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自己推测错了?
国库失窃的珍宝早已被赵焕尔转移?她才这般有恃无恐?
沈爻一时间思绪烦乱,拼命推测若自己是赵焕尔会将珍宝藏于何处。他抬头一望,只见月光之下的小湖波光粼粼,心思一动,说道:“水下。”
“什么?”
郭玉心情正烦,打算带人离去,无心去听,他深知公主虽受驸马当年私通敌国的牵连,不受皇上待见,但她并未住在驸马府而是公主府,便说明皇上念及兄妹之情,今日自己带人硬闯还算事出有因,但强行搜查便是打了皇室一记耳光,皇上岂能不降罪?若公主进言,怕这颗脑袋是保不住了,就不应听这沈爻的话。
“国库失窃之物藏在水下。”沈爻自信满满地说了句,继续说道,“世人皆有通病,越是危险之物越喜欢留在身边以确保无事,公主常在这凉亭之中,正是为确保珍宝无事,亲眼确定才可放心。”
“沈爻,你确定?”郭玉谨慎地问道。
“确定。”
郭玉见沈爻如此自信满满,却不敢妄动,他心中已失去胆识,得罪一次或许还有机会,若再强行查下去,那真是将公主彻底得罪,几条命都不够杀,一时间犹豫不决。
赵焕尔神情坦然,淡淡瞥了郭玉一眼,冷冷问道:“郭总捕头,是否还要查一下?”
“这……”
郭玉难以下定决心,纠结良久,正要开口告辞,只听院外传来整齐的步伐之声,扭头望去,禁军统领王储带着禁军已冲进院子,众人皆望去,似乎都知晓王储所来目的,沈爻、万筠灵、陈十六更是心如死灰。
只差一步。
“来人,拿下。”
王储走进庭院后止步,厉声吩咐,两名禁军士兵从院外跑来,直奔沈爻三人所在,陈十六紧握手中破剑,打算做困兽之斗,沈爻知晓他的意图,一把摁住其手腕,示意他不可乱来。
众人神情不一地望着沈爻三人,都能猜测到这三人结局如何,可那两名士兵走到沈爻三人面前却未停下,而是直接迈向凉亭,一左一右押住赵焕尔。
赵焕尔弯着身子,厉声质问道:“王储,你干什么?”
“回公主,机刹阁阁主郑廷已伏法,交代了全部。”王储面无表情地回道。
“什么?”赵焕尔神情一变,惊愕少许,冷笑道,“无极楼,无极楼竟是他的暗线。呵……我将沈爻视为劲敌,没想到却因此栽在他赵权手中。”
“带走。”王储厉声下令。
赵焕尔在士兵的押解下离开,走到沈爻面前,她突然停了下来,众人不解地望着,赵焕尔俏脸浮现着笑意,缓缓开口道:“这局棋尚未下完,前半段我输于你和赵权联手,而后半段你还会这般‘忠心’?他还会这般‘信任’你?我若不死,定在牢中看着你与他交手;我若死了,在阴曹地府也要看着你们俩如何争斗。”
外人不知此话何意,沈爻心知肚明,怕是陈十六流落民间与当朝皇帝有几分关系,心中不由担忧起来。
赵焕尔看着沈爻凝重的神情,俏脸挂着诡异的笑容,被两名士兵押着离开。
“沈先生。”万筠灵唤了一句,沈爻才从思绪中回过神,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说道:“如今公主被捕,郭总捕头也无须担心,查一下也心安,在下伤势严重,便先行告辞了。”
沈爻说完在陈十六的搀扶下远去。
郭玉立即命人下湖打捞,搜了半夜,只见下水之人冒出脑袋,欢喜地说道:“总捕头,水下有机关,藏着东西。”
“捞。”郭玉兴奋大喊。
大理寺。
天牢。
赵焕尔衣着囚衣坐在石板床上,她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不知是知晓死亡来临的淡然还是其他。已关三日,饭照常吃,觉照常睡,不言不语一直坐着,也无人前来探监,盗窃国库、意图谋反,桩桩都是杀头死罪,谁敢沾上分毫?
这时,幽静的牢房中传来稳健的步伐声。赵焕尔微微扭头,目光望向门口时,走来的那人已在牢门前止步。
“开门。”
赵权淡淡下令,衙役领命弓腰开门,将早已准备的椅子抬进牢房,听话地退了出去。赵权走进牢房,随意坐在椅子上,目光怜悯地打量着对面的赵焕尔。赵焕尔亦是如此打量着赵权。
二人便这么凝视着对方,谁也没开口。
赵权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道:“妹妹与驸马爷还真是情比金坚,为给驸马报仇,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也能做得出来?”
赵焕尔冷笑着质问道:“若皇上是仁爱明君,若驸马真通敌叛国,我还会做这么多吗?”
“妹妹依旧不信当年真相?”
“真相?”赵焕尔冷哼一声,不齿地说道,“若那是真相,除驸马爷之外,另有八名官员又如何算?仅凭一封书信,便可认定他们与驸马暗中勾结、皆通敌叛国?他们做这些有何目的?真相?你我心知肚明,他们只不过是你用来杀鸡儆猴震慑那些阻止你北伐之人罢了!”
“纵然如此,那又如何?”赵权眼神闪过一抹杀意,冷冷说道,“你暗中扰朕一年之久,不是终究被朕拿下?你那些党羽不照样一个个被斩首?当年,朕念及兄妹之情,驸马一案未牵连于你,还将你安置于公主府,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我是败了,可败给的并非是你,而是沈爻。”赵焕尔冷冷回道。
“那又如何?他是朕的人。”
“是吗?”赵焕尔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继续说道,“皇上还记得十九年前婧妃怎么死的吗?若我告诉你婧妃腹中胎儿未死,沈爻找到此人并将其留在身边,你会如何想?”
