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传说中的纹身馆投资人下车,媒体记者们都围了上去。梁宴朋友多,人缘好,他一下车也有不少人走过去,一瞬间就堵得水泄不通。
所以女孩子的那句话好像很快被众多的声音泯灭,除了阮听雾之外,没有人再听到。
但女孩子也不气馁,跟在记者后面走着,阮听雾看了眼梁宴,刚刚声音太多太杂,他好像真没听到,男人就那样被许多人围着,簇拥着走向纹身馆里面。
“听雾,上二楼,那里人少。”程砚停了下来,朝她挥挥手:“愣那干什么,当门神啊?”
阮听雾困难地挤出一个笑,朝程砚走过去,拎着的相机像是变得更加重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纹身馆二楼有很多有非凡意义和价值的刺青图,阮听雾对这些很感兴趣,拿着相机拍了不少喜欢的镜头。
十一点多时候,她将镜头对准一组叛逆又野性的刺青图,手机响了下,程砚叫她下来去酒店吃饭,很快收了手机,拿着相机下楼,在走出二楼的前一秒里,听到熟悉的女孩子的声音,只是依稀可以辨出几分哭音。
“梁宴,我最后再问一次,能不能不要分手。”
阮听雾眉心狠狠跳了下,脚步往后撤了一步,木质地板踩着没有声响,但她心脏跳动声响巨大。
日光煊浮,透过极具设计感的旋转阶梯,她在这个方向能看到梁宴高大的身影。男人眼皮很薄,浑身上下线条都凌厉,白色西装衣袖往上几寸折叠,强硬手腕肌肉纵着股野性的不羁。
但声线却不是冷硬的,反而荡了股随性:“我们已经结束了。”
礼貌又不失分寸,但处处又体现着不在意的。
女孩子吸了下鼻子:“梁宴,我就想问你,如果哪天我没吵着要去你家,你会不会——就不会和我提分手了。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想多靠近你一点。能不能,我以后都不会越过那根线。而你也收回你的分手决定好不好。”
阮听雾心脏一下子吊得很高,咚咚咚地左右传递着热浪。她又透过强烈浑厚的日光看了眼勇敢的女孩子,发现其实用女人形容更合适。
看模样大概是二十来岁,唇红肤白,五官精致大气,穿着条低奢的黑色长裙,身材很好,细高跟年轻又风情,貌美又充满迷人的魅力,像高傲的黑天鹅。
阮听雾双脚像灌了厚重的铅,转身往二楼里层走,明明已经知道梁宴身边人总是很多,但亲眼撞到这一幕,她还是觉得难过。
纹身馆二楼会场布置得很漂亮,宽阔又明亮,她转身走进刺青图片展览的橱柜附近,手撑着下巴低头看玻璃柜里面的鸟兽刺青。
直至梁宴的声音透过空气扬过来,是她没意料到的坦荡:“我们都体面点,行么。”
他拒绝了。
阮听雾撑着下巴的手蹭刮过玻璃柜,惊讶蹙眉又朝两人扫了过去。
阮听雾手机又响了下,她低头给程砚回了消息:【好啊,我等下就来了】
几分钟后,梁宴和女人都走了,她才敢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日光散漫掉落进纹身馆二楼的刺青墙上。
阮听雾抬手隔着空气摸了摸半截月亮的刺青,拿起相机将月亮定格。
—
吃午饭是在一个单独酒店包厢里,因着人太多,程砚和梁宴陈逢喆还要几个朋友们一个包厢,这些混不吝的爱抽烟,话题也聊得开,所以程砚便让阮听雾去了一个小朋友多的包厢。
阮听雾这顿午饭吃得很舒服,她这个包厢都是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不怎么闹腾,很安静。
她旁边坐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吃完饭后热络地同她聊着天:“待会晚上好像要去海滩边吃烧烤,我期待很久了。”
阮听雾不是很清楚晚上的活动安排,笑了笑:“是吗?那应该挺好玩的。”
“嗯,”小姑娘看了眼阮听雾的相机,问:“待会去海滩你能帮我拍照片吗?”
“可以啊,”阮听雾低头摆弄着相机:“在海滩边上拍照应该很漂亮。”
小姑娘笑得像朵雏菊:“好呀,谢谢姐姐啦。”
阮听雾也很开心,去海滩边吃烧烤如果是集体活动的话,那梁宴也应该会去吧。她低头弯了下唇,愉悦地翻看着今天拍的刺青照片。
吃饭完后,程砚来找阮听雾:“晚上去海边烧烤,你去吗?”
阮听雾假装不经意,手指却僵硬挠着手心地问:“是大家都去吗?”
