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子瑜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因为在她说完那些话之后,皙皙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了。
原本盛子瑜狠心说这些讨人厌的话,就是为皙皙着想。
当初皙皙和大表哥在一起的时候,大表哥对她的好,大家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现在,大表哥同别人订了婚,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若是换做别人,盛子瑜还能理直气壮地谴责一声“渣男”。
可当那对象是大表哥时,盛子瑜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从前盛子瑜觉得大表哥好傻,明明都已经吃完了饭,可就为了多和皙皙说一句话,居然能再吃上一顿。
明明就是喜欢皙皙的,可他说出来的那些话,让旁边听着的盛子瑜都忍不住想打爆他的狗头。
所以盛子瑜一直都觉得,大表哥除了聪明一点,长得高一点帅一点,简直没有半点可取之处,皙皙愿意同他谈恋爱,简直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后来盛子瑜才知道,事到临头,大表哥这样的,才是真正有担当的男人。
盛子瑜不禁觉得难受极了。
为了维护皙皙,他甘愿付出那样的代价。他明知道他不可能再和皙皙在一起了,却还是愿意为了她付出那样的代价。
有过大表哥这样的男朋友,从今以后,皙皙哪里会再看上其他人呢?
其实盛子瑜也知道,大表哥同沈桑桑订婚是真,可两人却并不一定有感情。
但这些她都不能告诉皙皙。
大表哥那么好,她只能把他说得坏一点、再坏一点,不然皙皙怎么会对他死心呢?
乔皙看起来并无大恙,只是在听到盛子瑜的那一番话后,她便开始一言不发的做家务。
她将衣柜里的所有夏天、冬□□服全部都翻出来,分别装成一篮又一篮,轮流塞进洗衣机里。
楼下的洗衣机在“嗡嗡”运转着,乔皙又趁着这空当,拿着吸尘器一路从楼上吸到楼下。
见她这样,盛子瑜又是害怕又是心虚,“皙皙……”
乔皙面色如常:“脚抬一下。”
盛子瑜干脆将双腿一盘,然后嗫嚅着开口:“我知道你心里不好——”
乔皙打断她:“我待会儿包饺子,你想吃什么馅儿的?”
盛子瑜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牛、牛肉。”
乔皙应了声“好”,然后便举着“嗡嗡”作响的吸尘器转到沙发后面去了。
等到乔皙一个人在厨房里绞肉馅的时候,先前一直隐形的容准却是出现了。
他站在乔皙对面,手肘撑在中央岛台上,斟酌着开口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皙不语,像是没听见一般。
容准自己先带几分不安地解释起来:“我不是故意偷听。”
乔皙低着头沉默良久,然后忽然笑了笑,开口道:“我爸爸和他爸爸是战友,十五岁的时候,我寄住在了他家。”
乔皙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其实他一开始也不和我说话,还是后来有一次,学校的游泳课上我差点溺水,他把我从水里救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上他……后来我们一起参加竞赛,从学校到市里,再从市里到全国。”
“他因为我放弃了考试……那时我答应他,等考完试就和他一起去苏梅岛学潜水。是我学……他潜水很厉害。”
一旁的容准嘴唇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乔皙假装并未注意到,继续说下去——
“只是后来没等我考完试,他就来了美国念书。我们很早以前就约好……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机会了。”
容准试图开口道:“我也从小就——”
但乔皙并无兴趣再听下去,未等到他话说完,便转身离开。
盛子瑜的预产期在七月底,到了七月中旬,连她那日理万机的老爸也终于放下手中所有公事,飞来波士顿看望女儿。
时值暑假,乔皙早已经认同Scholze教授的看法,从理论数学专业转到了应用数学系,并开始在Predator实习。
如今是暑假,她的工作变成full-time,每天下班回家来,便能看见盛家父女在自己的房子里吵架。
但今天她回到家里,房子里却是黑漆漆的,罕见的安静。
乔皙心里有些不安,子瑜已经临近预产期,她应该好好待在家里的。
她打开大门,走进房子里,刚将客厅的大灯打开,便听见“砰”的一声香槟开启声,然后是齐齐的一片声音——
“Happy Birthday!”
