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早的回忆开始,小时候的我发育晚,身体瘦弱,经常被人欺负。但我也有值得骄傲的地方,那就是我情感早熟,四五岁的年纪就开始意识到了“男女有别”。
那个时候我有个邻家妹子,叫做娜娜,我们一起玩泥巴。娜娜小时候的相貌没有给我留下记忆,但是记得娜娜很聪明。
典型的事例发生在一个炎热的夏季,天干日燥,以致于我和娜娜找不到水来和泥巴。娜娜眨巴了一下眼睛,拍了一下脑袋,突然当着我的面若无其事地脱了裤子。
娜娜的举动让我很慌乱,在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之后,我马上背过身去。
接下来的玩泥巴我心神不宁,娜娜问我怎么了,我吱唔了一阵,不知所言,只好说泥巴的味道不对,娜娜抓起一把,很认真地凑上去闻了闻,告诉我是因为她今天吃了大姨妈送的苹果。
娜娜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于是问她等下次再有苹果吃的时候,能不能借我闻一闻。娜娜爽快地答应了。
不久之后,我和同龄的孩子一样上了小学,第一次理直气壮地徜徉在到处绿草鲜花的美丽的校园,周围是革命先烈、文学巨匠以及科学泰斗的塑雕或者画像,我望了一眼天上缓缓浮动的云,无限的感慨。直到后来的语文课上学了一篇课文,我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形容当年刚“出道”的我,那篇课文的题目是:井底之蛙。
我的感慨之一是: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比娜娜还要漂亮的姑娘。
在这么多漂亮的姑娘当中,我最欣赏的一个,叫做刘姗姗。
刘珊珊长相很可爱,齐刘海儿,圆脸蛋儿,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季也带着一抹霜打的红,细眉,大眼,双眼皮,鼻子小巧,嘴唇红润。那个年龄的我只会欣赏到这个高度。
姗姗不仅相貌可人,而且成绩很好,这让作为差生的我没有机会和勇气接近她,于是我决定发奋图强。家人们以为我陡然间开窍懂了事,尤其是奶奶,自认为是她初一、十五一月两拜的菩萨显了灵。
我该怎样和他们解释呢?多年之后或许我会告诉他们:那是爱情的力量。
我一直认为,世间所有的事情只分为想做的,和不想做的,而没有做不成的。
半个学期之后,我的成绩已经能和姗姗并驾齐驱了。每次考试我还要花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揣测哪几个题目姗姗可能不会做,而我要做错。很显然,在姗姗的心目当中,第一远比我重要,假如我抢走了她心爱的东西,那她该有多悲伤。
事实上我从始至终只和姗姗有过一次亲密的接触,那是一次县里组织的知识竞赛。
竞赛地点设在县城,在从县城回来的大巴车上,我和姗姗因为来自同一所学校,而被安排在紧挨的座位上。
旅途很漫长,很多人昏昏入睡,包括姗姗。姗姗睡着之后枕了我的肩。我没敢看姗姗,怕惊醒了她未知的美梦,像一座雕像一样呆坐着。
很显然,其时的我,情商是不够的,所以只能在多年之后模拟当时的情景,用语言描绘那种难以言说的心境。我应该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心爱的人儿啊,原谅我没有说爱你,因为我听说你对企图泡你的张二狗说过,你喜欢的男孩子一定要考得第一。但是我没有。那是我不想你因为第一被我抢走了而伤心。
小学毕业之后,我便和姗姗失去了联系,因为我们从未建立过联系。
在没有姗姗的消息的日子里,我唯一的寄托就是那张模糊的毕业合影。我承认我曾经不止一次,企图对姗姗的肖像不恭过,但是因为照片里的人头太多,属于姗姗的面积并不大,尤其旁边张二狗那一张可恶的胖脸,于是我选择了放弃。
很自然的,时间冲淡了关于姗姗的记忆,甚至连那一张毕业合影,多年之后也不见了踪影,我只是在后来的某一个时间点听说姗姗作为普通农村家庭里的长女,初中没有念完就辍学南下打工了,在我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已经嫁为人妇,生儿育女。
从儿时的玩伴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老家的农田里耕地。我放下手中的活,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上瞬息万变的云,弯了一下嘴角,然后收回思绪,继续该做的事,继续当下的生活。
十分钟匆匆而过,像划过指缝的水那般。灯光重新亮起,很多人微眯着双眼,像刚从睡梦中惊醒,显得有些不适应。
沈雅彤再次登台,换上了凝重的表情,开口说道:“有几句题外话要说明:可能有人会说我们舞会的基调‘不健康’,要到学生处检举我们,OK,没有问题,我们‘牙疼舞会’一向欢迎批评的声音!”
“我们本期‘抱你妹’的环节还有一个艺名,叫‘爱的释放’。今天有不少大一的学弟学妹加入到我们的舞会中来,可能你们之前接受的教育,家长以及老师给你们灌输了大错特错的爱情观,认为恋爱是不好的事情。”
“我们精心策划这个环节,有一个用心良苦的目的,就是要告诉大家,爱是纯洁的!爱是美好的!爱是人性的本质需求!不要压抑它,COME ON!释放出来,当爱来临的时候,一定要勇敢地表达!不要像一些你们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一样,多年之后为大学期间没有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而追悔莫及!”
通过这件事我发现沈雅彤有做“领袖”或者“搞传销”的潜质,大言不惭地胡诌什么“用心良苦”,大谈“爱的本质”,明明是件“龌龊”的事,还要冠上高雅的名头,说什么“爱的释放”。
我事后把这个鉴定结论,说给沈雅彤听的时候,对方很不以为然,反倒是一脸的得意。
“你以为我愿意呀,不这样披上高雅的外衣,真有二逼青年去学生处举报我,我当然无所谓啦,我们舞蹈协会的会员们可就遭殃了,牙疼舞会也铁定歇菜了,到时候可真正要牙疼了。”
静静的黑暗里,一声短信提示音把我从关于姑娘们的回忆里拉了出来,找到手机来看,竟然来自于沈雅彤。我下意识地朝沈雅彤的大床方向看了看,因为隔着帘子,又没有灯光,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沈雅彤不是早睡成死猪了吗,难不成是见鬼了?只见短信里写着:子涵,我想请你帮个忙。
如此正经和客气的短信,由沈雅彤发给我,还是第一次。我有理由怀疑沈雅彤的死猪样是装出来的,而且所要帮的“忙”也非同一般。
“彤彤,你睡了吗?”我朝帘子的另一边轻轻喊了一声。
事实上我这样称呼沈雅彤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是下意识地想表达一下亲切,好像是料到这个时候的沈雅彤需要安慰。
“子涵,明天我老家有人过来。”沈雅彤的话很简洁,但已经足够了,不出意外是督促沈雅彤的个人问题。
“尽管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有多少男人朝思暮想,痴心妄想,能给彤姐当一天的男朋友。这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这样调侃是不想气氛太过凝重。
“汪子涵,你真是个痞子。”沈雅彤隔着帘子,语气幽幽的。
“别多想了,睡吧,听话。”这一刻我百感交集,因为在这之前我从未向沈雅彤说过安慰的话。
原来女人真是水做的,只是个别情况下被冻成了冰。大概再强势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刻,也有温情的一面,就像冰总有融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