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围着小嫩芽转了一圈,发现几排脚印通向隔壁邻居的花园。抬头望去,隔壁老房子的围墙下,戴着老花眼镜的禚德正在看报纸。老先生用一个破旧的小凳子做花园桌子,矮小的花园桌子上放着一杯绿茶。茶烟袅袅,自玻璃杯的杯口萦绕散开,即使茶本身的颜色非常一般,却一样能让人感受到温暖和放松。
禚德的院子里也种着这些小嫩芽,钟昆仑本来想掉头走,他不想让人看见他住在这里,但又觉得这老人家大概不会知道他是谁,又迟疑了一下。
就这么迟疑了一下,禚德抬起了头,推了推老花眼镜,“小伙子,是小慕的男朋友啊?”
钟昆仑呆了一呆,犹豫了一会儿,“不是。”他对隔壁的禚德老先生其实有一点点印象,禚德是他爷爷的朋友。但显然禚德并没有认出他是钟书叁家的小孩。
“那就是小慕的亲戚了?”禚德乐悠悠的说,“我看她早出晚归,整理了这么大片院子也没空收拾,帮她种了一点菜。你站的那地方是生菜,小心别给踩坏了。”
钟昆仑勉强认了“小慕的亲戚”,“这些是生菜?大概多久会长大?”他很好奇的看着地上的嫩芽,这小嫩芽看起来和漆少带来的汤饭里的生菜完全不像。
“这是本地生菜,大概要两个月才能吃。”禚德说,“矦老怪那里有种一点外国生菜,是红色的,但是不好吃,很苦。我看小慕忙得很,院子里种点菜,吃泡面的时候补充一点维生素C,才会健康。我知道她一直懒得做饭,天天吃泡面,天天看见她垃圾桶里的泡面盒子。”
“除了生菜,还可以种什么?”钟昆仑突然被禚德撩起了吃菜的热情,想一想在美食毒药“泡面”里放两片自家院子里种的生菜,再美美的加上热水盖上盖子,过三分钟捂出热腾腾的香味——简直不能更美味!他简直要等不及这些菜长大了,如果还能放两片番茄或者胡萝卜——哇!
“可以种辣椒。”禚德老先生的回答和钟昆仑想的完全不一样,“辣椒容易喽!长得快,不生虫。”
“不能种番茄吗?”钟昆仑十分失望,他还挺喜欢这种减肥美白的东西,很多女艺人怕胖什么都不敢吃,只有番茄能随便吃。在剧组,钟昆仑吃过同组的女演员带来的各种各样品种的番茄,都很好吃。
“番茄这个东西不好种哇。”禚德说,“容易得病,我没有种,你喜欢吃的话村口水果店里就有卖,十块钱三斤。”
钟昆仑的心思已经都在一碗生菜西红柿泡面上了,琢磨着西红柿没有,他放眼往禚德老先生家的菜园看了看——那里郁郁葱葱的,肯定有很多别的。“老禚爷爷,你家里种了什么菜?”
禚德愣了一下——他以为是慕云山把他的名字告诉了钟昆仑——也没太在意,“都是普通的小青菜,还有南瓜。你想要南瓜吗?”他年纪大了,菜园其实没怎么打理。钟昆仑看起来绿油油的一片,其实是一棵南瓜藤满地乱爬,占满了禚德大半个院子。
“可以吗可以吗?”下午吃了点汤饭完全没吃饱的钟昆仑很是激动,“南瓜可以生吃吗?”
禚德又愣了一下,站起来打开了菜园子的简易门,“嫩的可以,熟了不行,过来摘一个吧?”他猜这孩子难不成从来没见过南瓜?
城里的孩子可能就是没见过南瓜吧?禚德把老花镜戴上,多看了隔壁新来的男孩子几眼——这个男孩子看起来有点眼熟,长得和隔壁老钟年轻时有点像。
钟昆仑当然是见过南瓜的——但他没见过这种南瓜。
禚德种的是本地南瓜,这是一种粗壮的、长条圆形,一个足有几十斤重的绿皮南瓜。
钟昆仑见过的大多是五星级酒店里用来当摆设的小南瓜,他记得那东西甜糯可口,可以当饭吃。想起蒸南瓜或者焗烤南瓜那香甜的滋味,钟昆仑表面上装得礼貌又淡定,心里急不可耐。
然而一看到禚德院子里的南瓜,他整个傻眼了。
禚德院子里只长了两三个南瓜。
然而每个都有将近半米长,直径少说也有三十厘米以上。
禚德老先生悠闲且大度,任由钟昆仑挑南瓜——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钟少伸手一摸——被南瓜藤的小刺扎得一手血点,痛得脸色发白。
五星级酒店和童话故事里从来没说过南瓜还有刺!这太不科学了!
最终是钟昆仑从禚德家搬了一个三四十斤的南瓜回自家院子,不过一百米的距离,禚德老先生帮他抬了两次,好不容易钟昆仑才把南瓜抬进了厨房。梦想中的蒸南瓜或者烤南瓜都没有出现,他根本不会煮。
慕云山下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钟昆仑在房间里睡着了,身周散落着一大堆书,她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二十一岁的巨婴在被窝里睡得很投入,粉扑扑的脸颊,长得好看的人睡着了也好看,像个娃娃。慕云山想到他除了她之外就“没有家人”了,微略有一点感慨。
她其实是带了服务中心的盒饭回来的。提着盒饭进厨房,慕云山被厨房里突然出现的巨型南瓜吓了一跳。懵逼了一会儿,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只好不管它,先温热盒饭。
今天服务中心的盒饭也一如既往的不好吃,因为晚饭在服务中心食堂吃的人更少,所以晚饭比午饭做得更加敷衍了事。慕云山提回来的两个盒饭配菜是紫菜炒虾米和蘑菇炒肉丝。一打开盒饭就感觉到两碗黑漆漆的不明物体,让人毫无食欲。
她这里没有微波炉,只能烧开热水,把盒饭套餐倒进碗里,然后把饭碗放在热水盆里烫热。如果是她自己要吃,就根本没有烫热这种流程,然而钟昆仑是个巨婴,很难养。
脚边有个东西喵呜一声,慕云山低头,只见“世界第二帅”乖巧的坐在她脚边,抬起了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