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栈。
此名乍一听实在不像烟花之地,反倒像匪窝或者客栈,然而,这芙蓉栈在京城颇为有名,这里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有善于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卖艺不卖身的才艺女子,亦有勾人心魄、床榻功夫了得的妖媚女子。凡是男子,无论是为风雅之趣,还是为一夜春宵都乐此不疲地前来。
芙蓉栈之名,流传不一,最令人接受的说法是这芙蓉栈的主人名曰芙蓉。至于这芙蓉的来历,无人知晓,只知八年前芙蓉栈开门迎宾,客人便络绎不绝,开门做生意,惹是生非者自然少不了,芙蓉栈作法简单、粗鲁——打断惹事者的腿丢出去。六年前,国舅之子在此寻滋生事被打断腿丢了出去,众人都以为这芙蓉栈得关门歇业,也不知这其中发生何事,此事竟不了了之,众人这才明白芙蓉栈的背景不简单,从此谁也不敢在此惹事。
万筠灵实在没想到沈爻竟决定住芙蓉栈,冷锋确实流连芙蓉栈,但为打探消息而入住芙蓉栈,怎么听都像是借口,想打探消息,去一次不就行了?哼……男人果然个个都喜欢那种地方,万筠灵不由对沈爻心生鄙夷,淡淡说道:“沈先生,你们入住客栈的银两是我来出的,这芙蓉栈可不是我能消费……”
“那便找冷空要。”
万筠灵话还未说完,沈爻便开口打断,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万捕头身份特殊,还是别与我们同往了,明日一早,咱们在冷玉门会合。”
身份特殊这点,万筠灵清楚,沈爻想在芙蓉栈打探冷锋的消息,她身为六扇门的捕头,一同前往可能会令芙蓉栈有所戒备,沈爻打探消息便会困难。但这才晌午,查案为何要到明天?这人定然是为享乐,而且还是不花自己银子享乐。
无耻,万筠灵心里骂了句,担心圣上规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说道:“沈先生,这才晌午,入住客栈也用不了多久,我们何不下午去冷玉门?”
“万捕头很着急?”沈爻瞥了她一眼,反问了一句,见万筠灵脸色有些尴尬,心中更加确定万筠灵有事瞒着自己,假装不知,苦笑着说道,“这三日来我们一直在赶路,纵然案件紧急,万捕头也得容我们休息一下。”
“那好。”万筠灵也不好多说,便答应下来,让马夫停车,与沈爻一行人告别,从马车上跳下去。
马车继续朝芙蓉栈前行,陈十六听闻沈爻决定入住妓院便犹豫,但见沈爻与万筠灵一直谈事,也不好打断,此时万筠灵离开,他才开口问道:“先生,咱们真要住在妓院?”
“怎么了?”沈爻淡淡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太妥,而且,邱怡是女子,住在妓院不太好吧!”
“邱怡,你觉得呢?”
沈爻没理陈十六,转头朝邱怡望去。邱怡被沈爻盯得不知所措,她只是个下人,自然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思,而且,她也曾在妓院待过,并不在乎这些,便说道:“一切听从先生安排。”
沈爻微微点了点头,陈十六也不好再说。
马车行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马夫告知芙蓉栈已经到了,沈爻三人陆续从马车上下来,都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芙蓉栈”的牌匾,芙蓉栈已开门迎客,门口却不像其他风月场所那般妖娆妩媚女子招手揽客,只有两名女子站在两侧,显得寂寥许多,或许时间未到,毕竟这种风月场所做的就是晚上生意。
沈爻吩咐陈十六带上行李,便迈着步子走了进去,陈十六、邱怡连忙跟了上去,走进里面,才感觉风月场所之气,只不过客人不多,也无姑娘作陪,从装束可看出他们昨夜在此享受,准备用过饭离开。
沈爻三人一进门,便见一女子迎了过来。
这女子见三人之中竟有个女子,面带诧异,却很快恢复,微笑问道:“三位这是……”
沈爻不等对方问完,便开口吩咐道:“三间上房。”
“三位楼上请。”
女子连忙邀请,在前带路,沈爻、陈十六、邱怡跟着上楼。上房在三楼,女子带着三人到了三楼,先安排好邱怡、陈十六入住六号、七号房,继续带着沈爻走向八号房。此时,迎面走来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女子,身后跟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那女子长相精致,一袭淡墨色衣衫,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令人不敢靠近的气势,女子正走着,望见前面的沈爻,一下愣住,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诧异地望着沈爻。
丫鬟见女子突然止步,忍不住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女子淡淡回了句,目光虽从沈爻脸上离开,可时不时地朝沈爻瞥上一眼,垂下的两只手紧紧握着,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似乎很激动,但她佯装镇定继续往前走。
那名带着沈爻入住的女子见到小姐走来,连忙唤道:“小姐。”
沈爻也早已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女子,目光淡然地凝视着对方,待与对方擦肩而过,微微眨了下眼,那女子也微微点了点头,不知是回应唤她的女子还是回应沈爻的眨眼。
女子越过沈爻二人,绷了绷嘴,似乎在极力控制内心的情感,可眼眶还是噙满泪水,她倔强地继续往前走,不让任何人看到她此时的模样。
沈爻进了房间,领路的女子便知趣地告辞。沈爻环视了一下房间,走到放着茶具的桌前,正准备沏茶,敲门声响起,沈爻边洗刷茶具边说了句“进来”,陈十六怀里抱着一摞书本走了进来,邱怡也紧跟着进来,见沈爻正准备泡茶,邱怡连忙上去接过沈爻手中的茶具。
陈十六边将怀里的书往桌上放边说道:“先生,午饭时间到了,您是下去吃还是让人将饭菜送来房间?”
