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溪低下头不把这样丢人的样子让谭允文看到,因为压抑,肩膀却有些颤抖。谭允文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将卫溪的也放开,这才抬起卫溪的头来,看到卫溪眼泪虽停了,眼睛鼻子却红了。
看卫溪这般,谭允文心里流过陌生却深刻的感觉,那是对另一个人的极深的怜惜,还有无法形容的温柔,仿佛能对另一个人的感觉感同身受一样,他能感觉到卫溪的害怕与心伤。“你不要不理我。”
卫溪看着谭允文轻轻说道。谭允文这才知道自己的冷漠行为有多过分,虽然他的冷漠已经是一种习惯,对待不喜欢的人,对待做错事的人,对待家里做了让他不喜欢的事的亲人…但是,此时,他才知道,他不能将这种习惯,这种做法用在卫溪身上。
他不能让卫溪这样难过,不能让他彷徨不安。谭允文扶着卫溪的肩膀亲了亲卫溪的脸颊,用手将他脸上残留的泪珠子抹掉,这才语言温和的说道:“你今天在医院里和医生一起抱怨我大惊小怪,你让我很难受知道吗?”
卫溪看着谭允文,眼露疑惑。他只是轻轻抱怨了一句而已,本来他是要去学校的,谭允文却硬要他来医院做检查,抽了两大管血出来,还让别人将他的鼻子研究来研究去,轻轻抱怨一句又怎么了。
谭允文就知道卫溪还不知道他到底是错在哪里了,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就这样不知道关心自己的身体吗,要是是大毛病怎么办?是啊,你现在还年轻,还血气方刚,还留得起血!你就不想想我会担心吗,我昨天一整天提心吊胆,就怕你是身体出了大事…”
看到谭允文沉痛的脸,卫溪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错了。卫溪一向是不拿生死当回事的,只要不是得了要拖着治很久又治不好的病,他都无所谓,对待身体,他也很随意,在计算机前坐很久,有时颈椎腰椎难受,冬天太冷会膝关节疼,他也是无所谓的。
就是这种对待生死对待身体的随意态度让谭允文生气了吧。只有真的在乎自己爱自己的人才会这样在乎自己的身体,这样在乎自己的健康,一瞬间那种甜蜜的涩意涌上来,卫溪眼睛又湿了。
他扑到谭允文怀里紧紧将他抱住,卫溪知道这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幸福,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对他的极其重视和关爱。
自从母亲去世,卫溪就没有得到过这种关爱了。家里虽然外公外婆对他很好,但是,他们毕竟大了他几十岁,他们对待孩子的态度和对孩子的关心也停留在他们成长的那个年代,他们认为孩子只要吃饱穿暖,其他都是没有关系的。
卫溪从小生病都是自己熬下来,他从没有给外公外婆说过自己生病了要看病吃药,因为说了,他们也不会多么关注,他们认为孩子身体好,哪里会有什么大病,只要吃好一顿饭病就好了。
卫溪在谭允文怀里轻轻抽搐,发出的声音也闷闷的:“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
“你这孩子,我怎么会不在乎,我担心你啊!”谭允文看卫溪这般,哪里还说得出来怪罪的重话,只得轻轻抚了卫溪的背,让他别再哭了。
“我以后做错了事,你要告诉我,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让我害怕。”卫溪埋在谭允文怀里说道,因为刚才的戚戚然,此时的话语听起来也让人心酸。谭允文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抚着卫溪的背保证道:“好,以后我不会不理你,这次我也有错,你也原谅我好吗?”
卫溪从谭允文怀里起来,回到副座上坐好。谭允文勾着他的后脑勺,凑上前去亲吻了他的红通通湿漉漉的眼睛,他看向卫溪,眼里全是疼惜和爱护,还有那种刻到骨子里的喜爱和爱恋:“以后出了事情要告诉我知道吗,不论是什么事情,只有两个人商量,两个人把话说清楚,我们才能明白对方的心意,才知道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才不会难过,不会后悔,知道吗?”
