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给派出所请了假，说是要回家一趟。服务中心的小姐姐小妹妹们长吁短叹，十分不舍。慕云山怀疑他要去做什么不法的事情——毕竟那天他来留遗言……不……来告辞的时候说的话实在太像要去把某人套麻袋打一顿了。
然而……高冷还是个派出所的协管员，应该不至于知法犯法吧？她给高冷的微信发了几句：注意安全、有事联系、回来请你吃饭之类的假大空的套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高冷有什么朋友，派出所的警察同志们她也不敢去招惹，而高冷身边也没有什么亲密朋友，所以也不知道向谁打听高冷到底出了什么事——当然——她死也不会想到高冷家出的事和她举报过的诈骗电话有什么关系。
倒是杨牧听到她不放心的碎碎念，告诉她高冷只是要回趟家。
“他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慕云山问，为什么杨牧知道高冷要回家，她却不知道？
“城管执法局窗口的小妹妹看见了他在打请假报告，上面写着中秋节要回家。”杨牧说，“偷拍的照片就发在服务中心的女生群里啊，你没看见？”
慕云山一张黑脸，好吧……人家只是要回家。
“小慕，你有没有听说服务中心又收到了投诉件？”杨牧说，“有人写匿名信说你态度不好，上班喝茶，要求严肃处理你。”她沉吟了一会儿，“这件事有点奇怪。”
“噗——”慕云山震惊了，“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她真是不能理解，上次那事和她毫无关系，最近她接电话都温柔得不行，怀疑个个电话都是压力测试，每个申请人都是市领导，怎么可能态度不好？
“投诉人说她打电话来咨询，你很不耐烦，还嘲笑她。”杨牧说，“主任查过了电话录音，我们没有接过这个电话。”她的眉心有点蹙，“这个匿名投诉人说她是打电话来的，又说她看到你上班喝茶，前后矛盾，我怀疑这是恶意投诉。”她看着慕云山，“就是针对你的。”
我？我又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斯人，又不是值得被人陷害的太子，也不是可能与皇后争宠的妖妃——慕云山再次震惊了，“有谁要针对我？我有什么值得人针对的？我……我做了什么？”
“有些人……你没有做什么，也会成为她或他发泄不满的一个渠道。”杨牧柔声说，“有时候你只是某种情绪的宣泄口，施暴者并不想知道你无辜不无辜。”
慕云山心里紧张的情绪散去了，她已经死过了一次，又重生了一次，被奇怪的人恶意投诉也不过是震惊而已，又不会死，所以也没什么。她看着杨牧，“牧牧姐，”她脱口而出，“洪百姓到底有没有打过你？你怎么对施暴者感触这么深？”
杨牧愣了一下，慕云山居然没有再关心到底是谁在恶意投诉她，也没烦恼这件事到底要怎么收场，却关心起她有没有被施暴过？虽然慕云山不掩饰好奇和八卦，但也是对她真诚的关心。
不是最亲近的人，很难启齿这样的问题。杨牧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气，“他没有打过我，但是他……打了小米。”她的声音一如既往轻声轻气，温柔而从容，“小米是个女孩子，我从没想过他还会重男轻女。B市是个开放的城市，我们都是知识青年，都是本科文凭，但不能改变他的想法，他对小米很失望。”
“你们为什么不生二胎？”慕云山也不能理解，大好世界还有人依然坚持要生儿子传宗接代的？生物老师没教过女性比男性抗病性更好寿命更长吗？
杨牧摇了摇头，“我曾经考虑过……但是……小米一岁，刚开始学走路的时候，有一天他在家里吃香蕉，小米走过去看他，伸手向他要香蕉。他……”杨牧轻声说，“他踢了小米一脚。”
慕云山变了脸色，洪百姓的渣渣出了她意料之外，“怎么能这样？小米没有摔怎么样吧？”
“没有，小米摔倒哭了，他也没有理她，也没有抱她。”杨牧说，“从那以后，我就决定不生二胎，无论什么都不能动摇我的决心。”
慕云山理解，以洪百姓的心理，如果杨牧二胎生了个儿子，小米的待遇一定更差，而如果二胎生了个女儿，恐怕两个女儿的遭遇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和他说清楚了绝对不会二胎，我们的孩子就小米一个。”杨牧说，“他就在外面找了一个女孩子。”
慕云山情不自禁的抓住了杨牧的手，“牧牧姐……”
杨牧笑了笑，“我那时正在考虑离婚，只是对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很舍不得。”她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必须要有个儿子这件事，可能是他家里人的意见，但更主要的是他自己也认同，不是吗？所以没有那么多为难和无辜，各自做的决定，都要各自负责任。所以我们就离婚了。”
卧槽，洪百姓下次再来慕云山可能要用扫把直接扫地出去。她无法理解，“既然他都找到了人给他生儿子，为什么还要缠着你？”
“那位愿意为他生孩子的小妹妹……”杨牧说，“很喜欢他是个总裁。但洪百姓的钱和卡都在他妈妈手里，他妈妈很节俭。”
哦……我懂！慕云山恍然大悟，“后来孩子生了没？”
杨牧说，“后来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没有。”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结局，但我这么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慕云山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说……苍天在看着你，一直在看着你啊！哈哈哈……”
杨牧也笑了起来，一对小梨涡绽放，很是好看。
“你不担心针对你的人可能又一次恶意投诉你？”
“这种事担心也没有用，就不要浪费心情了，等发生了再说吧。”
“小慕，”杨牧若有所思，“你想得真开。”
“妹子我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慕云山拍着她的肩，“不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她投诉的是真的，我才要发愁，她投诉的都是假的，我有什么好发愁的？”
杨牧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浅笑，“没错，不值得为这种事发愁。”
过了一个星期，慕云山果然又被投诉了，这次投诉说她涉嫌赌博。
服务中心的主任被关于慕云山的投诉件搞得焦头烂额，虽然件件都不属实，但的的确确每一件都在扣服务中心的考评分数。年终考评可不管投诉是不是有效，凡是有投诉就一定要扣分，所以今年不管服务中心2.0版取得了怎样的成就，都无法抵消这一大堆投诉件扣掉的分数。
短期内激增的投诉都引起了上级的关注，已经在问这个叫做慕云山的职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慕云山那赤贫线上的饭碗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