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晴本欲以脚踢他,然随着男子滚烫的气息迫近,又闻到了那股子好闻的冷竹香。
羽睫轻轻颤了颤,她沉沦地阖上眼睛。
房间内灯火通明,两人在书案上动作在冰裂纹窗棂上映出黑影,羞退了侍候在门外的半夏与紫鸢,纷纷往庭院中走去。
红菱端着盥洗的铜盆过来,还不清楚里间的情形,以为两个丫头这是躲懒,张口就要训斥,却见紫鸢将食指尖竖在口鼻上,而她的另一只手则指向窗户那头。
红菱又不瞎,哐当一声,她手中铜盆落地,洒了一地的水。
这动静不小,传入支摘窗内发丝松散的沈书晴耳朵里,她这才稍稍回神,彼时窗外又起几道窃窃低语,双颊顿时似云蒸霞蔚般满面绯红,她以残存的两分清明,咬声与陆深说道,“灭灯。”
以及,“别在这里。”
“叫人看见了不好。”
“好。”
两人发丝交缠,气息相互萦绕,陆深听到女子越来越快的心跳,以及感受到女子越来越柔软身躯,他掩下唇角的讥诮,陡然起身,将早就软似一滩春水的女子拦腰抱起,往里间走去。
女子脸红似桃儿,诱人去咬,娇小的身子正软软地靠在自己胸膛,眼尾泛红带着勾人的媚,完全是一副引人采撷的姿态。
绕过屏风时大袖一挥,灭了油灯,再一径往屏风后走去。
陆深去到里间时,借着屏风隐隐透出的月光,将女子放在了靠墙的软塌之上。
迷迷糊糊就被带上了榻,抬起盈着水光的眸子一看,男子只剩下一身雪色的中衣。
他的身量很高,一上榻便将她整个人罩住,火一样的热袭来,倒是叫沈书晴又多了半分的清醒,她眯着眸眼去探,线条硬实的胸膛在轻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一双充血猩红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从上到下肆意而露骨地打量。
意识到了危险,沈书晴抬手捂胸,这才发现自个儿也甚是清凉,不知何时被剥了外衫,只剩下湘黄色小衣堪堪遮住婀娜。
怎地就到了如此地步?
她不是无知稚子,自然晓得接下来会发生甚,可她怎么能与他发生这种事呢?
他身子骨又还没有好全乎,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发生这样的事情。
本来么,他们做这样的事情,就该是为了延绵子嗣,而不是为了.....
更何况,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她实在无意于充当破坏他们之间感情的第三人。
“王爷,不可以......”
然她才吃力地吐出几个字,陆深却似乎能听见她心声似的,福灵心至地低头封住了她的唇,将她未尽的话语吞吃入腹。
他似一个被困沙漠许久的旅人,竭力地攥取着能够到的每一滴露珠。
旅人的大掌也丝毫没有闲着,正细细地摩挲着沙漠中那同样干涸已久的雪兔儿,并与之共同赴会一场久旱逢甘霖的新奇体悟。
早在旅人粗粝的手掌覆上软嫩的雪兔儿上的刹那,沈书晴便喟叹一声睁开了眼,眼神迷离地看着男子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
男子阖着眼,她才敢露骨地去打量。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清晰的下颌,皆与记忆中一模一样,以及他那不断涌入她鼻腔的冷竹香,都叫她不得不沉溺其中。
她似漂泊在宽展湖泊上的一小叶扁舟,终究是抵不过滔天的热浪,被击溃得片甲不留。
她开始在唇齿之间有所回应,只这般小小的投降,便叫男子惊诧地张开了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眸,寻常总是寡淡沉肃的一个人,总是冷冷清清的一双眼,顷刻间眸中似烧了一把火,欲要将女子家的烧个干干净净。
一切本应是水到渠成的事。
倏然,撕心裂肺的痛与令人堕落的乐同时袭来,沈书晴细眉横拧在水色弥漫的杏眸上,欲哭未哭,娇声连连,听去自有一股惹人疼惜的媚态在。
眼看船只就要入港,却这个时候,盛夏的夜空陡然劈下一个惊雷。
这一声惊雷,响彻了整个金陵,将沈书晴从绮梦中叫醒,她一下子就回过神来。
天哪,她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可以?她的确是应下了替他生个儿子不假,但除此之外,他们不能这般行事。
今日他身子还没好透,说是为了生孩子也说不通,况且身子不好,生下的孩子也或有先天不足。
再一个,王妃何辜,为何要忍受其他的女人与自己分享夫君,即便这是她的无可奈何,只因她不能生养,但沈书晴知晓,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共享丈夫。
她与他之间,不该存在除了还债以外的任何关系。
于是她大力推开男子,扯了薄褥盖在身上,待惊魂落定,她垂下媚色的眸子淡扫了一圈,满目的糜丽,混乱的场面,在看见那个衣襟半敞的男子时,神魂亦有着一刹那的颠倒。
沈书晴摇了摇头,竭力地克制着自己,盯视着此刻脸色已然是铁青的男子,哀哀戚戚告饶:“不可以,我们不可以。”
我们在一起,只能是为了生孩子。
而如今,他的身子还没好全,不合适生孩子。
陆深自迷离中清醒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此刻他面上虽浮着细汗,眸子里却已经一片清明,他微扯了扯唇,似笑非笑,“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地突然就不愿了?”
