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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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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止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还有那句天界众神对自己的评价。

他就静静站在原地,思绪有些恍惚,姬韵的哭喊在他耳边融成一片听不真切。

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居然是庆幸,庆幸容晚来没有听到姬韵说的这一切。

“师尊……”

赫连尘看着姬韵突然起身朝定止的方向冲去,而后者却恍若毫无察觉,抱着晕倒的容晚来依旧站在那里。

夜凉如水,冷风吹起他的单薄白衣,赫连尘突然觉得,那个身影有些萧瑟。

这是赫连尘从未见过的定止。

眼见姬韵的手要抓向定止的衣襟,赫连尘连忙长剑带鞘飞向定止身前,同时大喊:“师尊!!”

赫连尘怕伤着姬韵,只有剑鞘挡开了她的手。

剑鞘落地的轻响与赫连尘的喊声唤醒了思绪中的定止了,他指尖在姬韵额间一点,后者身形顿住,眼底的红光渐渐散去。

定止注视着姬韵眼神恢复清明后,对赫连尘道:“处理一下。”

而后他拦腰抱起容晚来,飞身出了庭院。

-

容晚来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清微院。

容晚来起身的动作一顿,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感受到柳清漪的气息后……定止好像把自己打晕了。

容晚来在床榻边坐了一会儿,下意识把手伸向后颈。

他摸了摸,却没有感受到疼痛。

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不,应该不是幻觉。

如果定止没有打晕他,他不可能把自己一个人撂在房间里,从被定止抱回来,容晚来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都会是他。

除了今天。

容晚来突然有些失落,耳朵和尾巴耷拉着,垂下脑袋盯着自己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听到了门外传来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往屋内张望。

容晚来耳朵嗖得立起来,站起身推开了门。

赫连尘吓了一跳,见是容晚来,拍着胸膛给自己顺气,而后连忙道:“小师弟你醒了啊。你见到师尊了吗?”

容晚来摇头。

“咦,你没见到?”赫连尘似是自言自语嘀咕一声,摸了摸后脑勺,又道:“师尊早上给我留了字条,让我等你醒了后带你去浮阳宫的学堂上课,你现在要去吗?”

容晚来敏锐地察觉到赫连尘提到“师尊”二字时态度有些微妙,他于是立刻问道:“师兄,昨天晚上师尊是不是……”

赫连尘一惊,连忙装作不在意随口道:“是不是什么?”

容晚来抿了抿唇:“是不是打我了?”

赫连尘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小师弟你在想什么?师尊对你那么好不可能打你的。”

容晚来突然有些同情定止。

让一个完全藏不住心事的赫连尘带自己去上课,定止他还跑掉了,可不就是双重证实了他昨夜确实是把自己打晕了。

容晚来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能把火发在赫连尘身上,努力憋着,半晌后才闷闷道了句:“哦……”

赫连尘心脏咯噔一声,完,自己好像暴露了。

两人间的氛围安静了许久,还是容晚来先开口:“师兄,你不是要带我上课吗?”

赫连尘连忙应了一声,干巴巴道:“是,是的,师弟你跟我来。”

上一节课刚结束,此刻门派弟子们纷纷出来活动以及去往下一节课的教室,浮阳宫一时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弟子们的谈笑声。

容晚来被这里活力朝气的气氛所感染,整只狐狸也变得开心了不少,快步走到赫连尘身边:“师兄,我们现在去上什么课?”

赫连尘回道:“门派内的课分为低阶,中阶,和高阶,一般刚加入门派的弟子只能上低阶,而后会有考核,考核过了就可以去中阶,中阶考核后就是高阶。我现在在上中阶,师尊没给我明说,但我觉得你从低阶课上起比较好。”

容晚来点点头。

“低阶以理论为主要课程,偶尔会有实践。我今天早晨问过林苏长老,上午的低阶课是由司徒塔长老教的……嗯,《孔子家语》。”

然后他俯过身,低声道:“小师弟,我听说这堂课是低阶课里最不受欢迎的一门,没有之一,大半的弟子都会听睡着,你要是不想去,可以来和我上林苏长老教的中阶课,她肯定会让你来听的。”

容晚来认真思考片刻:“谢谢师兄,没事,我还是去听听他的课,我才来学堂便直接去中阶课不太好。”

“都可以。”赫连尘道:“这节课结束后我来接你去食堂用午膳,一会儿你就能体会到作为师尊弟子的好处了,他有属于自己的御膳房。”

容晚来点点头。

他心道,他一直都觉得当师尊弟子是最最最好的事情,不用额外体会。

“小师弟,到了。”

赫连尘为容晚来打开门,上前先对司徒塔长老介绍了一下容晚来。

容晚来朝司徒塔打了招呼,找了个座位乖乖坐下。

因为他来得比较晚,只剩下了第一排的座位。

——充分表现出了这堂课的不受欢迎程度。

赫连尘给容晚来挥挥手,走出了这间学堂。

还有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上课,赫连尘一走,底下顿时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那个赫连尘不就是定止长老的弟子吗,难道这个长着狐狸耳朵尾巴的男生也是定止长老新收的弟子?”

“哎,你这可是孤陋寡闻了,先前齐景同在藏书阁还找他的事儿了,被卫楠一顿教育。”

“他的尾巴看起来好好rua啊啊啊,你说我能不能去摸一摸?”

