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西服的人是俱乐部总经理,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这种事,弯着腰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意外,我们会处理好的。”
阮听雾抬眼,梁宴挡在她前面,身边还围着好几个人,他们身上都还穿着赛车服,手里拎着个头盔。
“你还砸她的相机,宴爷马上砸了你的饭碗。”有人笑骂了句。
阮听雾认出笑骂的这人是前两天凑到梁宴汽车窗口那的那位。
陈逢喆又对着总经理道:“行了,你也不用陪我们去吃夜宵了,你去处理这位态度恶劣的员工吧。”
总经理应了声是,便带着人走了。
阮听雾低头检查着相机。
“受伤没。”陈逢喆知道这是程砚的妹妹,便低头问她。
“没有,”阮听雾摇头:“相机没有受伤。”
陈逢喆朝着梁宴和其他几个人笑:“草,这姑娘有点意思,我是问她有没有受伤,你们猜她怎么说?她说相机没有受伤。”
其他人都笑得不行,梁宴扯了下唇。
阮听雾看着梁宴微扯的唇角,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她笑,但胸口还是像打翻一瓶蜜饯似的,空气里仿佛都荡着清甜的橘子气。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眼皮,唇也弯起来,说自己没有受伤。
夜已经深,她便抓紧时间拿着相机继续去拍照。
梁宴和陈逢喆还有其他人往酒店方向走。
陈逢喆笑得不行:“程砚那么混蛋的人,妹妹倒还挺乖的。”
梁宴放下手机时候恰好抬眼,夜色很重,黄橙月亮正圆,程砚妹妹拿着相机,背影很快消匿在视线里。
确实有点乖。
他拎过陈逢喆手上的头盔,很快又谈起下月去极限攀岩的事。
阮听雾那晚拍到十二点多才结束,结束后便回酒店休息,次日程砚打来电话,说明天会有人送她到京南西路。
阮听雾:“好,谢谢表哥。”
程砚欲言又止地说:“你家里那边情况更糟糕,还好我把你带到这边来了。”
阮听雾很真诚地感谢他:“真的很谢谢表哥,我早就不想呆在家里了,一直呆在那种地方,我迟早会得病。”
程砚叹了口气:“是的,你一个小姑娘,本来就应该鲜活一点。你看你,才17岁,这么好的年纪,呆在阮家遭罪。”
阮听雾弯了下唇:“没事,已经从阮家逃出来了。”
“嗯。梁宴挺忙,他不怎么想把一小姑娘放家里,没事,下周哥就回国了。”
提及梁宴,阮听雾明显变得低落了一点,她挤出一个笑:“挺正常的,一般人都不想惹这个麻烦。”
程砚:“梁宴是真忙,他这人就闲不下来的,也不怎么着家,我把你放他家我还不放心呢。他以前还好,自从前年出了那事以后,就——”
阮听雾抿下唇:“就怎么了?”
程砚敷衍过去:“没什么,你一个小孩也不懂。不说了,收拾下行李明天走吧。”
阮听雾嗯了声,顿了顿,说:“表哥,对不起啊,你原本打算在国外工作的,却因为我,不得不回国了。”
程砚笑道:“我不是因为你回国的,别有心理压力。而且本来就是我拉着你出阮家的。没事啊。”
这通电话结束后,阮听雾意识到她明天就得离开俱乐部,但还没有拍到很喜欢的摄影作品,也很快又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梁宴。
昨晚的喜悦仿佛还盛放在心头,眼下那抹欢跃又变成了沮丧。
呆在俱乐部的最后一个晚上,阮听雾拿着相机出门,不知不觉间就拍到了凌晨一点多,回酒店路上碰到了陈逢喆。
陈逢喆朝她招手:“程砚妹妹,过来。”
阮听雾对他有印象,遂拎着相机走到陈逢喆面前,叫了声哥哥好。
陈逢喆笑了声:“妹妹,去不去吃夜宵?这么晚了,饿吗?”
