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山回到惠林村老宅的时候,夜色已经深沉。
院子里的白木香又开了一朵,大概是反应过来季节不对,已经没有新的花苞。
百香果的卷藤又长长了很多,有些和白木香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顺着两侧生长白木香的院子门往远处望去,就是一座不高的山峰,这座山连绵起伏,呈现弯月般的形状,一直连接到惠林村——钟家老宅旁边的山坡就是这座小山脉的一部分。
慕云山站在客厅的窗口凝视着远处天边的黑影——那座山的形状和钟昆仑合照里的山一模一样。
当年钟家的列祖列宗住在这个房子里的时候,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慕云山觉得钟家有什么秘密,但显然钟昆仑也不知道。转过望过去,她看着窗台上一个小木头盒子,正面贴着一张睡懒觉的小猫贴纸,下面是一个木质蓬松的简易盒子——那是装饼干的装饰盒,从郑州洲圳的一大堆零食里获得的。她看着饼干盒子挺漂亮的,就收下来做了小花盆,现在花盆里面埋着几个种子——就是那个“宝箱”里的种子。
如果有秘密,答案可能就在这些种子里。
这到底是什么种子?
她抽出一张白纸,用铅笔描了一下那个奇怪的宝箱的形状,想了半天,不知道要问谁,鬼使神差的问了卖农产品和种苗的那家淘宝店老板娘。那家店现在叫做“原生态红旗土特产超市”,老板娘就是客服,名字叫“小甜甜的幸福”。
慕云山问她见没见过这种玻璃盒子?
“小甜甜的幸福”回答:这啥玩意儿?乐高城堡吗?你儿子画的?
慕云山:……
并不是很想和老板娘说话。
过了一分钟,“小甜甜的幸福”发来了一条语音。
慕云山面无表情的点开,心情还在老板娘以为她有儿子的现实中低落着。
结果语音里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的声音:“阿姨,你画的是一个玻璃盒子,里面种着植物是吗?我们画画课的老师教过我,这叫做华德植物箱,是用来种植物的,如果你要带的植物很远很远,很远……就可以用这个箱子装着。”
慕云山:……
她也发了一条语音:宝宝你真厉害,画画课的老师还教植物啊?
小女孩回答:我们一般先看科普节目,学会里面的内容,然后老师让我们自己画画。
她补了一句:我们什么都会,妈妈不会的,我都会,我负责教她。
慕云山:……
是,这年头的小朋友什么都会。
上画画课还研究华德植物箱。
她在满怀“这年代祖国的花朵要成长太不容易了”的无语中,又随便聊了两句:宝宝你几岁了?还画过什么吗?
小女孩说:我四岁,上星期我们画了中华虎甲。
慕云山:什么?
小女孩:中华虎甲。
慕云山:……
没文化聊不过,打扰了。
幸好小甜甜的幸福及时复活:刚才小宝哭了,大宝和你说了什么?
慕云山:没有,她让我明白了我们大人是多么的无知。
小甜甜的幸福:?????
慕云山:你们家大宝还上了什么辅导班?
小甜甜的幸福:哦,上得可多了,我现在有了小宝,实在没空带她,所以给她报了很多班,放学后她要上画画班,乐高班,围棋班,书法班,武术散打班,烘培兴趣班,还有英语课。
一共七天不重样。
慕云山:哦……
生活不易,失敬失敬。
= =
四岁的小朋友告诉她那粉身碎骨的宝箱可能是一种叫做“华德植物箱”的东西。她上网搜索了一下,这种东西发明在一百多年前,主要是欧洲植物猎人前往世界各地搜寻新奇植物的时候发明的,为了将世界各地的奇怪植物安全的带回欧洲。
英国著名的植物园“邱园”就是其中的代表。十九世纪,英国国王乔治二世居住在泰晤士河边上,他的儿子威尔士王子腓特烈住在附近的邱园,拥有0.4平方千米的庄园,腓特烈去世后,他的妻子奥古斯塔和比特爵士一起开发了继承的皇家庄园,用以展示植物猎人带回来的奇花异草。
植物猎人前往世界各地,一开始他们带回来的是标本。长时间的海运使植物猎人们采集的植物多数死在路上,1829年,纳撒尼尔?巴格肖?华德发明了华德箱——把植物存放在水分充足、土壤肥沃的封闭玻璃箱内,可以大大提高远途运输植物的成活率。植物蒸发的水汽进入空气,随后在玻璃上凝结成水珠,随后流入土壤保持土壤湿润,这就是华德植物箱的原理。
华德植物箱出现之后,更多的植物被送往欧洲。
一百多年后,这种历史色彩强烈的东西被大多数人遗忘,至少慕云山不知道这是什么,却被她从花园里挖了出来。
钟昆仑家的宝箱是一个华德植物箱,也就是说,钟家的秘密真的是一种植物。
当年到底是什么东西种在华德植物箱里?
这种东西是为了长途运输植物而存在的,也就是说,当年的钟家人从别的什么地方长途运输了一种植物回家,却没有种活,最终留下了一些种子。
这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慕云山自己分析来分析去,都有些毛骨悚然起来,这万一种子发芽了……不……不会违法吧?万一这种出来的是什么国家不准种的某些邪恶植物,她岂不是要坐牢?
要不要先报个警?
慕云山还真打了110。大晚上警察花了半个小时才从派出所找到惠林村最深处的这栋危房。听说慕云山是从地里挖出来一些不知名的种子,怀疑是非法植物,因而报警——人民警察哭笑不得,并建议她向当地植物园咨询这是什么种子,如果真的是非法种子,千万不能种植,要立刻上交到派出所。
同时,处警的民警向她出示了危房的整改通知书,要求房东在规定时间内将房屋修整维护好,避免出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