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再见到欧拉的时候，苏亦凡觉得自己的双腿像被无数根细针扎着。
肌肉酸痛的有效期原来不是一天，是两天以上。
欧拉看着苏亦凡，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我教你那组动作，你后来有做过吗？”
“没有。”苏亦凡老实回答。
“既然没有，你现在双腿发抖，一定是最近运动过量，肌肉无法承受吧？”
“是的”苏亦凡继续老实回答。
“那你对今天的训练有信心完成没有？”
苏亦凡知道欧拉的要求，立刻昂起头大声回答道：“有！”
欧拉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可惜还是冷笑。
“光有信心没用，来吧。”
苏亦凡扭头看了一眼远远坐在一边正在用笔记本电脑上网的苏小轻。苏小轻今天穿了一套黑灰色的牛仔套装，飒爽之余更显得有些神秘。
苏亦凡猜苏小轻大概是在处理公司事务，她的神情比较专注，偶尔会把目光瞥过来。
训练的地点是一个对外出租的体育场，整个体育场里就他们三个人，这让苏亦凡有一种类似人民公仆般浪费的罪恶感。
欧拉依然站得笔直：“现代锻炼方法主要依靠科技，包括电流刺激，服用特定药物等方法。但这些锻炼方法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苏亦凡身为一个经常上网的宅男，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副作用？”
“是的。”欧拉说，“借助外部力量的强行锻炼，会给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性伤害。我训练你的目的是让你更健康，所以我们不会采用任何极端的锻炼方式。”
“今天的第一阶段课程就是，跟着我把整套动作做完。”
说完，欧拉开始缓缓摆出类似瑜伽的造型让苏亦凡模仿。
苏亦凡也不多问，照着欧拉的动作一步步做下来。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欧拉做了十组动作，每组动作保持五分钟，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留。
苏亦凡照着欧拉的动作学也了十组，全部做完之后脸上的汗已经快把眼睛糊住了。
反观欧拉，只有鼻尖上有一点不明显的汗迹，完全不像是做完了一连串奇怪动作。
苏亦凡心说这女人身体里是不是藏了个宇宙怪兽，这体能简直无敌了。跟欧拉比起来，校队那些看似壮如牛的半大小子们都像幼儿园小朋友。
一套动作下来，苏亦凡盯着气喘吁吁。欧拉看都不看少年，转身走到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下。
“休息十分钟继续。”
苏小轻合上电脑，走过来递上毛巾。苏亦凡不好意思地笑笑，擦去额头汗水。
“怎么样？”苏小轻拧开一瓶运动饮料放在苏亦凡手中。
苏亦凡咬咬牙：“还好。”
在非工作状态下的欧拉闭上双眼，好像在小憩，更像是在想着什么。苏亦凡能从这个浑身散发出冷冽魅力的女人身上感觉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他觉得欧拉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甚至苏小轻，她的人生也肯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丰富一些，只是那些层面苏亦凡尚未有机会了解，也就无法揣摩了。
十分钟的休息，苏小轻没说什么，只是坐在苏亦凡身边陪着他。苏亦凡很好奇地想问一些问题，又觉得问了好像不太好，最终还是没开口。
欧拉走到浑身是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苏亦凡身边说：“现在用你最自然的姿势，站给我看。”
苏亦凡想起那个镜子里的大猩猩形象，努力抬头挺胸端肩收腹地站好，用眼神请示欧拉验收。
欧拉看了看，一拳打在苏亦凡的胸口。
这一拳不轻不重，让苏亦凡挺胸收腹憋着的一口气瞬间泄出来，于是苏亦凡立即现形——不仅肩膀下垂，胸也没刚才挺了，收腹的不自然动作也消失了。
欧拉冷冷地说：“我让你自然一点，你这哪里是自然？”
苏亦凡不敢反抗，只能重新调整站姿站好。
这一次欧拉没再扬起拳头，而是用手开始纠正苏亦凡的动作，一连串的纠正下来之后，欧拉又拎来一面镜子。
苏亦凡在心里感慨，果然是女人啊，走到哪里都不能少了镜子。
巨大的更衣镜里，苏亦凡看到了自己。
嘿，感觉是不太一样了……总觉得身材更挺拔，精气神也好了不少。最重要是那些像大猩猩的体形特征没有了，现在的苏亦凡才像个正常的，在淘宝和各种平面广告里很常见的那种少年。
呃，除了满头是汗有点狼狈之外。
“要纠正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欧拉纠正好苏亦凡后说，“我训练过的年轻人有数十人，真正能达到我要求的不超过五个。希望你不要让你姐姐失望。”
被纠正过站姿的苏亦凡觉得浑身不自在，听到欧拉最后那句话后脸色顿时一正，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看到苏亦凡这个态度，欧拉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继而宣布道：“先保持这个姿势半小时，熟悉一下。”
高一军训的惨烈就像在昨天，现在又被罚站简直是变态版的重走青春路。苏亦凡却是半点怨言都没有，保持着这个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汗水从额头滴落。