乔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看着这群特意给自己惊喜的好友,她的脸上不由得浮起微笑来,“谢谢大家。”
容准推着个蛋糕车,站在所有人前面,深情款款道:“Sissie,生日快乐。”
偏偏他今天还穿了一身白,乔皙觉得他看起来实在有些像个糕点师,当下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容准不明所以,只以为乔皙喜欢自己给她准备的惊喜,当下便更往前走了一步:“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我——”
话音未落,身后的盛子瑜突然传出连连几声“唉哟”。
乔皙转过头去看她。
盛子瑜扶着腰,“嘶嘶”抽着气:“王虫胖……王虫胖他是不是闻到芒果味,想要出来了?”
她的羊水破了。
当晚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盛子瑜送到医院。
乔皙知道,先前盛子瑜本来是不预备留下这个孩子的,但医生下了诊断,说是若是打掉这个孩子,她之后便不能再生育。
权衡再三,盛子瑜终于还是决定将这个孩子带来人世间。
到底还只是未满二十的小姑娘,骨骼都未发育完全。
盛子瑜的这一胎,生得十分艰难,几乎要难产。
盛父在产房门口急得团团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乔皙也着急,平日里的淡定冷静全部抛诸脑后,只恨不得同盛父抱头痛哭一场。
这种情况下,容准反倒成了最冷静的那一个。
到底是在此处从小长大,他几个电话便约来当地最负盛名的产科医生,又将与产房仅有一条走廊之隔的一间病房清出来,请他们先去休息。
乔皙劝了很久,这才终于将盛父劝去了旁边休息。
等见盛父走了,容准才走过来,站在乔皙身后,出声道:“你也上了一天的班,不用休息吗?”
乔皙摇摇头,“我不累。”
顿了顿,她又解释道:“子瑜在里面那么辛苦,我只是站在这里……知道我在外面陪着她,她心里会舒服一点的。”
容准点点头,“那我陪你。”
乔皙看他一眼,然后笑了笑:“谢谢你。”
盛子瑜这一胎生得无比艰难,她在产房里整整待了一天一夜。
谁知道等到孩子生出来,她居然还有力气,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还有力气大喊——
“快给我看看王虫胖长什么样!”
乔皙将襁褓中的胖虫虫给她看,微笑着道:“虫虫长得像你,多好看。”
一见自己的胖儿子,盛子瑜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脑袋长得这么大,他一定是故意的,这个黑心坏胖子呜呜呜!”
乔皙与容准对视一眼,无奈的笑。
乔皙逗弄着襁褓里的胖虫虫,软乎乎地开口道:“虫虫,要是按北京时间算,你和皙皙干妈可是同一天生日呢。”
她伸出一只食指,勾着小家伙软乎乎的小拳头,“以后皙皙干妈和你一起过生日,好不好?”
正在此时,襁褓中的胖虫虫慢慢地睁开眼睛,下一秒,他便咧开嘴,“呀”的一声笑起来。
乔皙很惊喜地开口:“子瑜,你看,宝宝就会笑了!”
虽然刚才嘴里还骂着“黑心坏胖子”,可一见胖儿子的可爱模样,盛子瑜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乔皙赶紧将胖虫虫交给一旁的容准,然后俯身哄着盛子瑜:“不哭了不哭了,这不是高兴的事情吗?”
盛子瑜吸吸鼻子,然后瓮声瓮气的开口:“别人生孩子都有老公陪着,我连王虫胖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她又擦了擦眼睛,然后道:“皙皙,你一定要找一个能陪在你身边,对你好的人。”
一旁的容准不失时机的咳嗽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乔皙偏过脸去,正撞上容准的视线。
她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等到将胖虫虫送入婴儿房,又将盛子瑜安置下后,两个一天一夜没合眼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走出医院大楼的门口,乔皙突然一阵小跑,跑到了大楼前面的草坪上,直接仰面躺了下来。
“好累。”她轻声咕哝道。
容准走过来,同她肩并肩地躺下来。
容准开口道:“我之前有话没说完。”
乔皙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没有说话。
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说情话的人,但此刻却笨拙地从头学起——
“他陪你从十五岁到十八岁,我可以陪你从十九岁一直到老。”
“你说你想学潜水,其实我没告诉过你,我也很爱潜水。如果你愿意,每年你生日,我都可以陪你去苏梅岛潜水。”
“Sissie,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容准遵循了他的承诺。
从乔皙的十九岁,一直到二十五岁,每一年她的生日,他都会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陪她去潜水。
从佛罗里达到洪都拉斯,从马来西亚到巴布亚新几内。
直到这一年乔皙的生日,他们终于飞往苏梅岛。
就在他们抵达的第二天,容一山收到了由泰国传来的消息——
容准在苏梅岛的一个洞穴潜水时遇险,此刻正在医院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