赵权神情一凛,目光冷冷地盯着赵焕尔。
赵焕尔见他不答,笑了笑,说道:“沈爻将此人留在身边,借助冷锋案进入皇上视野,皇上难道不会多想?纵然此人并无目的,皇上若见到那曾经的腹中胎儿,心中不觉得难受?”
“够了。”赵权盛怒,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凶目瞪着赵焕尔,冷笑道,“你无须挑拨,纵然他沈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朕不见得缺他不可。他若听话,朕可赏他鹏程万里;他若不听话,朕亦可将他打入地狱。”
赵焕尔大笑着说道:“那皇妹便在地狱看着你二人。”
赵权冷冷瞥了她一眼,起身走出大牢。少许之后,两名衙役端着白绫走进大牢,赵焕尔一脸漠然,一名衙役手持白绫绕到赵焕尔身后,用白绫狠狠勒住赵焕尔的脖子。
沈爻窝在房中与芙蓉对弈,公主府那天之事已过去三日,身上的伤渐好,国库失窃案已尘埃落定,只等皇上封赏,可每每想起赵焕尔被带走时说的那番话,沈爻便心神不宁,之前他只知赵权善猜忌、喜征伐,却没想到无极楼竟是他的暗线,这皇上还真是深不可测。
若他知陈十六身份,该如何做?
“先生在为十六忧虑?”芙蓉见沈爻走神,轻声问了句。沈爻回过神,感慨道:“若我当时不答应他破那起案子,不将他留在身边,或许他现在在武邑县还过着打手的日子,虽苦了点,但不会扯出心中的痛。”
“先生并不知这背后故事。”芙蓉安慰了一句,不由嘟了嘟嘴,语气酸味十足地说道,“如今见先生这般关心十六,芙蓉心里一阵酸意,先生还从未这般关心过芙蓉。”
“你……”
沈爻正要说话,突然房门被推开,扭头望去,只见万筠灵风尘仆仆地赶来,这几日她都在做国库失窃案的后续工作,追查参与者上百人,关的关、杀的杀,今日才有时间来探望沈爻,一进门,便关切地问道:“沈先生,伤势可好?”
“多谢万捕头关心,已无大碍。”
沈爻点了点头,芙蓉见二人有事要谈,知趣地告辞离开,随手将门关上,沈爻见状,开门见山地问道:“事情结束了?”
“嗯,国库被盗的珍宝已基本找齐,共计黄金九十五万两;张展等一些死而复生之人也都查明身份,追究其根;释放孔明灯的贼人也都全都抓住。这下可谓大获全胜,这多亏沈先生。”万筠灵激动地回道。
沈爻觉得事情有些怪异,开口问道:“此事无朝廷官员牵扯其中?还是说皇上特意下旨不深追?”
万筠灵不解地回道:“并无朝廷官员牵扯其中啊!”
“公主府可找出通往信件?”
“并无。”万筠灵摇了摇头,不解地问道,“沈先生,为何这么问?此次公主谋反,利用的都是江湖中人,并无朝中大臣,沈先生是不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能是我想多了。”
沈爻淡淡回了句,万筠灵一头雾水,正要开口,只听房门被推开,扭头望去,只见芙蓉栈的丫鬟匆匆走来,说道:“沈先生,皇上派太监召先生入宫觐见。”
宫闱内院。
小太监在前带路,沈爻忐忑不安地跟着,行了一路,便来到御书房,小太监请示了一句,带沈爻入御书房便退了下去。
沈爻连忙上前跪拜道:“草民参见皇上。”
“起来吧!”
“谢皇上。”
赵权淡淡说了句,身子后仰,靠着椅背,神情懒散地打量着面前的沈爻,说道:“此次破获国库失窃案,追回九十五万两黄金,沈先生功不可没,朕不食言,这御赐题名朕已写好。”
“谢皇上。”
“不用谢朕,这是你应得的。”赵权淡淡回了句,身子微微挪动了一下,寻了个舒服姿势,继续说道,“沈爻,朕知你有野心,朕欣赏你的才能,也欣赏你的野心,知道这小小的御赐题名根本满足不了你的野心,你善于查案、办案,大理寺如何?大理寺少卿。”
沈爻心动了,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处理案件之所,可翻阅以往案件记录,正是沈爻梦寐以求的职位,如此便可入手调查沈家的案子,可他知道赵权此言的意图,心中挣扎,他不可以放弃这个机会,但同样不可放弃陈十六。
沈爻内心挣扎了许久,正欲开口,赵权率先开口打断道:“当然,你需先为朕做一件事,朕不希望以后有什么十六皇子之说,也不希望世上有陈十六这个人。”
沈爻压低脑袋站在地上一动不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还不谢恩?”
赵权的话令沈爻回过神,立即跪地,拜谢道:“谢圣上恩典。”
“退下吧!”
“是。”
沈爻正要起身离开,赵权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白纸黑字,说道:“字。”
沈爻走上前,双手恭敬地拿起,双手托着退出御书房。
沈爻托着皇上御赐题名走在深宫内苑的石板路上,神情布满凝重,缓缓低下头,望着托在手上的白纸,上面写着——上爻堂,凝望了几息,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的凝重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坚定,迈出的步伐变得稳健有力,一步步走出这令人窒息的宫闱。
未完待续……
《天机十二宫》第一部《诡局》到此完结,第二部《上爻堂》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