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沈爻四人皆心中疑惑,难以一时间做出反应,只见两名士兵已听闻林修呼喊冲进营帐,茫然观望一番,一时间也不知所措。沈爻率先反应过来,大步一跃,出手利落地扭断其中一人手腕,夺过其手中兵刃,一脚将此人踹出营帐,随手一刀,将另一人击伤,正欲擒拿林修,只见对方单手抽出腰间佩刀劈开营帐,逃了出去,声嘶力竭地大喊。
“抓刺客,抓刺客。”
沈爻从林修劈开的营帐缺口望去,只见士兵都被林修呼喊声吸引,纷纷手持兵刃涌来,连忙大呼道:“走。”
“可是……”
万筠灵心中不甘,此次前来未能带走刘凤刀,竟还成了刺客,真恨不得擒住林修将其千刀万剐,质问他为何陷害。可此时情势危急,不容得她迟疑半分,若是被抓,估计林修当场会将他们四人灭口,立即随着沈爻冲出营帐,只见士兵已从各个方位涌来。
“十六、万捕头,拿回兵器。”沈爻吩咐了一句,知晓兵器若在,便成了证据,扫视一番,立即发现南面士兵相对较少,提醒道,“拿回兵器,从南面突围。”
“好。”
陈十六、万筠灵听命,寻之前卸下的兵器。陈十六率先找到破剑与佩刀所在,冲了上去,刚拿起自己的破剑,正要拿万筠灵的佩刀,可已有士兵冲了上来,一刀横劈,他只能收回企图拿刀的手,后退两步,便失了机会,士兵已涌到佩刀旁边,其他方位的士兵也涌了过来。
“走。”
陈十六深知若纠缠下去,必定被围杀,立即对万筠灵提醒。
万筠灵看着近在眼前的佩刀,心有不甘,可士兵就在旁边,越来越多的士兵朝这边跑来,越迟疑越危险,只能无奈扭头离开。
沈爻提醒二人之后,便拉着邱怡朝着南面突围,邱怡任由沈爻拉着奔跑,目光凝视着沈爻的侧脸,俏脸神情复杂,只见这时,弓箭手已就位,拉满弓箭朝着沈爻、邱怡射去。
“嗖,嗖,嗖”,一道道箭矢射来,落在沈爻、邱怡脚边,邱怡望了一眼,只见一道箭矢朝沈爻射去,连忙大喊一声,加快脚步,企图为先生挡下这一箭。
“先生,小心。”
沈爻扭头一望,注意到射来的箭矢,身子一侧,将邱怡揽在怀中,同时抬起手中的刀。
“啪!”箭矢从中间被劈断,箭头射入沈爻左臂,血涌而出,沈爻忍痛,邱怡俏脸惊愕,不解先生为何挡在自己前面。
“那边有马。”
沈爻喊了一句,拉着邱怡继续往前跑,可胳膊被射中,实在疼痛,强忍着疼痛朝骏马跑去,箭矢还在不停射来,邱怡松开沈爻的手,率先跑到马前,拉住马缰绳,纵身一跃,身影飘逸地落在马背上,这一动作令沈爻不由一惊。
“先生,上马。”
邱怡伸手,大喊一声,沈爻来不及多想,立即抓着邱怡的手翻身上马。邱怡双腿一蹬,骏马嘶鸣前奔,箭矢纷纷落在马后,沈爻回头望去,只见陈十六、万筠灵正从西面突围,情况并不乐观,但知晓返回营救并非明智之举,他与邱怡也并未脱离危险,身后追兵已骑马追赶。
“驾。”
邱怡抽打着缰绳,策马狂奔,后面追兵穷追不舍。
沈爻观察了一下方位,提醒道:“往京城的地界跑。”
“知道。”邱怡应了一句,拽拉缰绳掉转方向,朝着京城方向奔去,狂奔数里,过了新城地界,只见赤圣军勒马停下。
未经皇上召见,不可入京,否则,便是重罪。
邱怡并未松懈,又行了十几里,见前面有座破庙,行至破庙前才勒马停下,说道:“先生,他们应该没追来,我先为你将箭头拔出来,包扎伤口。”
“嗯。”
二人下马,邱怡搀扶着沈爻走进破庙,在枯草堆上坐下,说道:“先生,我帮你把箭拔出来。”
“用这个。”沈爻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了过去,说道,“有倒刺,将附近的肉拉开再拔箭。”
“嗯。”邱怡应了声,起身找了些柴火点燃,拿着匕首在篝火上灼烧。沈爻目光打量着邱怡的侧脸,将她此时担忧的神情尽收眼底,眼神中泛着复杂的情绪。
“先生,忍着点,会很痛。”邱怡烧红匕首说了句,将沈爻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沈爻朝邱怡点点头以示可以开始,邱怡一手摁着沈爻的胳膊,一手抓着匕首在箭头边缘处拉开肉,免得拔箭时箭头倒刺将肉带出,沈爻痛得紧咬牙关,额头直冒冷汗。
邱怡将箭头四周的肉割开,一把将箭头拔出,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为沈爻包扎好伤口,说道:“先生,好了。”
沈爻满脸冷汗,无力地点了点头。
邱怡见沈爻如此虚弱,将匕首放在沈爻身边,说道:“先生,我去河边给你打点水。”
“好。”
邱怡见沈爻应声,起身离开。
沈爻脸色苍白,目光凝视着邱怡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尽是疑惑,之前邱怡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绝对是个练家子,她为何隐瞒自己身怀武功?若她身怀武功,朱涛能将她打昏?
