇,“李先生,你老婆就在隔壁。”
“你们也把她叫过来了?那快带我过去!”
李顺急忙绕过桌子,钱胖子准备将他钳制,章一名阻止了,他想攻击也不是对手。
周春莲看到丈夫,她愣了愣,刚要开口,就被对方握住了手,那力道极其恐怖,是挣脱不开的。
李顺蹲在周春莲面前,颤抖着说,“春莲,他们都查出来了,你就招了吧。”
周春莲错愕的看着丈夫,好一会儿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变的不成样子,“李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顺满脸的焦急,“你不要再糊涂下去了,只要你认错,法官会减刑的,春莲你放心,你进去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孩子,把他抚养成人,等你出来了,我们一家三口会好好在一起。”
他哭的泣不成声,“求你了,春莲,我求你了,不要再这么下去了,你这些年活的很痛苦,我都知道的,把一切都说出来吧,说出来了就好受了……”
周春莲的目光落在丈夫眼角的皱纹上面,看清他面上的疲惫,担忧,更多的是慌乱,她的手指抖个不停,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章一名说,“你知道他有病。”
周春莲没说话。
章一名皱眉,厉声道,“为什么不在发现以后就带他去看医生?早点让他接受治疗,他不会有今天的结局,悲剧也不会发生。”
周春莲还是没说话。
章一名的愤怒被愕然取代,这个中年女人在哭,她哭的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越来越多的泪水流了下来,很难让人发现她在哭。
不知道吗?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做了快二十年的夫妻,一点都不知情?
章一名抬手,有两个人进来,将失控的李顺押走。
“春莲,还有机会的,我们还有机会的,你回头吧……放开我,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春莲救我!春莲——”
李顺的声音变的惊恐,又渐渐模糊,彻底消失。
周春莲的双眼依旧紧闭着,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抽空了。
章一名说,“周女士,我让我的人送你回去。”
周春莲呆了片刻,她擦擦眼睛,抹掉脸上的泪水抬头问道,“章警官,我的丈夫接下来会怎么样?”
章一名沉声道,“确诊后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
周春莲喃喃,她推着婴儿车往门口走,走着走着就突然失声痛哭,不同于刚才,她哭的很大声,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外面的警员们都惊到了。
章一名摸根烟点上,真相被揭露的同时,又毁了一个家庭。
但是没有办法,他和他的同事们都会继续走下去,让每一位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这样才对得起他们胸前的小证件,身上的这身警||服。
当晚,章一名从周春莲那里了解到了更详细的陈年旧事,详细到能感受出他们的艰辛跟磨难。
当年一岁多的孩子被害,一个幸福的家轰然崩塌,还很年轻的周春莲痛苦过漫长的一段时间,她没日没夜的折磨自己,觉得是她的疏忽,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孩子,她不该活着。
同样年轻的李顺不比周春莲好受,那天周春莲头有点疼,说想睡一会儿,就让他照看一下孩子,结果孩子就出事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你的朋友,邻居,这是李顺通过那件事明白的道理,渐渐的,那个道理在他的认知里面加重,扭曲,变形。