谭允文一番深情的语言,让卫溪感动不已,点着头说好。谭允文这才笑了,让卫溪系好安全带,自己也系好,这才开车走了。
“有朋友介绍一家很好的餐厅,我们中午去那里吃吧!”谭允文笑着对卫溪说道。谭允文又对自己温柔的笑了,卫溪很是感动,无论他说什么都好。车开出了好远,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刚刚从他们车边经过,然后心神不属,愣了的人。
早晨起来跑了步,再去练了会儿自由搏击,周延便给卫溪拨电话,只是回音却是对方没有开机,他有些无聊,恰巧有哥们打电话让他出来玩。
开了车出门,停了车却发现不远处有一辆像谭叔叔的那辆法拉利,以前他是想要家里给他买的,但是,他却被严厉拒绝了,而且还被大骂了一顿,他心里不顺,去借了谭允文的来开,出去飚车没事,却在回来的路上给将车门挂花了,最后他极其歉意地去还,幸好谭允文没怪他,而且还替他保守秘密没说到家里去。
看到车就想到谭允文的好了,周延心情愉悦地过去看谭允文是不是还在车里,准备去和谭叔叔打个招呼套好关系,毕竟自己还想追他儿子呢。
周延从车后看了下牌照,并且这里并不能经常见到这样的车,他确定这是谭允文那辆。走到侧面,俯下身向里面看,看到里面两个人,谭允文和卫溪都在,正准备敲车门,他却抬起手动作不起来了。
他看到他的谭叔叔勾着卫溪的后脑在吻他的脸,虽然父亲对孩子亲密,这样亲脸也无不可,但是,周延就是觉得怪怪的。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没有问候就跑了。停下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他没有看到卫溪的脸,但是,他却看清了谭允文的,他一向敬佩的谭叔叔脸上的神情让他觉得奇怪,因为他从没有见过谭允文对其他人用过那样柔那样暖那样爱惜的神情。
他心里觉得奇怪,却又将那解释成一向就温文尔雅的谭叔叔对待自己儿子更加温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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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检验的单子下来了,并没有问题,谭允文松了口气。周日卫溪去学校教研室做课题,谭允文和朋友们出去打牌。大家都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春风满面,幸福写在了脸上。
谭允文的朋友甚至打趣他是不是找到了第二春,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卫溪吃过午饭,和谭允文煲了半小时的电话粥,从楼下回到教研室的时候,正值师姐从里面迎面出来,互相打了招呼,师姐本来已经走过去一段路了,没想到又退了回来。
她拉住卫溪惊讶地说:“小溪,你,你长痘痘了啊?”然后,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卫溪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师姐又笑着说:“没有关系,这是青春的证明。
哈哈,就说即使是你,也是逃不掉的吧。”卫溪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的确感觉到下巴上有点刺痛。
去到洗手间照着镜子看了看,原来光洁的下巴上起了个红点点,摸上去是个疙瘩,因为皮肤白,又长在下巴上,所以,这么个痘痘就无所遁形特别明显。
卫溪脸上闪现过一丝惊讶,然后就是愁眉苦脸,然后觉得挺恐怖的,因为正好一个师兄从里间出来,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满脸的青春痘,皮肤坑坑洼洼,黑黑红红,师兄已经出去了,卫溪仍然愣愣地傻站着,他想象了一下自己脸上也和师兄一样,就不可自抑的觉得恐怖。
卫溪之后一下午都没有多少精神,在网上查了一下治痘的方法,多是各种广告,有些作用的就是要求膳食合理,吃清淡清火的东西,而且要求长期坚持。
下午上洗手间的时候,卫溪在镜子里看到下巴上那明显的青春标志就不得不愁眉苦脸,用手摸了摸,觉得应该去买点治痘的来抹抹。谭允文六点钟开车来接卫溪,卫溪坐在车上就一直低着头,话也很少。
谭允文担心卫溪是不是身体难受,是不是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很担心的问道:“怎么了,精神这么不好。”卫溪手中拿着两本书,支在下巴上把那痘痘挡住了才抬起头来看了谭允文,摇摇头说:“没什么,我挺好的。”
之后两人去超市买东西,卫溪就和他走散了去化妆品专柜看治痘的药,谭允文买好了菜,转身看不到卫溪,等了好一阵子才看到卫溪走过来,看到卫溪蹙眉低头的样子,就觉得卫溪有事情瞒着他。
回到家里,卫溪就进了卧室,谭允文将菜做好了去叫人,发现卫溪趴在卧室沙发上唉声叹气。吃完饭一定要和卫溪好好谈谈,问他出了什么事情,谭允文这般想着叫卫溪该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卫溪就夹他面前那盘干煸苦瓜吃,别的动也不动,谭允文给他夹了一筷子清蒸石斑,卫溪抬起眼睑看了眼谭允文,说了句谢谢,将鱼吃了。
吃完饭,谭允文看卫溪心情不好,也不让他收拾饭桌,便自己做了。以前卫溪吃完饭就喜欢泡在网上,这次却坐在卧室里看书,谭允文愈发觉得卫溪奇怪了。卫溪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得仔细,谭允文进了房间,他还没有注意到人。
谭允文将他手里的书抽了出来,看看封面…易中天的《品三国》。书被抽走了,卫溪惊得抬起头来看向谭允文,不过,马上又把头低下去了。
“卫溪,你今天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上忙?你这副样子,让我跟着你难受,却也没有办法帮你解决。”谭允文坐到卫溪身边关切地说道。卫溪头低得更低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刚刚进洗手间看了一下,除了下巴,额头上也长了一颗,他担心过不了多久,自己满脸都会长上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谭允文了。
以前卫溪从没在乎过他的长相,自从和谭允文近了,那种为悦己者容的事情就到了他的身上。谭允文伸手抚摸卫溪的脸,要把他的头抬起来,卫溪却偏了脑袋避开了。
谭允文愣了一下,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坐得离卫溪更近一些,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愿意和我说话了,看也不屑看我一眼!”谭允文这话说得太重,卫溪一阵愕然,抬起头来带着惊慌地看向他,马上否认:“没有,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从我去学校接你,你就一直在避开我!”谭允文语气沉痛地说道。“不是的,是,是…”
卫溪愁苦着脸,又要低头,谭允文抬起他的下巴不让他埋下脑袋。卫溪眼神黯然,终于说了出来:“是…你没有看到吗?我脸上长痘痘了!”卫溪这语气,好像他犯了十恶不赦的罪一般,听得谭允文呆了。
“长了痘痘!”谭允文惊叹出声,果真注意到卫溪那光洁的下巴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红点,他用手指在周围抚了一圈,卫溪自己将额上的头发拨开,让谭允文看,强调了一句:“额头上也有!”
“就因为这个?”谭允文有些惊讶,就因为这样的事情,卫溪就心情黯然成这样子。卫溪看瞒也瞒不住了,点了点头,坦白道:“说不定过会儿还会长。”
他看着谭允文带着笑意的脸,蹙起的眉一点没有松开:“要是长得满脸都是,该怎么办?”卫溪一脸担忧,谭允文这才明白刚刚卫溪一直低着头原来是不想让他看到他脸上的瑕疵,这才放下心,安慰道:“不会的,不会长得满脸都是。这个过两天也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