朱涛被杀一案,沈爻对凶手陈明自杀之举始终无法理解,纵然他与朱刘氏苟且,只要二人不说,谁能知晓?他为何选择自杀?为此,沈爻特意命芙蓉调查邱怡,可她身份干净,毫无可疑,也调查过朱刘氏,也未有疑点。
沈爻脑海中不由浮现军营之中,邱怡试图为自己挡箭、骑马救自己,如此危急时刻,她未独自活命丢下自己,应该不像害自己之人,之后,为自己拔箭时脸上的关切、担忧颇为自然,想到这些,沈爻心头不由一暖,喃喃自语道:“人人都有不愿让他人知晓的秘密,呵……自己善耍阴谋,何必将他人想的如自己一样不堪?”
半炷香后。
邱怡抱着水壶若有所思地回来,神情尽显不安之色,沈爻望着邱怡一步步走来,将她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开口问道:“怎么?担心十六跟万捕头?”
“哦!嗯!”邱怡回过神应了一声,连忙将怀中的水壶递上去,说道,“先生,喝水。”
沈爻伸手接过水壶,仰头连喝几口。
邱怡在沈爻旁边坐下,歪着头望着喝水的沈爻,脸上不安之色愈发浓厚,见先生喝完,连忙将头低下,轻声问道:“先生对军营发生的事如何看待?”
“你是说林修杀周谋臣、刘凤刀诬陷我们?”沈爻扭头望了邱怡一眼,继续说道,“此时细想林修当时状态,他一直在挑衅、煽动情绪,为的便是让营外的士兵听闻争吵,日后查证也多了人证,如此计策不可能一蹴而就,定是他深思熟虑暗自推演多次而行,而我们前往军营是为冷锋被杀案查刘凤刀。如此推算,之前我始终想不通冷锋为何被悬于大门上也说得通了,便是凶手为了今日,杀人找替死鬼。”
“杀死冷锋的凶手是林修?冷锋与他好像并无深交。”
“应该不是。”沈爻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林修后面应该有高人,能布下此局,此人实在了得,不过,此事还有疑惑,林修杀周谋臣、刘凤刀自然不只是为嫁祸我等,赤圣军将军乃皇上钦定,纵然周谋臣被杀,将军也轮不到林修来做,他们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选定新将军需些时日,或许这些时日已够。”邱怡缓缓说道。
沈爻一惊,扭过头,眼神惊愕地凝视着邱怡,似乎在说如何都不愿相信邱怡也参与其中,然而,细想一下,当日在刘凤刀宅院,邱怡发现冷锋的剑,应该就是推动了事情的进展,嘴角不由泛起一抹苦笑,不由为刚才努力说服自己相信她而自嘲,缓缓说道:“朱涛被杀案,凶手陈明当堂自杀,始终令我想不通,如今看来,有人以朱刘氏及腹中胎儿要挟,令陈明甘心杀人,再当堂认罪自杀,此案便无疑点可言,查也难查,只是我不明白,当时我尚未接下冷锋的案子,布局之人为何将你安插到我身边?”
