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简黎便睁开了双眼,随后便出现在了月怜珏身侧,他小脸紧皱,浑身有些青紫,那颗最先出现血魔疹正汩汩的朝外流着脓血。
随着脓血流尽,其余血魔疹开始消退,毫无疑问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疤痕,简黎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是觉得触目惊心,尽管已习惯面对千奇百怪的疑难杂症,但是这血魔疹出现在一个年方十二的孩子身上,却让人心有余悸。
若是昨日自己没来,恐怕此时的月怜珏已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丨体。他回过神,让太监去抬了两盆炭火,又让宫女去打了两桶热水,拿过棉帛,开始帮月怜珏擦净身上的脓血。片刻之后,月怜珏悠悠转醒!
“你是?”许久未曾进水的月怜珏只觉喉间干渴无比,他哑着嗓子,眼神空洞的看着坐在榻边的简黎问道。
“简黎,是个大夫,来帮十一殿下诊病的,殿下无需担心!”
简黎拭净他身上的脓血,又将他扶起靠在床棂上,替他倒了一杯茶水,月怜珏慌忙喝下,随即有些呛咳,简黎轻拍他的背,
“殿下可想吃点什么?”月怜珏摸着空空的肚子点点头,简黎便让宫女去替月怜珏熬了碗粥。
“记住,切勿放盐,要清淡的,放一些天冬进去,殿下现在嗓子不舒服!”宫女领命而下,月怜珏看着简黎,
“多谢简公子!”
简黎闻言看着他,“怎的,十一殿下识得我是何人?”
月怜珏眼皮微垂,“我听翠环说的,皇兄替皇九姐新寻了一个师傅,名为简黎,风度翩翩俊逸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谬赞了,不过是个中传言,并无多少可信度!”
“是公子医好了我的病吗?”月怜珏仰仰下巴,似乎将什么憋了回去,
“宫中的太医我都识得了,每人都说我是染了风寒,我灌下了无数碗药汤,你知道吗?在我喝下那些药汤的时候,我总是看到母妃和皇后娘娘在前面等我,但我一上前她们就消失了!”
他顿了顿,见简黎病危打断自己,继续道:“方才我又见到了母妃和皇后娘娘在朝我招手,说着\\\'珏儿快来!\\\'我很开心的走上前,终于看清了母妃和皇后娘娘的容颜,她们牵着我的手,我们走啊走,
直到走到一座桥旁,你知道吗?那座桥发着光,那一刻如同见到了天神一般,母妃和皇后娘娘在桥上等我,我正要跨上桥,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拖着我往回走去,在穿过一片混沌之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殿下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皇兄和皇九姐,皇九姐脸上都是泪,简先生,你知道吗,皇九姐可坚强了,自从皇后娘娘去世,我那是第一次见皇九姐哭,我想着啊,要是我跟母妃和皇后娘娘走了,皇九姐以后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要是她苦了可怎么办,我想啊想,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他说,回你该回的地方,你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跑啊跑啊跑,跑到那座桥边,看到母妃和皇后娘娘依旧站在桥上,‘珏儿,快来’母妃朝我伸出手,我大喊,皇九姐还在等我,我不能跟你们走,随后母妃和皇后娘娘就不见了,我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是现在了!”
月怜珏就像在讲述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一般,简黎在他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有些惊叹,究竟要怎样,一个少年居然会有如此成熟的心智。他想到了自己,历经所有亲近之人一一离去,自己变得孤立无援之后,所有的一切似乎变得都很简单了。
这就是成长。
“十一弟!”月归心的声音从外传来,简黎还未起身,她就已经冲进了里屋,
“师傅!”月归心有些愕然,这人怎么这么早就在十一弟这里了,随即她越过简黎,直奔现在依旧虚弱无比的月怜珏身侧,
“皇九姐!”月怜珏毫无血色的脸上漾开一抹笑,却十分的骇人!
“你好好躺着别乱动,想吃什么九姐给你带来!”
月归心替他掖好被角,顺势就坐在了他身边,简黎本想让她不要靠月怜珏太近,却又不好打扰,若是月归心怒了,自己好像是第一受害者!
念到此,他朝青鸾勾勾手指,青鸾硬着头皮上前,“先生有何吩咐?”
“告诉青玉,这两日若是九公主还来十一殿下这里,风雅涧的药浴就不能停,”
见青鸾忙不迭点头,简黎深感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昨夜自己没有白去御膳房。
“十一想吃望春楼的片鸭!”月怜珏看着一脸期待的月归心报了个菜名,随后几人心里都冒着不同的想法!
简黎:你皇姐前不久才将人家的文津阁给烧了!
月归心:完了,我把文津阁给点了,这下再去怕是要先易容了,不过我记得昨日南宫将军好像有带片鸭去了御膳房!