分明就已上勾,若非那道惊雷,此刻他已得手。
陆深抬眸,透过插屏往外觑去,电闪雷鸣还在持续,阵雨持续不止。
这天气还真是败兴呢。
视线回转,他无悲无喜的眸光薄凉地落在沈书晴身前,分明不带任何欲念,沈书晴还是紧了紧覆在胸前的薄褥,眼里满是惧色,“王爷,不可以,我们不可以这样。”
陆深目光一片清澈,嘴上却说着诱哄的硬话,“沈氏,你将你夫主招惹至此,你却不管不顾,你觉得合适吗?”
沈书晴咬着啧着水渍的红唇低声道:“我哪里有招惹你,分明是......”
然则话还不曾说完,就触碰到男子滚烫中带着胁迫意味的目光,她便立刻收了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当即垂下了脑袋,“王爷,民女错了。”
虽然不是她的错,但若是认错可以让自己好过一些,她不介意认这个错。
“既是知错,便当该罚。”
沈书晴就只听着,并不开腔。
陆深不悦拧眉,“过来,服侍你夫主歇下。”
沈书晴不敢真的惹怒她,只得跪步到陆深身前,柔夷抛开身前遮挡后,随着婀娜的软缎浮现,又迎来了男子不加掩饰的热切目光。
以色侍人。
深书晴脑子里倏然蹦出这几个字,一个没忍住,又捂着唇低低地哭了起来。
炙热的泪珠落在男子手心,浇灭了男子的心头最后的一簇火苗。
甚是厌恶女子哭泣的他,当即起身下榻,披上外袍冷冷睨她,“沈氏,以后不许在本王面前乱哭。”
“否则…”
大概是碍于她的身份,否则甚么他没说出来,干脆袖子一甩,背过身去,往外走。
只他才刚开门,便见林墨站在门口,拿眼角余光梭巡那站在廊柱下栀子花傍打着油纸伞也要暗中观察的丫鬟。
正是李照玉买通的那个丫鬟。
陆深抬眸觑了眼不断线的雨帘,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甚么时候他堂堂一个亲王竟然沦落到要去讨好一个小丫头了。
更似乎还讨好失败。
又觑了一眼那暗处的洒扫丫鬟,也罢,做戏做全乎,一转身,他已卸下面上的不悦,重回清雅淡然的模样。
沈书晴才刚松了一口气,就看他折返回来,又提心吊胆起来,攥着被褥到身前,小心翼翼抬眼看他,不敢说话。
“雨太大了。”陆深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厢房与主屋有抄手游廊相接,再不济这一宅子的丫鬟奴仆还真能让他淋雨不成?
沈书晴并不拆穿,只觑了一眼身量高大的陆深,又觑了一眼这并不宽敞的软塌,“王爷,这塌怕是挤不下我们两个。”
“无妨。”陆深皱眉,他已经如此低身下气了,这女子怎地还一个劲儿将他往外赶?
不是喜欢他,还给他抄经?
陆深有些怀疑这事的真实性,于是开口诈她:“听说你会抄经?”
女子一听,只当是林墨出卖了她,于是赧然地垂下了头,并不言语,只是红透了的耳根已无声无息代她作答。
他不过随口一问,这女子便原形毕露,还真是天真的可以。可如此纯真的她,又心里有他,却为何不肯就范?
要拿下一女人,须得拿下她的身子,否则一切皆是面谈。
淡扫了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沈书晴,陆深抬手褪下外衫,“今夜本王与你歇在一处,你腾些位置给本王。”
他还是一定要她吗?
沈书晴茫然抬眸,眼里盈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