“冷锋的案子先生出现只是巧合,之所以留在先生身边是因先生破获武邑县那起案子实在睿智,其中又有所牵扯,担心与先生敌对,便未雨绸缪,也是希望能接近先生,说服先生,将来有朝一日共谋大事。”邱怡缓缓回道。
“你这背后之人实在深谋远虑。”沈爻由衷称赞了句,此人布局如此之深远、精密,令沈爻发自内心敬重,沉默片刻,继续说道,“我尚有一事不明,林修不仅杀周谋臣,也杀刘凤刀,便说明刘凤刀并未参与其中,那他为何话语遮掩,不将信件内容拿出?若拿出来,便能洗脱嫌疑,也不会令局势失控、林修有可乘之机。”
“四年前,刘凤刀之妻病故,然而此事并非如此,他妻子是被杀,凶手正是他。”
“可这关乎冷锋何事?他怎会说冷锋约他入京?”
“冷锋知晓此事,书信以此要挟,他自然得去,而且冷锋正说服刘凤刀加入其中,刘凤刀并不同意,二人最近关系并不融洽。”
“原来如此。”
沈爻恍然大悟,布局之人以冷锋身份约刘凤刀,并在书信之中提及刘凤刀杀妻之事,刘凤刀为保名声,必须前往,却发现冷锋被杀。他虽知这背后有阴谋却无法揭露,自己未杀冷锋,六扇门无证据,他只要承认违反军纪,留在军中便无事,或可保一命,却没想到幕后布局竟如此深远。
“先生,你心存疑惑的地方我都已告知,我想问先生,可愿与我一样?”邱怡眼神期待地问道。
“这是你背后之人的意思?”
“是。”
沈爻淡淡一笑,懒懒问道:“若我同意会得到什么?若我不同意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若先生不同意,便将先生留在此地,以绝后患;若先生同意,便助先生得到心中所想。”
沈爻似乎有了兴趣,淡然一笑,问道:“心中想要?哦……你背后之人知晓我想要什么?”
“陈十六真正身份,先生比任何人都清楚,先生将其留在身边悉心栽培,又以冷锋案为契机入京,不惜冒着得罪皇上的危险提条件,不正是为有朝一日恢复他皇子身份?若先生答应,陈十六不仅可以恢复身份,我们还会辅佐他为帝,到时先生必定身份显赫。”邱怡回道。
“你背后之人还真是慷慨。”沈爻嘲弄地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他冒着性命之忧所做这些又是为何?”
“只为将赵权赶下皇位,另立善待百姓的明君。”邱怡义正词严地回了句,继续说道,“赵权连年征战、横征暴敛,使得民不聊生,君不为民,如何为君?先生,陈十六虽学识浅薄,但性情宽厚,又明辨是非、嫉恶如仇,若他当皇帝,埋头苦学圣人之道,将来定是位好皇帝。先生,我不想与你、十六为敌,无论为了十六,还是为了天下黎民,请先生答应。”
沈爻并未立即回话,一直保持沉默。
邱怡望了他一眼,猜想他可能正心中思量其中利弊,正欲继续劝说,只听沈爻缓缓说道:“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十六有十六的路,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走,谁也无法替别人做决定。”
“先生已经决定了?”邱怡双眼噙满泪花,声音颤抖地问了句,她不明白沈爻为何做如此决定,纵然先生不是为天下苍生考虑之人,但若陈十六为帝,他可得到想要的一切,为何如此执拗?若是不相信自己所言,大可先行答应,与主人相见谈及条件,为何直接拒绝?
“决定了。”沈爻淡淡回了句,说道,“邱怡,你伺候我多日,也有主仆之情,此言一出,便没了这情分,先生要告诉你,纵然先生受了伤,中了毒,你并不见得能取我人头。”
“先生永远都是邱怡的先生。”邱怡含泪回了句,抽了抽鼻子,强忍着崩溃的情绪,继续说道,“正如先生所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也无法替别人做决定,我只能走我的路,请先生谅解。若今日死于先生之手,邱怡无怨无悔,若先生死于邱怡之手,邱怡定以死谢罪,陪先生共赴黄泉。”
沈爻淡淡说道:“动手吧!”
邱怡点点头,脚尖点地,身影往后退了数米,身子已直起,手快速从腰间抽出一把薄如蝉翼般的薄剑,随手一挥,立于沈爻对面,语气悲凉地说道:“先生,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