青鸾:完蛋了,昨夜嘴馋把片鸭给吃了,还倒霉催的被简先生撞见了,十一殿下好巧不巧的又想吃,不会是简先生出卖我了吧?
青鸾抬头看向简黎,简黎见状便知这人以为是自己在从中作梗,只好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就在二人眉来眼去之时月归心横杆在两人中间,“你俩干嘛呢?”
“.......”
“回公主,简先生吩咐我不要忘了公主药浴之事!”青鸾话一出口月归心便闹了个大红脸,随即装腔作势的将二人赶出了里屋,只留自己和青逸在一旁。
“公主,粥来了!”青逸接过宫女手中的碗递给了月归心,她拿着勺子细心的吹冷,一勺一勺的喂着月怜珏,动作轻柔得让又进了里屋的简黎怔了一怔,
原来我们的巾帼英雄也有侠骨柔情的一面啊,随即他又退了出去,里屋的青逸并未放过他眼底闪过的那抹笑意,青逸有些迷茫的看了看月归心,又朝外屋看了一眼,刚刚简先生看着公主笑了,可是,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叶律顶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出现在简黎眼前,“墨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这了?”
“我若是再不来,十一殿下醒了都没人知道!”简黎没好气地道:“陛下昨夜吩咐谁留在这守着十一殿下的?今早我一来连个鬼影都未看到!叶太医这唱的又是哪出啊?”
“我就是去了一趟听雨轩,昨日里喝了凉水闹肚子了,你看我这面相,像是撒谎的吗?”叶律苦着一张蜡黄的脸伸到简黎面前,后者将他推开,
正色道:“殿下现在虽然醒了,但血魔疹还没有完全根除,我今日需回府一趟,你就照着昨日我开好的方子,替殿下准备药浴,记住,药浴时长须足足两个时辰,明白没有?”
“明白!”
日头开始渐渐高升,月怜泽还在金銮殿与群臣议事,月归心留在了月怜珏处,叶律被打发去准备药浴,简黎伸展一下腰身,慢悠悠的出了皇宫。
一出宫门,暗一便出现在他身后,“有发现了?”暗一愣了一下,“哦,未曾有发现,是属下今日回府时不小心碰上了云公子,他让属下告知公子要公子到文渊阁!”
简黎点点头,暗一又消失在眼前,不出差错的话月怜珏几日便可下床,待所有破脓口结痂,血魔疹便已痊愈。
只是无缘无故怎会患上血魔疹,况且月怜珏如今不过十二,怎会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呢?还是说,他只是别人的替死鬼,那么这个人一开始的目标是--月怜泽!
他被自己这念头吓得浑身一颤!
月归心在安抚了月怜珏睡下之后便离开了华春宫回了风雅涧,她难得听话的在浴桶里泡了两个时辰,当日头高照之时,她穿好衣裳,身后跟着青鸾青逸,三人第一次,名正言顺的从宫门出了皇宫。
华春宫里的月怜珏看着人渐渐散去,一直绷着的脸终于缓了下来,他很感谢方才简黎没有在月归心面前拆穿自己,帮他祛毒的是简黎,他比谁都明白醒来后会有多疼。
如同万箭穿心,可是在那个总爱笑,总是一副天塌下来我也不怕的人,若是知晓自己的痛苦,必定会很伤心难过吧!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滚落,他哑着嗓子,“翠环,帮我擦擦汗!”
一直待在外屋的叶律闻言颠颠的跑进去,看着脸色煞白的月怜珏心下一惊,随即让太监去太医院将孟琅叫来,顺便让他带一些麻沸散来,太监应声而下,他慌忙的将月怜珏身上的汗擦净,又让其余人将备好的药浴木桶提进来,等着孟琅来。
孟琅也顾不得仪态,拎着麻沸散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将麻沸散递给叶律后便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叶律一边将麻沸散按量的融入药中,又将月怜珏抱进浴桶中,一边揶揄道:“孟大人,您看您这就喘上了,要我说,您就让孟瑜接替您的位子得了,何苦为难自己呢!”
孟琅气得直翻白眼,赶得中气不足的他只好瞪了一眼叶律,“别跟老夫提那个混小子!”叶律大笑,就连虚弱无比的月怜珏的嘴角都浮现了一抹笑。
浴桶中的月怜珏渐渐睡去,两个时辰之后叶律又将他抱回榻上,命人好好看着月怜珏,若是有事便到华春宫客房来找他,昨夜一夜未眠,他早就熬不住了!孟琅则是回了太医院给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上了一课!简黎之名,在太医院中广为传唱!
几日后,月怜珏站在武场院中沐浴着阳光,不远处阳光之下那身着红衣的女子与那名白衣男子正在缠斗!红衣女子手中握着长鞭,男子则手无寸铁,却丝毫不落下风!
皇姐,愿你与心爱之人生生世世,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