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梁宴来医院接人。阮听雾和程砚说了再见,坐上了梁宴的车。车里开了暖气,小姑娘今天一天心情起伏,奔波来奔波去,困意逐渐入侵大脑,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睁眼。
梁宴像是看出她困倦,扯唇笑了声。
“想睡就睡,又不载你去机场。”
“……”阮听雾眼皮重得就要黏在一起,她弯下眼,说了句“好,我实在太困了,我先睡一下”眼皮便立即黏在一起,沉沉入睡。
梁宴淡淡嗯了声,把车厢温度调高了几度。
阮听雾再次醒来时候,车已经驶进了梁宴家私人车库。
她在车上睡得很安稳,睁开眼,梁宴熄了火,觑她一眼:“醒了?”
“嗯,醒了。”阮听雾挠挠眼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下车。”梁宴松开安全带。
“好。”阮听雾鞋带散了,她低头系了下,系好后真诚地望了眼梁宴,说:“谢谢哥哥。”
梁宴看见她眼睛里的感谢和愧疚,他眼神动了动,散漫地说了句:“程砚给了我张银行卡,你别太不好意思。”
阮听雾知道他没拿那张银行卡,说这种话也是为了让她宽心。
梁宴打开车门下车,她拎着书包跟在他身后。
男人身形高大,拎着行李箱脚步也迈得比她大。
她疾步走才勉强跟上。
梁宴懒散惯了,一时也没想这么多,直到走进独栋别墅,偏头想给她交代几句话,才知道她落在他身后很远了。
阮听雾拎着书包走得飞快,但到后面实在跟不上了,看见梁宴回头扫她一眼,她立即跑到他身边,气喘吁吁地吐出一句话:“怎么了。”
梁宴看着她绯红的面色,哂笑出声:“不好意思啊。”
“没事,”阮听雾也跟着笑出声:“是我走得太慢了。”她看他一眼:“哥哥你刚刚想说什么。”
“哦,”梁宴低头滑下手机,喉结滚了滚,说:“程砚让你们家那个阿姨今晚晚点过来。”
“陈姨吗?”阮听雾弯下唇。陈姨以前就是24小时都住程砚家里。她双颊阔出一道笑:“那太好了。”
梁宴喉间滚出一个嗯字,听着没什么情绪。
阮听雾觉得她可能有些聒噪了,便收了收唇角。
路灯昏黄在地面映出两道身影。庭院高深,梁宴用指纹解了锁,而后抬步走进家里。阮听雾跟在他后面,发现他脚步好像变得慢了些。她毫不费力就跟住了。
她又弯了下眼睫。
今晚月亮不算太圆,月光澄莹掉到脚边,庭院里种了些她不认识的花草植物,在夜色里看不太清。
没一会儿,梁宴走到门前,伸出手指输入密码。密码输完,门开,他走进去,“啪”地一声摁亮家里的灯。
霎时间光亮充斥眼前,是全然陌生的一个住所。
上下两层,一楼客厅很大,黑白灰三个色调为主,冷淡,布局设计能彰显主人家的格调。阮听雾第一直觉就是这儿比程砚家里要漂亮很多。墙壁上贴着不少书画,客厅左边有一面陈设的木架,上面摆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她匆匆扫了一眼,便被局促包围,拎紧书包站在原地。
“这儿没机关。”梁宴漫不经心地说。
阮听雾没听懂,尾音上扬嗯了声。
梁宴觑她一眼:“用不着担心有地雷,别站着不动。”
“哦,谢谢提醒,消除了我的疑虑,”阮听雾迈出一步走进了他家,问,“哥哥,陈姨是待会过来吗?”
“应该是,”梁宴往楼梯的方向走,“客房在二楼,你跟我上来。”
阮听雾跟着上楼。
梁家的楼梯是那种很有设计感的旋转楼梯,她舔了下唇,看着梁宴上了二楼,转身站在一间房门口。
梁家二楼有一条长而宽阔的走廊,走廊两边看上去客房很多,她指了下,问:“我今晚是住这间吗?”
“嗯,”梁宴看了眼房间:“我这定期有人打扫,昨天应该是有人打扫过。”
“好。”阮听雾点点头,“谢谢打扫的人。”
“……”梁宴扯了下唇角:“可以,我会转达给阿姨。”
阮听雾乐了:“那我先收拾一下。”把行李箱拖了进来。
“你随意。”梁宴转身出了房间。
阮听雾看着他离开,花了半小时简单地收拾了下。
收拾完下楼。
陈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和梁宴说着话。
阮听雾弯了弯眼睛:“陈姨。”
“听雾。”陈姨笑起来的时候很亲切。
梁宴:“阿姨您也住楼上,明天再整理。”
“好,现在确实太晚了。”陈姨揉了揉阮听雾的头,她喜欢阮听雾,照顾了将近三个月,这孩子都没让她操什么心,而且很懂礼貌,贴心又温暖。
梁宴颔首了下,拿着车钥匙往门口的方向走。
阮听雾没想到他这么晚还要出去。
“哦,对了,”梁宴像是想到什么,朝阮听雾说,“我今晚不住家里,你有事就找阿姨,也可以找我。”
“好,”阮听雾点点头:“今晚可能会下雪,注意安全。”
梁宴不在意地嗯了声,拿着钥匙出门。
阮听雾眉眼耷拉了下来,但想到明天应该能见到他,眉角又弯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阿姨根据梁宴的安排,整理出了两间房,一间阮听雾住,一间她住。
阮听雾七点半起床,搬进了陈姨整理出来的房。
房间朝阳,阳光每天会按时撒进房里,阮听雾很喜欢,同时又在期待今天会不会见到梁宴。
但美梦总是不容易实现,接下来的两周,她都没能见到他。
所以之前肖想的,能每天见到他,能经常有机会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都轻而易举地破碎掉了。
阮听雾难免会失落,但在没见到他的日子里,她也有在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期末考试的成绩还没能出来,她一边等待,一边复习做题。下半年就要进高三,她学习压力虽然不算大,但对学习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她喜欢的人学习很好,为了匹配他的优秀,她当然也要努力学习,争取早日能让梁宴看见她。
这天,程亦橙忽然叫她出来玩,说是为了庆祝她可以留在京南一中上学了。
阮听雾在家闷了差不多半个月,也想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便和程亦橙约在市中心一家奶茶店。
下午一点多,阮听雾坐公交在市中心国潮街某站牌下车,程亦橙从奶茶店走出来,朝她招手:“听雾!”
