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牢友情深(1)
小号的日子太难过,思想有压力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寂寞。没进来之前,元庆听古大彬说,他当初在看守所的时候有活儿干,捡豆子或者剥大蒜,时常展开劳动竞赛,忙得散了架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寂寞。可是现在不同,这儿什么也不让干,瞅屋顶或者听外面的脚镣声成了生活中的主要内容。有时候实在无聊,元庆会瞅着梁川那张分不清人兽的脸分析,这个人的父母在制造他的时候是不是心情不好?
梁川不知道元庆在研究他,每当看到元庆在瞅自己的脸,他就咳嗽一声,正100襟危坐,就像在拍结婚照。
隔壁张三儿的监号里又多了一个人,那个病狗一样猥琐的人是从小满的监号过去的。
跟张三儿搭过几句话,元庆知道,敢情押小满去“反三”之前,这个叫全福的伙计就住在那里了。
元庆扒着后窗台,问全福,小满在那边都做些什么?
全福不说话,张三儿替他说,小满在那边装哑巴,过来七天了,从来就没有开过口。元庆说,吃饭也不开口吗?张三儿说,那就饿死了。元庆说,他的伤好了没有?张三儿说,这家伙的皮肤好极了,昨天就抽线了,留下一条一尺多长的大疤。元庆再问小满被批捕了没有时,那边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张三儿说,小满把全福“加工”成了一块干鼻涕,因为全福吹牛说他在他们村是一霸,全村男女老少逢年过节都给他上供。元庆听了,悻悻地说了一句“关他屁事”,躺下,继续观察屋顶上那些不断变化着的阳光。
下午,魏捷来提审元庆,问了一些当初他跟人打架的事情,元庆一一供述。
回看守所的路上,元庆问魏捷,我什么时候能够结案?魏捷说,应该就在这几天。
晚上,元庆破天荒地唱了一首歌,《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五音不全加磕磕绊绊,听得梁川直打嗝。
第八天一大早,元庆又被提了出去,这次来的是检察院的人。
在看守所值班室里,检察院的人让他在一张纸上签字。
元庆拿起那张纸一看,登时有些傻眼,那上面写着“涉嫌流氓犯罪”。
元庆的心咯噔一下……我终于没能逃脱,还是要被逮捕,可是为什么以流氓罪逮捕我?
元庆不签字,瞪着眼睛对那个检察院的人说:“我不是流氓犯。”
检察院的人笑笑,耐心解释:“你不要以为流氓罪就牵扯男女关系,其他扰乱章二十第社会秩序的行为都归于此类。刑法第一百六十条规定,流氓罪有以下特征,聚众斗殴,寻衅滋事,侮辱妇女或者进行其他流氓活动,破坏公共秩序……明白了?签字吧。”又看了看那张纸上面写的大字--逮捕证,元庆感到自己很窝囊,就像一只深情友牢掉进粪坑的鸭子,越扑腾陷得越深,越扑腾浑身越臭。死活由着他来吧,反正就这点破事儿了……屠夫捏住鸭脖子,松一松,缓口气,活了;紧一紧,翻白眼,等死。我就是那只鸭子,我可不能惹得人家上火,然后“紧”我,我才十八岁,101不想死。拿起钢笔,郑重其事地签下了元庆两个字,颇有龙飞凤舞的韵味。
揣着逮捕证回到监号,梁川可怜巴巴地望着元庆,眼圈红红的:“小哥,你要走了?”
元庆摸出逮捕证,往梁川的眼前一戳:“走你妈那个×呀走?”
坐到自己的褥子上,元庆突然就想抽烟,抠了抠裤兜,捏出两根烟丝,在手里捻两下,凑到鼻子下用力地嗅。梁川双手捧着元庆的逮捕证,研究天书似的研究了一番,抬起头冲元庆咧嘴:“你流氓啊,还说寻衅滋事呢。”见元庆没有反应,梁川狠狠地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跟我一样,也给自己找面子呢。”说完,瞥一眼元庆,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褥子里拽出一张纸,往元庆的眼前一丢,“看看吧,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