看苏亦凡表现出的态度还算端正，欧拉点点头道：“你用心体会自己现在肌肉和骨骼的状态，尽快熟悉这种感觉。”
苏亦凡一声不吭地慢慢垂下目光，他觉得这样站着难受极了。自古以来所有要求端正身体姿势的要求对于年轻人来说都是折磨。
欧拉抬手看表：“放心，这半小时不会计入工作时间。”
“……”
苏亦凡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苏小轻似是不忍看到苏亦凡这么受罪，又跑到笔记本电脑前去忙碌起来。
欧拉嘴上说让苏亦凡集中精神，说话却未停歇：“身体的强壮是一方面，迅速准确的反应也很重要。同样的身体素质下，更灵活的人就更强大，这个你能理解吧？”
三小时，说起来不过是看两部电影不到的时间。苏亦凡却觉得像被折磨了一辈子一样惨烈。
欧拉的训练方法很朴素，一点都不神奇。除了那些让苏亦凡每天都做一遍的动作之外，其余的各种训练都与军训无异。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位教官美貌身材又正，让人看着多少有些继续下去的动力。
整个训练结束的时候，苏亦凡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要碎掉了。相比欧拉带给自己的这三小时，一天只做三组俯卧撑和三十个深蹲就像天堂。
“保持紧张状态，不要松懈。”欧拉在宣布结束后继续喝道，“要保持好这种状态，下周要让我看到你的实际变化。”
室内体育场里有公共浴室，苏亦凡被欧拉训斥一番后滚进去冲澡。欧拉对合上笔记本电脑的苏小轻说：“苏小姐，今天的训练结束了。”
苏小轻微微嗯了一声，有些自嘲地说：“看到这么残酷的训练，我都有些后悔了。”
“您可以随时跟我中止合约。”欧拉一板一眼地说道，“不过我个人觉得苏亦凡有一个很重要的优点，这个优点足以让他完成所有的训练课程。”
“是什么呢？”苏小轻的口气更像是明知故问。
“他是个有毅力的人。”欧拉在苏亦凡离开之后，终于说了一句赞许他的话，“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所有的优点，也许都不如这一点有用。”
“他的优点不止这一样。”苏小轻轻叹道，“不过你说得对，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欧拉没在说什么，她对这位苏小轻可是稍有了解的，知道对方客气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多么孤傲的一颗心。看到苏小轻这么反复推崇苏亦凡，欧拉觉得自己的这个学生的前景似乎变得有趣起来。
“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欧拉从更衣柜里拿出自己的旅行袋，向苏小轻告辞。
“好的，下周你直接联系苏亦凡吧。”苏小轻嘱咐道，“我就不来了。”
欧拉没问为什么，她知道苏小轻看似很好说话，实则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目送欧拉离去之后，苏小轻一个人在电脑前写了封邮件，随后合上电脑，把国际漫游的手机关掉，给自己戴上一对样子不太好看的黑色耳机，闭着眼睛听起音乐。
如果这个时候苏亦凡提前从浴室里出来的话，他就会看到一个简单孤独的苏小轻，和她平时阳光又成熟的形象完全不同。
苏亦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苏小轻已经收起耳机在看书了，她看的是一本英文版的《白鲸记》。
这是一本翻译难得其精髓的小说，苏亦凡曾经看过一些，知道这是一部人征服自然的颂歌。正因为如此，这本书才一红就是一百几十年经久不衰。
看到这本书，苏亦凡顺口就说道：“征服是生存的附属品。”
苏小轻眼前一亮，却并未就这个问题与苏亦凡多谈，而是问道：“感觉怎么样？”
苏亦凡已经从那种精疲力竭的难过中恢复过来了，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还好，欧拉老师走了？”
“嗯，她其实很忙。”苏小轻把书放回包里，“你一定饿了，去吃东西吧。”
苏亦凡觉得在苏小轻面前自己快变成猪了，除了吃就是吃。可身体绝对是诚实的，现在他真的很饿。
“好，今天应该轮到我请轻姐了。”
苏小轻笑了：“你要请我吃什么？”
“我们去吃手握披萨吧。”苏亦凡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囊中羞涩的他肯定请不起海上明月，简单一点的倒是没问题。
“好，你带路吧。”
在两人曾经买过苹果电脑的万汇广场地下一层买了四个手握披萨，共消费不到七十元。苏亦凡负责消灭三个，苏小轻只吃一个就够了。
苏小轻对在公共场合吃东西还有一点犹豫，看苏亦凡一口已经咬掉一块披萨，也坦然学着咬了一口。
“下周我就不去学校找你了。”
苏亦凡愣了一下：“啊？为什么？”
苏小轻用餐巾纸轻轻擦拭男孩嘴角的芝士，温柔地说道：“我去太多了，你们同学会说你闲话的，比如你躲在姐姐背后什么的。我希望你开心，不想带给你困扰。”
不得不说，苏小轻的细心让人无法不敢动。苏亦凡立刻就没吃东西的心思了，诚恳地说：“轻姐，谢……”
“我说了，不要跟我说那句话。”苏小轻阻止道，“吃完东西你想去哪？”
苏亦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网吧……我答应了张超要陪他DotA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