阮听雾摇头:“不饿,我就不去了,谢谢哥哥。”
“行,”陈逢喆看了眼她,又啧了声:“这么乖的妹妹,梁宴居然拒绝程砚了,妹妹,要是程砚让你住我家,我绝对让你住进来。不知道梁宴怎么想的。”
阮听雾摩梭了下指尖,挤出一个笑,没开口说话。
身后传来一道声响。
“陈逢喆,你怎么还在这,宴哥他们都开始为攀岩赛下赌注了。”
陈逢喆回头看了眼:“行,我马上就走了。”
阮听雾耳朵捕捉到和梁宴有关的讯息,抬手挠了挠脖子,心里紧张得不行,但她明天就得走了,说不定今晚这次,是她和梁宴很久不见前的最后一面。
她手指绞得泛白,心脏高高悬起,整个人像架在火炬上,但在她鼓起勇气的前一秒,陈逢喆接了个电话,便迈着脚步往前走了。
阮听雾拨了拨眼睫,漆黑的睫毛挡住难过的情绪。是啊,没有人会等她无尽的纠结。
下一瞬,她抬头看了眼月亮,心里像注进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勇气,而后朝陈逢喆迈步跑过去,声音还有点微抖:“我好像有点饿了。”
陈逢喆笑了笑:“行,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梁宴刚走,行,我带你一起去吃夜宵。”
阮听雾啊了声,这么不凑巧的吗,他刚走啊.....
但为了礼貌起见,阮听雾还是跟着陈逢喆去吃了夜宵,果然如他所说,梁宴并不在包厢里。
坐在包厢里的人她都陌生,全都不认识,低着头吃了碗炒粉。
过了几分钟,包厢里忽然走进来一个女孩子,打扮得精致漂亮,气质出奇地好,只是眼圈有点红,音量不大地问:“请问梁宴在不在。”
陈逢喆拧开一瓶酒,语气轻飘飘的:“你找他有事?”
女孩子低着声说了个有字。
“不在。”陈逢喆仰头喝了口酒:“好像是被别的女孩约走了。”
阮听雾夹起粉条的筷子一滞。
门口那个女孩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
陈逢喆又喝了口酒,像是喝醉了,语气有些含糊:“程砚妹妹,你知道梁宴这种人唯一的烦恼是什么吗?”
阮听雾还没说话呢,陈逢喆就自问自答道:“你知道他一天要收到多少条垃圾短信吗?草,不知道怎么回事,梁宴手机号被泄露出去了,他这些天每天都能收到很多条短信。”
阮听雾想起前两天在他手机上无意识看到的短信,愣了下,问:“怎么泄露的啊?”
陈逢喆深深看了眼她,笑得不行:“妹妹,当然是别人卖出去的。”
阮听雾抿了下唇:“这种人还挺让人无语,有点缺德。”
陈逢喆笑得腹疼,忽然看到梁宴夹着烟一脸不耐烦地走进来,便朝他招下手,说:“这有人说泄露你手机号的人有点缺德。”
阮听雾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下,她缓慢地看向陈逢喆,目光里像是含了刀片。
梁宴神色不耐地随手合上门。
阮听雾心尖提起一口气。
“刚刚有女孩来找你。”包厢里有人起身,朝梁宴走过来笑道:“陈逢喆刚刚说你约会去了,这是分身乏术呢?”
阮听雾心尖那口气含到了喉咙里,很庆幸有人打断了陈逢喆的胡言乱语。
“你听他瞎扯。”梁宴坐到里间沙发上,语气懒恹。
阮听雾拿着水杯抿了口水。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去弄号码泄露那事?”陈逢喆已经喝的不省人事。
梁宴懒得和一醉鬼搭腔,只是抬眼看到他身边还坐着一有点眼熟的女孩,他睨她一眼,像是颇有些意外:“陈逢喆拐你过来的?”
阮听雾心脏刹那间跳得飞快,像是要跳出胸腔,她嗯了声,缓慢抬起眼睛:“他没有拐我过来。是我自己主动过来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饿了,所以来吃点夜宵。”
陈逢喆不知道怎么就听到阮听雾和梁宴的对话,忽然伸手拍了拍阮听雾肩膀:“妹妹,酒可以乱喝,话不可以乱讲,明明是我拐你过来的,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你自己主动过来?”