孩子刚出事的那几天,周春莲起初怪李顺,打过骂过,后来就只怪自己了。
那时候,失去孩子的痛把周春莲逼疯,她几次自杀未遂,李顺提心吊胆的守着,索性就放弃厂里的工作陪着她住在乡下,不跟外面有任何接触,甚至跟父母亲人断绝了联系。
乡下僻静,安宁,没人打扰,也不会有闲言碎语,李顺跟周春莲夫妻二人整日以泪洗面,活在难言的自责当中。
挣扎着过了好几年,李顺跟周春莲才从乡下走出来,重回大城市,慢慢跟上那种繁忙的生活节奏,他们不再去提孩子的事,克制着不去揭那道口子。
会好起来的,他们都那么想。
去年查出怀孕了以后,周春莲就很小心翼翼,李顺也跟着紧张起来,过的草木皆兵,吃的穿的用的,都一再的检查,生怕出什么意外。
周春莲的月份大了一点,孕吐反应也那么厉害了,坐车的安全性提高,她就跟李顺离开了一段时间,生完孩子才回来的。
为什么离开?因为李顺告诉周春莲,他在宝宝树妈妈帮之类的地方逛,发现大医院的床位非常紧张,有的快生了都没有床位,只能在走廊忍受,私立医院的床位倒是多,但医学水平一般。
李顺原本是想让周春莲在附近的一家医院生的,到时候有个突发情况会比较方便,谁知道被他查到那家医院的产科出过医疗事故,还不止一次。
人的恐惧,不安,多数时候都是胡思乱想导致的。
小区里的人照样都去那家医院待产,李顺不行,他在那些论坛发了很多帖子,问全国哪家医院好,帖子里的每一条回复他都会去看。
李顺选了一位二胎妈妈提供的医院,他带着周春莲去了那里,别人会觉得他们太紧张,也太夸张,根本没必要。
旁观者跟当事人,从来都不在一个角度。
母子平安,周春莲跟李顺回到家里,他们又变成了一家三口,在十几年以后。
人生的路上充满了未知,不是你想看到什么,就能遇见什么,谁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
章一名听到这里,手里的一根烟也燃到了尽头,他把烟掐了,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医院那边也来了诊断报告。
李顺是精神分裂加臆想症。
这么多年以来,周春莲习惯了把自己的烦恼跟忧虑拿出来对李顺宣泄,而李顺承受着她的所有负面情绪,怕刺激到她,只能全都积压在心里。
久而久之,李顺变的不正常,他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是他妻子,而他自己不知道。
章一名心想,只要李顺不回到家,听不到周春莲带着情绪的唠叨跟孩子的哭声,痛苦的记忆不被勾起,他就是个正常人,另一个人格也不会出来,没人会看出他有什么异常,顶多觉得他的生活压力大,精气神不好。
至于周春莲的产后抑郁症,因素有三个,一是当年痛失过孩子,留下了心理创伤,二是她受过两份罪,生理上面承受的很多,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三是白天家里就她跟孩子,不但累,还烦闷,没有让她倾吐的对象。
李顺下班回家,周春莲就会把白天跟邻居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他,不然一直憋着会出问题。
在公司忙了一天,李顺很累,回到家听周春莲说街坊四邻的碎碎事情,他心里烦躁,却没有任何怨言,习惯了去承受,不习惯,也不能去往外发泄。
这就是酿成一切悲剧的根源。
压力谁都会有,有的人被压力击垮,从而走上极端,有的人积极向上,乐观的去面对,区别在于解压的方式,一旦不去解压,只是在不断的承载着,崩溃爆炸是早晚的事。
章一名回过神来,面前的沙发上已经没了周春莲的身影,卧室里传出婴儿的哭声,还有她轻柔的哄声。
孩子不到四个月,哪里知道家里的变故。
第二天上午,章一名接到周春莲的电话,开车去她的楼底下,带她跟她的孩子去了精神病院。
护士正在喂李顺吃药,她很有经验的安抚着,“你乖乖吃了药,再好好睡一觉,就有面条吃了,还会有一个鸡蛋。”
李顺抠着手指头,神情愤怒,“大家都是邻居,他们太过分了,一个个的都想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啊?!该死,他们都该死!”