“不用管我,你们去吃。”沈爻淡淡回了句,想到目前也没什么事,无须这两人伺候,继续说道,“今日下午我需休息,你俩若不想待在房中,可出去游玩。”
“真的吗?先生,我们可以出去?”
陈十六兴奋地差点儿跳起来,不敢相信地问了一遍,见先生点头,愈发激动,连忙对邱怡说道:“邱怡,你之前来过京城吗?想去哪儿?”
“小时候来过一次,去哪儿都行。”
“那我们一会儿去问问当地人哪里好玩。”
陈十六兴奋地回了句,其实只要能单独与邱怡一起,去哪儿他都不介意,说完又扭头望向沈爻,激动地说道:“先生,那我们去了?”
“嗯!”沈爻点点头。
陈十六朝邱怡唤道:“邱怡,走了。”
“先生,我们走了。”
邱怡为沈爻倒了杯茶,将茶具放好,兴奋地说了句,便跟着陈十六走了出去。
沈爻微微一笑,端起茶杯饮了口,便拿着陈十六放在桌上的书翻阅。喝了两盏茶,看了三页书,沈爻听见墙壁传来声响,他扭头瞥了一眼便又将目光放在书本上,只见一堵墙壁竟缓缓朝两边移动,一道人影走了出来,仔细一看,此人正是之前沈爻在走廊迎面遇见的那女子。
沈爻的目光始终在书本上,对墙壁的移动、女子的出现毫不关注,也未做出任何反应,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女子走进屋子,盯着沈爻的双眼噙满泪水,一步步走向沈爻,到了沈爻面前才停了下来,声音颤抖地喊道:“先生,您终于来了。”
沈爻放下手中的书,望着面前的女子,说道:“芙蓉,我终于来了,你我几年未见了?”
此女子正是芙蓉栈老板——芙蓉小姐。
“八年了。”芙蓉有些哽咽,绷了绷嘴,努力不让自己情绪崩溃,继续说道,“这八年来虽常与先生通信,却不能见面,芙蓉生怕忘记先生容貌,便每夜都回忆一番与先生在一起的日子,可今日一见还是差点儿没认出。”
“这不怪你,八年,时间确实久了些。”沈爻感慨了一句,说道,“坐下说。”
“是。”
芙蓉应了声,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在旁边坐下,目光凝视着沈爻,似乎要将沈爻的容貌印记在脑海中,她感激先生,若非先生,十年前她就已经死了,从那天起,她便告知自己自己的命属于先生,之后,跟着先生两年,先生传授她武艺、学识,直到八年前,先生需有人在京城做眼线,芙蓉当即答应,来到京城开了这家芙蓉栈一直为先生收集情报。这八年间,她也渴望与先生见上一面,然而,她更知道先生的计划不容有失,先生不主动说,她便不多问。
这八年来,她每天都渴望与先生见面,今日终于实现了,如何能不激动?
“先喝口茶。”沈爻见芙蓉如此激动,为她沏了杯茶,微笑着望着她,问道,“不久前让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
“已经调查清楚。”芙蓉端起茶杯喝了口,连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继续说道,“三年前,驸马爷方庆之涉嫌通敌叛国,罪证确凿,被斩首示众,邱詹受其牵连,也被斩首,其亲属充军的充军,为奴的为奴,邱詹确实有个女儿叫邱怡,被卖入妓院,前前后后没有漏洞。”
沈爻听完芙蓉的讲述,神情不由泛疑起来,当日在平阳县,他觉得那起案子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为什么,之后与邱怡对弈,更觉得此女子不简单,出于谨慎便书信一封让芙蓉调查其背景,事实证明确有其人,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
“先生,那女子有问题吗?”芙蓉疑惑地问道。
“或许是我想多了。”沈爻淡淡回了句,继续问道,“冷锋被杀的事你知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