阮听雾咧着嘴角下了车,上前抱了抱程亦橙:“橙子,我好想你啊。”
“呜呜呜,我也好想你哦。”程亦橙揉了揉她的头,“你看看我,今天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阮听雾听话地退后了几步,打量起程亦橙。差不多大半个月没见,面前的女孩子嘴角多了一颗黑色的痣,皮肤好像也比之前黑了不少,头发更是乱七八糟的。
乍一看就像个乞丐一样。
“是不是变丑了很多!”程亦橙兴奋地说。
“……”阮听雾认真地说:“女孩子怎么样都很漂亮的。”
程亦橙小声地说:“我其实是在故意扮丑啦。”
“啊?”阮听雾懵了。
“今天不止我要扮丑,”程亦橙眨了眨眼:“听雾,你能不能也陪我扮一下?”
“行为艺术吗?”阮听雾不理解地笑了下。
“不是,”程亦橙低头看了眼手机,“其实是我今天约了个网友见面,但是我怕他看上我家里的钱。”
阮听雾顿了顿:“那你扮丑是干什么。”
“我等下要和他见面,”程亦橙说,“所以把自己弄得看上去像没有钱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阮听雾摸了摸下巴:“那我也要扮丑是为什么。”
“我一个人不敢去嘛,”程亦橙可怜地说:“所以想让你陪我去,我没有钱,我的朋友当然也要没有钱才不容易穿帮嘛。”
阮听雾彻底理解了程亦橙的意思,她假装冷哼一声:“橙子,你还说今天出来见面是为了帮我庆祝呢。”
“哎呀,你帮帮我嘛,等下我请你吃火锅。”程亦橙晃了晃她胳膊。
“行行行,你别晃我了。”阮听雾望她一眼:“那你帮我弄一下吧。”
“好嘞。”程亦橙拽着她去了商场卫生间。
二十分钟后。
“大功告成。”程亦橙满意地看着她的杰作。
阮听雾心里咯噔一声,抬头扫了眼卫生间的镜子。
镜子里的女孩子皮肤不像往日那么白皙,用粉底液涂成了那种黄色,头发被弄得像没有打理过,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穷光蛋。
“现在就差个碗我就能当乞丐了。”阮听雾被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逗笑了。
“还差一个东西,”程亦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件军大衣:“我们都换上吧。”
“……”阮听雾呐呐地接过,“橙子,等下真的不会有人捐钱给我们吗?”
“可能会有吧,”程亦橙不在乎地笑了笑:“我们快走吧,他快到了。”
几分钟后,程亦橙拉着阮听雾去了家名叫声喜的餐厅:“我们约在了餐厅。”
两姑娘进餐厅时,站在门口的服务员打量了她们一番。
程亦橙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阮听雾脸皮薄,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服务员颔首笑了笑。
两人慢条斯理地走进了餐厅。
“他还没到呢,”程亦橙说,“我先补个妆,把自己补丑。”
阮听雾偏头乐呵地看着窗外:“已经够丑了。”
“……”程亦橙愣了愣:“也是。”
两人又等了会,阮听雾低头摆弄手机。
耳边忽然传来程亦橙的声音:“听雾,他让我去餐厅门口接他。”
“那你要去吗?”阮听雾问。
“听雾你去吧,”程亦橙扭捏道:“他穿了件灰色大衣,黑色裤子。”
“行。”阮听雾起身,走到了餐厅门口。
但没走几步,她忽然看见了陈逢喆。
“……”阮听雾愣住了,和陈逢喆的目光撞了下。
过几秒,陈逢喆移开目光,朝某个方向招手:“这里。”
他没认出她来。
阮听雾松了口气。
但下一瞬,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意料不到的声音。
“你好,麻烦让一下。”
低磁的,礼貌又好听——
如果这个声音不是梁宴的该有多好!
阮听雾发觉她堵在了门口,低着头给梁宴让出位置,心里祈祷他千万别认出她。
时间开始变得煎熬。
她后背爬上一层绵密的汗。
所幸的是,梁宴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阮听雾又松了口气。
“听雾!”程亦橙的声音乍然响起。
阮听雾心尖又提起一口气。
但这一次明显没有刚才那样幸运。
梁宴停下了脚步。
阮听雾抿了下唇。
看见梁宴朝她掀了下眼。
“……”阮听雾咳了声,和他目光交汇了下。
梁宴眼里划过错愕和荒诞。
“……”紧接着,她听见他扯唇笑了一声。
“挺先锋,现在高中生开始流行流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