说到后面,他笑了起来,“把他们杀了,我的孩子就能好好的,谁也不能把我的孩子从我身边夺走……”
这时候,李顺是他老婆周春莲。
护士吸一口气,脚步飞快的离开,还不忘把门锁上。
隔着很小的一个窗户,章一名又体会到了那种毛毛的感觉,他跟旁边的中年女人说,“这里的药会让病人记忆消退,浑浑噩噩的活着,再过些日子,你丈夫也许就认不得你了。”
周春莲不回应,她透过小窗户往里面看,手一下一下轻拍着怀里的婴儿,克制着哭声说,“宝宝,爸爸以后不能跟我们住在一起了,他会一直住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里的压抑连大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个孩子,细亮的哭声像一根针,划破了周遭的气流。
章一名听到里面传出李顺的喊声,铁门也被拍打着,造成的声响巨大,裹挟着当事人的无助跟绝望。
忘了也好,章一名想。
小区楼底下,黄单跟陆匪找了处阴凉点的地儿,他们在旁边的长椅坐了下来。
陆匪靠着椅背,啪嗒按动打火机,“陆太太,案子已经破了,该跟我回去了吧?你婆婆还等着给你见面礼呢。”
“……”
黄单不能说,这个案子根本就没扯到他的任务目标,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现在他的状态就是所谓的心急如焚。
啪嗒声一停,陆匪撩起眼皮,那里面是压制的暴风雨,“你还想怎样?”
黄单知道这会儿不能跟男人硬碰硬,得软着来,他说,“我想吃冰棒,你去帮我买一根吧,就是那种一块钱一根的老冰棍,小区门口的小卖铺里就有。”
陆匪的眉头一皱,“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制作的流程不知道有多脏。”
他的速度飞快,拿出手机一通按,就搜到了一个帖子,“这帖子是一个在厂里打工的学生发的,我念给你听听。”
“第一个透露的就是冰块类的冰棒,五颜六色的,什么荔枝,草莓,菠萝等各种各样的水果味儿,生产起来很简单,就是水,香精,颜料,这些东西会被丢进一个大桶里面,用一根棍子搅动……”
黄单知道后面不会是好听的东西,“别念了。”
陆匪说才刚开头,他慢条斯理的继续,“从模子里拿出来的冰棒滚地上是常事,被鞋子踩也不稀奇,他们会从地上捡起来,绝对不扔,被发现是要扣钱的,而且他们包装的时候不戴手套,直接上手抓,你也知道的,一个生长线上的工人多,活也多,都是憋不住了才去上厕所,出来是不洗手的。”
“发帖子的人在工厂里打过工,对方总结了一句,说这东西还不如大便干净。”
黄单扶住额头,“你再念下去,我要生气了。”
陆匪说,“后面还有好几层。”
黄单的胃里难受,他在男人的手臂上拍了一下,力道不重,带着一点警告,“不准念了。”
陆匪很过分的又念了一层的内容,是有关巧克力脆皮雪糕的,苍蝇喜欢甜味的东西,掉进去了一搅碎,也不会看得出来。
“还好你不吃巧克力的雪糕,不用担心吃到乱七八糟的巧克力,要是真想吃雪糕的话,大牌子的也许能干净点,但也只是也许。”
黄单揉揉额头,“不是只有这个脏,餐饮方面大多数都不卫生。”
陆匪的眉毛一挑,“所以?”
黄单抿嘴,不开心的说,“所以我不吃了。”
陆匪说,“老北京呢?”
黄单抽抽嘴,说也不吃,“去买水吧,怡宝或者农夫山泉。”
陆匪去买了两瓶怡宝回来,递一瓶过去,“拿着。”
黄单拧开瓶盖仰头喝两口,“几点了?”
陆匪说,“快十点了。”
黄单说,“那快回来了吧。”
陆匪的气不打一处来,国外的工作堆成山了,秘书打电话过来时已经多了哭腔。
他放心不下这人,不可能自己先回去,肯定是要带在身边的,对方倒好,还扒着这个案子那个案子不放,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吸引力。
“这个月能跟我回去吗?”
黄单说,“能的。”
陆匪闻言,心里的那股子火没继续蔓延,他愣怔住了,什么时候这么不顾一切的在乎过一个人?