“今天上课我估计就会一直盯着毛茸茸尾巴看了,简直太可爱了……”

容晚来耳朵尖尖动了动,听到了身后这些同学的谈话,有些不安地拿过自己尾巴藏在了椅子底下。

他身后的一个男生突然探过身拍了拍他的肩。

容晚来回过头,就听男生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好,我叫俞溪,你叫什么啊?”

“容晚来。”

“哦哦,你是灵狐化形吗?我在浮阳宫这么久还没见到过灵兽化形呢。”

容晚来点头。

俞溪眼睛亮了亮:“我家里有只白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化形,到时候我可以请教一下问题吗?”

化形哪儿有那么容易啊,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容晚来心道。

不过他还是很友好道:“可以的。”

俞溪连连点头:“那谢谢你了,你人真好……哦不,你、你狐真好。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容晚来点点头。

俞溪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从包里取出了一枚戒指递给容晚来:“晚来,这是我前段时间实践课去山下换到的一个法器,注入法力后可以变为匕首,送给你当见面礼。”

容晚来还没说话,后面一排突然有男生语气露了些嫌弃:“喂,俞溪,人家小狐狸的法器可是上上品的,宗泉长老亲自鉴定过呢,谁会要你这没什么杀伤力的破戒指——”

他话还没说完,容晚来就接过了俞溪手里的戒指:“谢谢你。”

俞溪一愣:“晚来,你已经有法器了吗?”

容晚来直接把戒指戴在了手上:“有,但我很喜欢这枚戒指。”

俞溪突然就很开心。

“晚来晚来。”在容晚来转回头之际,突然有一个女生撑在桌子上喊他,小心翼翼问道:“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容晚来摇了摇头。

“哦……”

那个女生沮丧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扬起笑脸:“我叫谢灵寒,我也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容晚来于是点点头。

“太好啦。”谢灵寒高兴道:“这个灵石送给你,可以镶嵌在法器或者做饰物的!”

她胳膊一伸,把湛蓝色灵石塞到了容晚来怀里。

容晚来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上次他是跟定止一起来的,这些门派内弟子都是在私下议论纷纷,却没有人上来主动跟他说话,而晚上去了藏书阁,那个齐景同还带人找他麻烦,让他对浮阳宫弟子一直有些不好的印象。

本来这次定止没有陪他来,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最前面,心里还有点失落与茫然,谁知同学们居然都这么热情,还硬给他塞礼物。

容晚来朝她露出了一个感谢的笑容。

谢灵寒在他转过去后,突然捂住了脸,对旁边的小姐妹低声尖叫道:“哎呀太可爱了!!我的心都要化了!!小玉我给你说,以后谁敢欺负晚来我跟他急!!”

在讲桌上闭眼小憩的司徒塔突然站起了身,拉长了语音,莫有几分老学者的气质:“好了,该上课了——”

容晚来听到身后有人模仿他的语调,说:“好了,该睡觉了——”

他觉得司徒塔肯定也是听到了,不过看样子他倒是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学生听不听课。

——更有几分老学者的气质了。

容晚来端端正正坐好,目光投向拿着书本摇头晃脑念诗的司徒塔。

不到半个时辰,整间学堂就睡成一片了。

容晚来觉得自己要不是昨天被定止打了一拳从而一觉睡到今天上午,自己肯定现在也睡得一塌糊涂了。

他觉得司徒塔和先前讲器灵的宗泉长老就是两个极端,虽然他们都是讲课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但宗泉长老好歹一惊一乍得能把学生吓得睡不着觉。

司徒塔已经习惯了课讲一半底下睡了全部的壮观场面,他平时都是压根不管学生,谁知今天被一只小飞虫干扰了视线,偶一抬眼,突然发现了居然有一个学生在认真听课。

司徒塔先是一愣,而后一股自豪感与深深的感动油然而生,气出丹田一声豪迈的“——晚来!”

不止前几排的学生被惊醒,连容晚来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容晚来想,是不是自己内心对司徒塔的诽谤被他听到了,不然他怎么也开始学宗泉长老了。

“司徒、司徒长老。”

容晚来连忙站起身,礼貌道。

司徒塔把手背在身后,赞许地点点头:“晚来,听得很认真啊!来,为师考考你,‘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句话你是怎么理解的?”

容晚来一下给懵住了。

“我天,司徒长老什么时候开始提问人了……”

俞溪默默嘀咕一声,连忙翻开书找这句话,而后戳了戳容晚来的尾巴,低声给他提醒:“晚来,你就说,苦的药利于治病,不顺耳的话却是对人好……”

容晚来耳朵尖尖动了一下,他听到了俞溪的话,刚要重复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思考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我的理解是……表面看起来对你好却未必是真的对你好。而此刻做出的事情不合你心意、让你伤心之人,也许才是真心为你好。”

俞溪一愣。

不止俞溪和周遭被惊醒的学生愣住,司徒塔也愣住了,片刻后他抚掌大笑:“说得好晚来!这句话如此理解完全没有错!”

容晚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回了座位上。

谢灵寒凑过来:“晚来,你好厉害!《孔子家语》里的这些句子晦涩难懂,司徒长老不讲我压根不懂,你居然直接就说出来了还让他如此称赞。”

容晚来道:“我只是恰好知道这一句罢了。”

他目光落在书本的这行字上,思绪却突然飘远了。

这是定止说与姬韵的。

可……

容晚来觉得,这也很适合此刻的自己。

虽然定止昨天确实打晕了自己,但他平日里对自己的真心和宠溺是掩饰不住的,不该纠结于只是一次不合心意的小事。

也许他那是为自己好呢。

容晚来一笔一画在纸上慢慢写下定止的那句话。

他突然有些想定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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