“……”阮听雾愣了下,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句话:“你没有拐我过来啊,是我自己主动过来的。”
包厢里其他人都跟着看了过来,大部人视线都聚焦在阮听雾和陈逢喆斗嘴上,梁宴出门接了个纹身师的电话,转身回来就看到陈逢喆脖颈和脸都很红,醉鬼喝得烂醉,正对程砚妹妹说出一句话:“明明是我拐你过来,妹妹,你真的不是因为饿了才过来吃夜宵的。”
程砚妹妹倒是真的乖得不行,一板一眼地回复陈逢喆:“不是。你喝醉了。意识有点不清醒。”
包厢里的人都忍俊不禁地看着,梁宴抬手招了几个服务生过来,让他们带醉鬼陈逢喆回了酒店房间。
阮听雾至此才松了口气,抬眼,看见梁宴扫了眼她。
她那口气又像攀着根竹竿似的往上升,下一瞬,梁宴扫过她,并未停留在她身上,阮听雾抿了下唇,心口荡着股愁。
刚才真丢脸啊,不知道怎么就和陈逢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还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她懊悔地抿了口温水,恨不得钻进地缝。
梁宴又抬手招了一个服务生过来,让服务生带程砚妹妹回酒店。最后,他视线落到她身上半秒,很快又转移。
不仅乖,还面薄。
他转身走出包厢。
第二天阮听雾就人带着出了俱乐部,汽车终于开到京南西街表哥程砚的家里。
也就是当天下午,程砚到了家里,带着她去京南一中办好了入学手续。
周一,阮听雾便拎着书包去京南一中上学。
上学的日子倒是过得很快,眨眼就过了大半月,京南一中放起了月假。
那晚程砚难得回家,看了眼她,问怎么瘦了。阮听雾说没什么事,程砚觉得是学校太闷,难得放假干脆想带她出去散个心。阮听雾不想辜负程砚的好意,她也想拿着相机出去拍点东西,于是点头说了声好。
程砚笑了声:“明天纹身馆开业梁宴也会去,明天见着他我怎么都得多灌他几杯酒。”
阮听雾那时正在厨房洗手准备吃饭,闻言将水龙头的水关小了点,那些冷水仿佛变成了温水,缓缓流淌过手心,她偷偷抿出一个笑。
第二天早上,阮听雾起得很早,读完英语后便下楼吃饭。大概到了九点多,程砚拿着车钥匙下楼,她便跟着他前往城北西路的的纹身馆。
路上,阮听雾拿出相机拍照,程砚看着她这么开心,他也开心地说:“早该带你出来散心的。”
阮听雾笑了笑:“是啊,外边空气很新鲜。”
汽车很快开到纹身馆附近,阮听雾拎着相机下车。
今天是纹身馆开业,排场是肉眼可见地大,许多新闻记者都来了,阮听雾没想到一个纹身馆开业也能这么热闹。
一会后程砚车停好,带着她进去纹身馆里面。
今天来的人很多,阮听雾扫了一圈,意外发现那天晚上踩着高跟哒哒哒来找梁宴的女孩子也来了。
转头又看见梁宴从一辆SUV上下来。男人眉眼锋利又桀骜,穿着件白色西装,一眼就能看出是定制款,宽松又合身。宽肩而窄腰,西装穿他身上不显得正经,反而多了几分离经叛道的漫散。
那个女孩子也看见梁宴,转身朝他走了过去。
阮听雾心脏一紧。女孩子走到梁宴面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到她耳朵里。
“我们能聊聊吗,”女孩子声音松了松:“梁宴,我不想分手。”
阮听雾忽然觉得手上拿着的相机很重很重,重到她想转身上车回家。
希冀与难过一齐卷进她心肺,只有梁宴能决定希冀与难过哪一方更胜一筹,也只有他才能决定,她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是开心还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