没有,也无法想象。
说来也是邪门,陆匪没看上这个人以前,他一直都在追逐名利,没日没夜的打拼,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要那么拼命。
那种感觉就像是曾经被高高在上的某个人看不起,无视了,一次又一次,他发奋图强,想要争口气,让自己更有价值,哪一天可以挺直腰背站在那个人面前,和对方并肩,甚至超越。
但陆匪的生命里没出现过类似的经历。
现在看上了身旁之人,曾经迷恋的名利突然就让他乏味起来。
树底下的气氛安宁,斑驳的光影洒满青年的脸,美好而又无比的温暖,陆匪看着,入了神。
他忽然觉得自己会爱上这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黄单摸摸男人的手背,“你在这边陪着我,公司没事吧?”
陆匪反手捏住,他夸张的叹气,“老板当起甩手掌柜,公司上下一团乱,秘书高管轮班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
黄单说,“回去加加班,问题不会很大。”
陆匪哼笑,“我以为你会跟我来一句,‘不然你先回去’这种话。”
黄单说,“我要是那么说了,你会打我。”
陆匪睨他一眼,“不止,我还会咬死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黄单把那瓶水拎着丟到椅子上,认真的说,“陆匪,我答应你,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知道男人的不安,位置转换,没有痛觉的不是他,是男人,自己也会一样,无休止的不放心。
有多在乎,就有多害怕。
陆匪的身子一震,他的眼帘半阖,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唯有沙哑的声音泄露了失常的情绪波动。
“废话,你当然要陪着我,一直陪着,永远陪着,要是你敢玩儿消失,我就是找遍全世界,找的头发白了,也要把你找到了抓回来,再打断你的腿。”
黄单脱口而出,“我不会痛。”
陆匪瞪过去,低吼道,“那我就打断自己的腿!”
他又骂,眉眼间尽是隐忍的痛苦,“妈的,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哪天不让我心痛就不舒服。”
黄单摸了摸男人的脑袋。
陆匪没被人这么当小狗的抚摸过,他有点别扭,嘴上嫌弃道,“刚才我看你抠鼻子了,手擦了吗?”
黄单说,“没抠,只是挠了两下。”
陆匪皱着眉头下命令,“手伸过来,我要检查。”
黄单把手伸过去,就被亲了,他环顾四周,“会有人看见的。”
“看见就看见,我们又没犯法。”
陆匪似笑非笑,“陆太太,我以为你大上午的叫我跟你过来这边,是想通知整个小区的乡亲父老,我们好上了。”
黄单无语的看男人一眼,他是来找周春莲的,对方知道。
没过多久,陆匪看到了章一名的车。
黄单也望见了,他站起身,朝他们扬扬手。
车里的章一名注意到了黄单跟陆匪,后座的周春莲也不例外。
章一名将车停在路边,周春莲下了车,抱着婴儿走到黄单那里,她弯下腰背,“小季,求你原谅我的丈夫。”
黄单心说,我无所谓的,只是这副身体的主人已经去投胎了,原不原谅也没有什么意义。
顿了顿,黄单还是开了口,“都过去了。”
周春莲抹去眼角的泪水,“谢谢。”
黄单冲章一名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他把视线收回,再次放在周春莲身上。
“见到人了?”
