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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迷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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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山一共请了三天病假,杨牧替她上这三天的班。

如果不是钟昆仑突然被送进了自己家,她可能第二天就回去上班了,不会让杨牧替她一直上班的。自己能做的事,慕云山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即使杨牧并不介意,她也会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

这段时间是杨牧的公休,她不该让一个原本开开心心计划去旅游的人跑回来替自己上班,何况她只是伤了膝盖,又不是伤了嘴。

但是钟昆仑这坑货住了进来,她不但要替他保密,还要给他做饭。慕云山很是烦躁,钟家的这座古宅没有现代化厨房,有一个古老的土灶,还是要烧柴火的那种——在一切花草树木都属于市政园林管辖的今天,她哪里来的柴火烧饭?

难道要一日三餐叫外卖?钟昆仑的粉丝那么多,一天三次的暴露机会,说不定几天就被人发现了。

所以慕云山很烦躁,连带着看钟昆仑种种不顺眼,最终结果是钟昆仑一天吃了三顿泡面——口味还是相同的。

当然,钟昆仑从第二顿开始绝食抗议,要求要吃水果、生鱼片、龙虾或清淡的海鱼——慕云山有求必应,恶意的给他提供了水果、芥末、龙虾口味的薯片。

出乎她意料,钟昆仑居然没有跳出来和她大吵大闹,反而安安静静的关在房间里。

在读书?

以她十五岁以来对这位明星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

慕云山故意从钟昆仑的窗外路过了一下,看见钟昆仑拆了一大堆薯片摆在床上,正在对着手机镜头做直播,幸福的表现自己淹没在了好吃的薯片堆里,快乐得要死。没出息的“世界第二帅”蹲坐在龙虾味的薯片旁边喵喵叫,钟昆仑一边捏住它的脖子防止它偷吃,一边一本正经的讲解猫为什么不能吃薯片。

卧槽!老娘千方百计的帮你掩护,连个外卖也不敢叫,你个神经病自己做直播曝光你不在医院——慕云山倒抽一口凉气,匆匆打开手机看钟昆仑的直播。

镜头拍到了一片白色略带陈旧的墙面,墙面上有一片挂过画的影子,幸好没有拍到窗外。钟昆仑将薯片倒在了床上,只拍到了白色的被褥,没有拍到底下是简陋的学生床,他直播吃薯片,却还留了一丝智商在,没有说自己在哪里。

直播的弹幕画风是这样的:

“啊啊啊!昆仑吃薯片也好帅!”

“不怕胖吗?羡慕吃不胖的体质!”

“谁说我们昆仑毁容了,肤白貌美气质好,看着比前阵子更好看了!”

“钟死死你不是得了绝症了吗?这是哪里的病房?怎么一副火葬场的样子?”

“啊啊啊小猫好可爱!”

“我看到书了!床角有一本书,我们昆仑病了也不忘读书呢!真是好努力!”

“只有我看到人了吗?有人站在昆仑窗外啊!”

“前面的哪里有窗?”

“前面的哪里有窗+1”

“小猫的眼睛反光里有窗——窗口有个人啊——”

“啊啊啊,我也看到了,好可怕!”

慕云山吓得赶快躲到了墙外去,差点忘了真爱会让人进化出特异功能。

“人影不见了。”

“昆仑,谁和你在一起?”

钟昆仑吃了好几片薯片,直视着镜头,眼神略带凌厉,却舔了一下自己修长的手指——那模样又撩又酷又玛丽苏,诱发粉丝一片尖叫。他说,“我在私人疗养院,大家看见了,我很好。下个月我会和徐稚之一起参加一个科普知识大赛,大家到时多多支持哦!今天的直播要结束了。”

“必须的!”

“男神越来越有实力了!”

“一定一定!照顾好身体!”

钟昆仑的直播圆满结束,他很是满意,咬着一片薯片一回头,看见慕云山阴森森的站在门口,吓了他一大跳。

“你要干嘛?”

慕云山指着满床满地的薯片碎片,扬了扬眉头,“你喜欢和薯片睡觉?”

“帮我买一床新的来啊!”钟昆仑理所当然的说,“这床拍过照了,不能用了。”他纡尊降贵的睡了一床浅蓝白条纹好像医院制服的被褥,已经很对得起慕云山了,看她这品味!

“没钱。”慕云山哼了一声,她的钱能存的都存着准备还给眼前这个债主呢!猪哥的确是转了一笔钱给她,让她照顾钟昆仑,不过她计划也把那笔钱存起来,作为还债之用。

“你不会贪污了护理费吧?”钟昆仑怒了,“三餐也没有,被子也没有,要你有什么用啊!”

慕云山不理他,往门里放了扫帚和扫把,“把自己房间打扫干净,不要想换被子。”

“这被子不能睡了!都是油!”钟昆仑瞪大眼睛,“都放过薯片了!”

“没人叫你往床上倒薯片!”慕云山说,“谁倒的谁负责,被子很无辜。扫干净了垃圾袋打结好拿给我,不然晚上蚂蚁蟑螂都跑来找你玩,我可不负责。”

钟昆仑一辈子就没扫过地,看慕云山的眼神像见了鬼一样,“我要找我的助理!我有四个助理!你给小文和小秋打电话,让她们来!”