“嗯,应该都去吧,”程砚低头滑着手机:“梁宴都去了,去的人肯定很多。如果你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你不去也行。我送你回家。”
阮听雾听到梁宴真的也去,心底自上而下荡起一抹乐意,她低头摆弄相机,掩长睫毛掩盖不住雀跃的情绪:“我去呢,相机都带过来了,拍点漂亮的照片回去。”
“行啊。”程砚看见梁宴走出了包厢,朝他抬了抬下巴:“听雾,叫人。”
阮听雾余光里闯进梁宴的身影,摆弄相机的手一滞,心脏立即变得紧张木讷,抬头朝梁宴看了眼,目光都没怎么敢落在他身上,乖软地叫了声哥哥好。
程砚笑了笑:“听雾我今天可给你报仇了,刚刚足足灌了梁宴两瓶酒。”
阮听雾啊了声:“两瓶酒吗?”好多啊。
她鼓起勇气抬眼看了下梁宴。
男人额间扫过一点细碎的漆黑头发,深邃的眼皮微微掀着,侧脸下颌线锋利硬朗,看起来放纵不拘。他声音落到她耳畔,带着混笑。
“操,程砚你也没少喝。”
“梁宴,你能别说脏话?”程砚笑得不行:“就他妈灌你两瓶了,怎么着。”
阮听雾眼底盛上一丝乐,继续低头整理着相机照片,嘴角很明显地扯起一些。
“听雾你笑什么啊。”程砚笑道。
明明只是一句随意的话,阮听雾却像是被戳中心事一样,缓了好几秒才摇头:“没笑什么啊。”
程砚也只是随口一问,很快便没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因着晚上要去海滩边烧烤这事,阮听雾心情好了很多,直到程砚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说他现在得回家一趟。
“待会没人送你回家,不如现在跟我回家?”程砚低头看阮听雾一眼:“我回家给你弄个烧烤。”
变故来得如此迅速,她心情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但当然不想给程砚添麻烦,便点点头,说了声好。
程砚:“宴爷,那我们先走了。”
梁宴不在意地笑骂了程砚一句怎么那么爱工作,程砚拍了拍梁宴肩膀,说有钱人家的少爷当然不懂。
阮听雾站在门口,看着程砚和梁宴说话,心底蒙上一层软绵绵又实际存在的阴雾,一分钟后程砚带着她走出酒店,阮听雾又回头看了眼他。
男人又被好几个人围着,高大又亮眼,只是离她很远。
她拿起相机拍了张日光落在地板的光影碎片,拍过后拿起机子看了眼,却没拍好,摁了删除键。
在即将走出酒店时候,一个小姑娘声音叫住她:“姐姐,你怎么走了呀,不是答应帮我拍好看的照片了吗?”
阮听雾转身,再次见到刚刚饭桌上的小姑娘,太阳光线很刺眼,她恰好迎着日光拨了拨头发:“可是姐姐现在要回家了。”
“哎呀,”小姑娘跑过来拉了把她,“我待会送你回家呀。”小姑娘声音大,惹得所有视线都往她这来了。原本围着梁宴说话的几个纨绔二世祖也眯着眼扫了过来。
阮听雾哭笑不得,程砚也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小姑娘看了眼程砚:“就是你啊,把姐姐带回家了?她待会要去海滩帮我拍照片的。”
程砚乐了:“等下你送她回家呀?”
“我送就我送。”小姑娘双手撑腰:“你自己回家吧,别让我姐姐也跟着你回家。”
程砚倒也挺想让阮听雾去海滩散心的,他侧头问她:“要不你跟着去,待会我再来接你?”
很快他又否认道:“我待会可能没时间来接你,要不你现在和我回家得了。”
阮听雾不知道梁宴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
刚想遗憾地和他回家的,耳边传来梁宴懒散的声音。
“待会我让人送她回家。”
阮听雾眼里闪过几分不可置信,像是被诺大的惊喜砸中,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程砚笑骂了句:“我操,梁宴今天你他妈终于做个人了。行,那我走了。”
一分钟后程砚走出了阮听雾视线。
小姑娘凑过来拉一拉阮听雾的手:“姐姐,你待会就能帮我拍照了。”
阮听雾回了小姑娘一句好呀,便弯着眉眼朝梁宴说了声谢谢。
梁宴哂笑了声说不用。
阮听雾听到他笑声,眉眼弯得更厉害,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么开心过,顿了顿,下意识抬眼,但梁宴目光却没看向她。
她缓慢地反应过来,眉眼松了送,梁宴让人送她回家不是为了帮她,还是为了帮他兄弟程砚。
下午四点多时候,阮听雾在纹身馆二楼拍着刺青照片,忽而听到陈逢喆的声音。
“程砚妹妹下来,去海边玩咯。”
阮听雾应了声,拿好相机便下楼。陈逢喆朝她笑:“那天我喝醉酒了,妹妹不好意思啊。”
“没事,”阮听雾挠了挠眼皮:“不过挺离谱的。”
陈逢喆笑了笑:“是挺离谱的。放心,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阮听雾点点头,跟着陈逢喆往停车场方向走。
忽而,她脑袋又闪过一个想法。梁宴喝酒了不能开车,他只能坐别人的车去。那他坐谁的车?
会不会——和她一起坐陈逢喆的车?
阮听雾抿了下唇,试探性地转头问陈逢喆:“哥哥,你喝酒了吗?喝酒可不能开车。”
“放心,哥哥待会还载喝酒的人呢。”
阮听雾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他待会要载的那个喝酒的人,会是梁宴吗?
陈逢喆摁了下汽车遥控器,坐进驾驶位,阮听雾探身坐进后座,心里隐隐期待着那个人是梁宴。
“谁啊?”
“你不认识的哥哥。”陈逢喆转头看了下车窗外,“你还没见过他呢。”
她见过梁宴的,所以那个人就不可能是梁宴了。
阮听雾丧气地垂下睫毛,应了声好,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拨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
副驾驶的门忽然被拉开。
她知道是那个没见过的哥哥来了,顿了顿,抿着唇抬眼,准备礼貌性地叫一声哥哥好。但那句话就那么被堵在了喉咙里。
男人低着眉,眼睑锋而利,偏黑的瞳孔里映了些细碎的光,大手不驯地拉着车门,白色西装上一丝褶皱也没有,恰好掀眼朝她看了过来。
两道目光第一次正式又短暂地交汇。
阮听雾心脏超负荷地运作着,半秒后,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偏移开目光,后知后觉地补了句哥哥好。
下一秒,前方传来梁宴散漫腔调。
“整天哥哥哥哥的,不记得我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