周春莲嗯了声,“章警官说他会忘记我们。”
她调整位置,给孩子挡住阳光,“忘记也好,我们只会给他带来痛苦。”
说着,周春莲的声音里就多了哭腔,“我不知道他的压力会有那么大,他从来不说。”
黄单看了眼睁着双大眼睛的婴儿,话是问的中年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周春莲说会把房子卖了,换一个生活节奏慢一些的城市生活,“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我可以不在意邻居们的指指点点,可孩子不行,我不想他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长大。”
黄单了然。
周春莲垂头轻轻捉住孩子的小胖手,一滴泪掉落下来,落在了孩子乌黑的头发里面。
黄单抿嘴,他之前查资料查的仔细,知道产后抑郁症最严重的是在六周以内,后面会慢慢减轻的。
不过,周春莲一个人带孩子,情况还真不好说。
“请个保姆帮着一起照顾孩子,能空出来一些时间给自己。”
周春莲说,“我已经跟我父母通过电话了,他们会来给我搭把手,等孩子大一些,我会去找份工作。”
黄单说,“那样你会轻松很多。”
“日子还长,过完今天是明天,过完明天是后天,怎么过都得过下去。”
周春莲轻轻叹气,带着强烈的后悔,“如果我每天能少说几句,李顺也许就不会把自己逼疯了。”
她自嘲的笑笑,眼睛红肿的厉害,“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小季,以后大概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多保重。”
黄单说,“保重。”
周春莲转身回到车旁,把孩子放进婴儿车里,推着往楼道里走。
黄单想到了什么,他跑着追上去,“我听章警官说了当年你的孩子出了事,为什么不报警?”
章一名查不到,说明没有报案记录。
周春莲淡淡的说,“那个人在当天就被车撞死了。”
黄单一愣。
周春莲说,“是意外,跟我们没关系。”
“那天我们都沉浸在悲痛之中,顾不上去找他,既然他人已死,做过什么都跟着一把火烧了,所以我们没有去报警。”
黄单说,“报应。”
周春莲喃喃,“报应?也是,会有因果报应的。”
黄单又问,“你那次叫我找工作,让我离开这里,是在提醒我吧?”
周春莲承认了,“对。”
黄单问道,“那你是知道你丈夫要害我,还是……”
周春莲说,“不是,你说的我不知道,是另外一件事。”
黄单问,“是什么?”
周春莲走进楼道里,阴凉扑面而来,她的声音很轻,“小季,你管的有点多了,有的人不想被你盯上,自然就容不下你。”
黄单的声音也轻下来,“那个人是谁?”
周春莲给出的答案让黄单意外,她说是孙四庆。
黄单说,“警方在找他,一直都没消息。”
周春莲说,“会出现的。”
她只说到这里,就抬着婴儿车一层一层的上楼,背影消瘦,又很坚强。
黄单看不到周春莲的身影了才走,他在心里说,“三哥,这次要不是你给我提供了那个关键的线索,信息点就连不起来,案子也不会这么顺利。”
系统,“你比三哥走运,当初三哥遇到了困难,只能祷告。”
黄单很诧异,“原来三哥你是从系统晋升成为主系统的,升职的考核就是做任务,带你的系统还不帮你。”
大概是没想到宿主智商这么高,一提就猜中,系统默了。
黄单说,“通过考核一定很不容易,三哥真厉害。”
系统,“三分勤奋,三分努力,加三分天赋,就会成功。”
黄单说,“三加三再加三是九。”
系统,“不愧是理科状元。”
黄单,“……”
系统,“小弟,你有金大腿可以抱,任务不完成都说不过去。”
黄单询问,“金大腿?在哪?”
系统又默了。
黄单想了想,就想明白了,“金大腿就是三哥,谢谢你。”
系统终于欣慰了点,“嗯,乖孩子。”
“春天里那个百花鲜,我和那妹妹啊把手牵,又到了山顶呀走一遍啊
看到了满山的……”
黄单听见了手机铃声,大腿根那里有震动,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铃声是陆匪给他弄的,说很喜庆,歌名歌词都是。
电话是陆匪打的,问黄单还想磨蹭多久,是不是要在周春莲那里吃午饭。
黄单走出楼道,下了台阶现在太阳底下,“我饿了,去吃饭吧。”
长椅上的陆匪掐断通话,他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你呢?怎么着?”
坐在旁边的章一名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也饿了,一起去。”
陆匪的脸色顿时就臭了,“三人行,必有一傻逼。”
“……”
章一名扒拉头发,“实话跟你说吧,我加油的钱还是问同事借的,未来我会很穷,能蹭一顿是一顿。”
陆匪幸灾乐祸的瞥他一眼,“你爸把你卡上的现金冻结了?”