“你的小文和小秋在准备秋英市电影节,小戴和小君一个放假一个结婚。”慕云山一脸的冷酷无情,“你还是不要打搅别人的幸福生活。”

猪哥特意没有把助理带来,就是好容易把钟昆仑藏在了这里,不想多生枝节,越少人知道越清静。慕云山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钟昆仑不喜欢她,他们之间不会生出什么事来,而作为多年的铁粉,慕云山肯定对钟昆仑尽心尽力。

以上为猪哥本人的想法。

钟昆仑看着慕云山如秋风扫落叶的眼神,心下尽是茫然,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眉毛上的那道浅浅的疤,突然很是委屈。

慕云山完全不想知道他在委屈什么,指了指墙角的那堆书,“好好读书。”

“我晚上要练歌。”钟昆仑又是生气,又是委屈,他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慕云山——这个人曾经那么喜欢他,现在却那么讨厌他。

不就是眉毛上多了一道疤吗?

“练歌?”慕云山顿了一顿,练歌也算是正经事了吧?钟昆仑勉强也算是“歌手”出身,只不过这些“歌手”实在……她难以言喻的看了钟昆仑一眼,表情难得柔软的叹了口气,“那你记得把窗户关紧,声音小点。”

“你这没有伴奏,没有钢琴,什么都没有。”钟昆仑越发委屈,看着四面破墙,觉得自己比豆芽菜还可怜,“我要怎么练?”

“你会弹钢琴吗?”慕云山惊奇的看着他,“你又不会弹,要钢琴干什么?”她本来有些话不想说,看着居然还委屈起来的钟昆仑,“就凭你那个……唱歌像朗诵……根本不关心歌词只关心自己唱歌的样子美不美的‘歌技’……还需要什么伴奏啊?你不是跟着做好的示范带唱的吗?”

钟昆仑简直是惊呆了。

什么叫“唱歌像朗诵,根本不关心歌词只关心自己唱歌的样子美不美”,他是得过最佳新人奖的歌手,不计网络销量,单单是唱片销量也能过十万的真歌手,慕云山这评论简直堪称恶毒之极了!

“你——”他指着她的鼻子,一口气哽在胸口,“你说什么?”

“我说——你唱的歌都和儿歌差不多,唱歌的时候心思不是用在讲究怎么样字正腔圆上,就是用在‘什么姿势我会更美’上……”慕云山看过钟昆仑从出道以来几乎每一场演唱会,家里收藏过他所有的唱片,对他的歌技堪称十分之了解了,随口点评说,“所以说你练歌哪里要什么高级装备?你只是在撩妹,又不是在唱歌。”

一直自认为是歌神的钟昆仑刹那被万箭穿心,出离愤怒,“你走!你出去!”他猛地把慕云山推出房门,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怕下一秒钟,他就一拳砸在慕云山脸上。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

就算是最恶毒的杂志或帖子,也就是讨论他是不是有绯闻,是不是有劣迹,又演了什么狗血脑残片,有没有和谁勾心斗角。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唱歌不好,他是从“薄荷与茉莉”团队出来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歌手,钟昆仑在舞台上散发的魅力为这个青涩的组合吸引了众多粉丝。他是主唱之一,虽然他们的主唱并不只有一个人,但作为主唱之一,钟昆仑一直自认歌神。

他的粉丝都很买账,演唱会场场爆满,唱片销量一骑绝尘,秒杀众多影视明星。

突然有一天有人漫不经心的说——你又不会唱歌,你只是在撩妹。

钟昆仑全身发抖,他分不清楚自己是气的还是怎样,突然觉得很恐惧——他那么笃信的事,被人随口就否认了。

他那么好看,他唱歌那么好听,现在却连曾经最爱他的人都征服不了了吗?

他真的不明白。

插了钟昆仑一刀的慕云山毫无所觉,她被他摔了门,差点把鼻子拍成扁的,也吓了一跳。里面的盛世美颜大人一般都很懒,很少看见气疯了的样子,还满稀奇的。慕云山揉了揉鼻子,也开始思考晚上要用什么办法弄个宵夜,吃薯片什么的,总也不是事。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打来了电话。

慕云山看着手机里的备注“高余寒”,耸了耸肩,“喂?”

高冷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饿吗?”

“不饿。”她吃了泡面的,不像屋里娇贵的那位,“什么事?”

“出来散步?看电影?”高冷挺认真的说。

“不约。”慕云山说,“我说过了,我们不适合。”

“你挺有趣的。”高冷说。

“高余寒先生,如果你以结婚为前提追求女孩子,就不该以‘你挺有趣的’为起点。”慕云山说,“这让我感觉你在撩猫逗狗,你也挺有趣的。”

高冷说,“我没追过别人。”

“我感觉到了。”慕云山叹了口气,“我很荣幸,不过我们不适合。”

高冷顿了一顿,仿佛要说什么,最终他说,“好吧,你的膝盖好点没有?”

“医生说它自己好了。”慕云山说,“谢谢关心。”

“好,再见。”高冷很干脆。

这人虽然也是莫名其妙,但也并不讨厌。慕云山往没有柴火的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想,如果她没有生病,没有“爱”上过钟昆仑,没有怀疑过感情这档子事只是神经错乱,说不定也会觉得高冷“你挺有趣的”。

然后说不定两个互相觉得“你挺有趣的”的人是能过一生的。

可惜她的想法和高冷不一样。

还没走到厨房,就听到钟昆仑在唱歌。

“……我从不知道你的气味是那么香,满足我所有梦想,我想和你一起走,离开所有悲伤,放开一切束缚,朝着未知的远方,背叛所有过往……”

卧槽!她踩进厨房,又是这种歌,心里很是嫌弃。

这世界的中二重症患者与日俱增,说不定就和这种歌有关,动不动忽悠别人背叛所有放开束缚向着十六七岁的爱情往前冲——

她就是相信了这种歌,感觉自己很伟大,才干出了不顾一切在演唱会上逼婚钟昆仑的蠢事。

结果是因为她得了神经病。

论世间多少英雄。

皆往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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