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安东尼奥陪我去参加莉拉的婚礼,我让他一直陪着我,要他和我说话,和我跳舞。我非常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感到一种彻底的撕裂,我希望有人一直支撑着我。
这样的要求应该让他觉得很为难。莉拉给所有人都发了邀请,整个小区所有的妈妈和奶奶都在缝制新衣服,购置帽子和小包,四处物色结婚礼物。我知道他们都在买杯子、盘子和刀叉。他们那么费劲,并不是为了莉拉,而是因为斯特凡诺,他是一个好心的小伙子,允许人们在月底结账。还有,对所有人来说,婚礼都是一个不能丢脸的地方,尤其是对于那些没有男朋友的姑娘,这是一个机会,她们可以在婚礼上物色一个男朋友,安置自己,在几年之内把自己嫁出去。
因为上面说的这些缘故,我想让安东尼奥一直陪着我。我没有任何意图对外正式宣布我们的关系——我们都很小心,一直都对外保密,但我想表现得迷人一些,这样可以抑制我的焦虑。我想在那种情况下表现得规矩、安静,戴着我的眼镜,穿着我母亲给我缝制的简单衣服和旧鞋子。我应该这么想:我拥有一个十六岁女孩子该拥有的一切,我不需要任何东西、任何人。
但安东尼奥的理解并不是这样,他爱我,他认为我是他遇到的最大幸福。他经常大声问我,表面上看起来是想逗乐,实际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和紧张,他问我为什么会选择他,他说自己很笨,连话都说不清楚。实际上,他迫不及待地想去我家里,向我父母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的这个要求让他认为:我决定和他走出这种地下关系。他借钱做了一套衣服,更不用说买礼物也需要钱,还要给艾达和几个弟弟妹妹买衣服,梅丽娜也要穿得体面。
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些,我还是一直埋头学习,有时候会在莉拉、她小姑子和婆婆之间出现麻烦时去救急。我想着自己的小文章发表在杂志上的情景,内心充满着期待,夹杂着甜美和不安。在内心深处,我觉得自己的名字——埃莱娜·格雷科印到杂志上时,自己才算真正活过,我对别的事都漫不经心,一直期待着文章出版的那一天。我并没让安东尼奥注意到这一点,他现在想着他参加婚礼的衣服,他想要添一双“赛鲁罗”牌鞋子。他时不时会问我:“你知不知道,鞋子做得怎么样了?”我回答他说:“你问问里诺吧,莉娜什么都不知道。”
事情的确如此。赛鲁罗父子在十一月让斯特凡诺去店里看鞋子,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先让莉拉看看,尽管莉拉当时还住在家里。斯特凡诺特意带着未婚妻和妹妹皮诺奇娅去看了,他们三个人穿的就像刚从电视屏幕里出来一样。莉拉对我说,她试了那些鞋子,看到她前些年设计的鞋子做成了实物,觉得异常激动,就好像真有一位仙女实现了她的梦想,那些鞋子就是她之前想象的样子。皮诺奇娅也目瞪口呆,她试了试一双喜欢的款式,对里诺说了很多恭维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位真正的能工巧匠,能做出那么轻盈结实、线条漂亮的鞋子。唯一一个表现出不悦的人是斯特凡诺。
他打断了莉拉对哥哥、父亲以及几个学徒的热情恭维,他让皮诺奇娅闭嘴——皮诺奇娅正在用甜蜜的声音恭维里诺,她抬起了一只脚的脚踝,向他展示那只鞋子是多么合脚。斯特凡诺开始逐一按照款式批评那些鞋子和图纸的出入。他尤其针对那双男鞋,说当时里诺和莉拉瞒着费尔南多偷偷做出来的那双鞋和父子俩后来做出来的不一样。“这道边是怎么回事儿?这些针脚呢?这个金色扣子又是怎么回事儿?”他很不客气地问。尽管费尔南多有理有据地说明了那些修改的原因,说这是为了掩盖设计中出现的问题,但斯特凡诺还是毫不让步,说他投了那么多钱,并不是为了随便得到一双鞋子,他要和莉拉设计的鞋一模一样的款式。
气氛非常僵。莉拉的态度很柔和,她马上站在了父亲的一边。她对未婚夫说,不要管之前的图纸了,她的设计只是小姑娘的奇思异想,而且那些改变不是很明显,但非常有必要。里诺却站在斯特凡诺那边,所以他们一直在争论,直到最后费尔南多筋疲力尽。他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墙上的图纸说:
“如果你在圣诞节前要这些鞋子,那就只能这样了。如果你要和我女儿设计的一模一样的鞋子,你找别人去做吧。”
这时候,斯特凡诺做出了让步,里诺也退了一步。圣诞节的时候,那些鞋子出现在了铺子的橱窗里,橱窗上用棉絮做成彗星装饰。我经过那里,看到那些鞋子非常优雅精美,做工很好,看到这些鞋子,就让人有一种富裕奢华的感觉。那些鞋子和铺子简陋的橱窗、外面荒凉的景色,以及铺子内部很不相称。修鞋铺里,到处都是皮革碎片、工作台、锥子、鞋模,那些装鞋子的盒子一直堆积到天花板,等着顾客来买。尽管费尔南多对那些鞋子做了修改,但那只是我们天真的梦想,并没有考虑到这个城区的现实。
实际上,一直到圣诞节,那些鞋一双都没有卖出去。只有安东尼奥出现在店里,让里诺给他了一双四十四码的鞋,他试了试。后来,他跟我说了那双鞋子穿在脚上的感觉:非常合脚,他想象着和我一起出现在婚礼上,身上穿着新做的衣服,脚上穿着那双鞋子,但最后他没有买。
当他问那双鞋子多少钱时,里诺说了价格。他目瞪口呆地回答说:“你疯了?”里诺对他说:“你可以月供。”他笑着回答说:“那我还不如去买辆兰美达踏板摩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