章一名咳两声,学着他爸的口吻,“想要自由,还想刷你老子的卡,想得美!”
陆匪忍俊不禁,“你一个大队长,还怕饿死?”
章一名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我怕啊。”
陆匪面部抽搐。
章一名一哭穷,就从老友那儿顺到了一张卡,他感激涕零,“够仗义,哪天你跟小季举办婚礼,我去给你们当证婚人。”
陆匪说,“就今年下半年。”
章一名惊愕,“这也太快了吧?你们七月才认识的。”
陆匪语出惊人,“我还嫌慢。”
章一名想不通,他狐疑道,“难不成你还怕小季后悔?”
陆匪没回答,他望着迎面过来的青年,目光就像一个牢笼,紧紧的把人锁住。
章一名难以置信,“你三十,不年轻也不老,正值壮年,有钱有权,长的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不至于吧?”
陆匪对他上下一扫,“我要是长的比你差一点,那他看见我就绕道走了。”
章一名,“……”
不多时,三人坐在餐馆里面,随意的点了几个招牌菜,要了壶龙井。
黄单吃着陆匪夹的猪肝,“章哥,你见过小杰吗?”
章一名说见过几次,“那孩子性格内向,问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长的像他妈妈陈丽。”
黄单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书店离小区有多远?”
章一名说不远,“有公交直达的,就两站路,骑电动车会更快。”
黄单不再多言。
陆匪给他夹菜,“我就没见过有谁比你吃饭更慢的了。”
黄单说,“习惯了。”
陆匪单手撑着额角,“看着你吃饭,觉得你像一个……”
章一名接上去,“少爷。”
黄单不搭理。
陆匪跟章一名没觉得不妥,似乎青年就该是个冷淡的人。
把面前的两盘菜吃的底朝天,章一名放下碗筷,“待会儿我要去一趟书店。”
他这话是说给青年听的。
黄单没反应。
章一名就清清嗓子,“我要去书店看小杰了。”
陆匪眼皮,“把门带上。”
章一名装作听不见的转头看青年,天赋这玩意儿他是信的,以前信,现在更信了。
黄单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菜,他拿纸巾擦嘴,“我正好要去买书。”
陆匪面无表情,“是吗?”
黄单知道男人已经动怒,不是章一名在场,他会被打屁股。
任务的事不能往外说,在别人看来,他对案情的关注早就过了那个度,陆匪反对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很不安全。
黄单桌子底下的脚蹭蹭男人。
章一名不知道桌子底下是什么景象,就发现老友身上的气息从冻到秋,跳过了夏直接到春,温暖和煦的不行,挺匪夷所思的。
陆匪侧头问他的陆太太,“要买什么书?”
黄单随口说,“有关人与自然的。”
章一名插了一句,“好书。”
气氛突然尴尬。
陆匪嗤笑,“看见没有,这就是人形的智障,你还要跟他凑一块儿,不怕自己也变成智障?”
黄单说,“智障不具备传染性。”
章一名的脸部肌||肉抽了抽,“喂,你们……”
陆匪的长腿叠在一起,手指曲着敲点几下,“我劝你再三考虑。”
黄单说,“只是暂时性的接触。”
章一名头顶飘着智障二子,“不是,我说你俩能不能……”
没人理睬。
章一名大圣咳嗽,快把肺咳出来了,“能不能让我说一句?”
黄单跟陆匪异口同声,“你说。”
章一名张张嘴吧,半天才骂,“操,我给忘了。”
“……”
饭后黄单跟陆匪回酒店睡了个午觉,顺便打了个嘴炮。
两点多,章一名来找,三人一同去了书店。
这个时间,书店里没有人,空调度数打的极低,跟外面的温差太大了。
黄单进去就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