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渺十七岁的生日是在陆家过的。
虽然陆老爷子也想给她弄一个盛大的生日会,但被许渺拒绝了。
陆知昭今晚有事没有回来。
她在房间漫不经心地做作业,时不时看一下手机。
她以为,他会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的。
他在生气了吗?
许渺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他。
这几天他们基本没怎么交流。
他最近在国外出差,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他本来在线上就不怎么会说话的人,她又因为一些心结不想主动找他。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入了一段冷战期。
她有些生气,在草稿上写着写着,就写起了他的坏话。
“陆知昭是一只猪。”
“大坏蛋”
“渣男”
“狗男人”
……
她越写越气,索性放下笔去洗澡了。
等她从浴室里出来,许渺惊得手一松,浴巾差点才身上掉下来。
她揉了揉眼睛,那个慵懒地靠在书桌上翻看笔记本的英俊男人,不是陆知昭又是谁呢?
许渺吓得连忙冲上来,伸出手想要去夺笔记本。
陆知昭一只手举高笔记本,一只手轻轻揽过她的腰,将她拥在怀中,好整以暇地低头看着她。
“我怎么得罪你了?”他的眼眸又深又沉,微微翘起的唇角带着一丝调侃。
许渺羞得脸一下红了,又气又恼。“你还我!”
她踮起脚尖,不安分地在他怀里张牙舞爪地要去够。
陆知昭低下头,吻住了她。
她一下安静了下来。
许渺就在这一刻确定了,她是爱他的。
爱就是哪怕再生他的气,他的一个吻却能够像镇定剂,瞬间抚平她内心的烦躁与不安。
这个人也许并不懂得爱是什么。
但是没关系,人生路漫漫,他们可以一起学。
他教她成长,她教他爱。
许渺捧着他的脸,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他。
“陆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知昭微微怔了一下,他眸色微凝,摸了摸女孩的头。
“有些事,你现在知道未必是好的。”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接受。”
她说的是那么真切,眼底隐隐有了湿意。
“这很危险。”
“我不怕。我可以与你一起去面对。”
他轻笑了一声。“你还是孩子。”
许渺突然有些失望。
“我不小了……我比很多同龄人都要成熟……也要坚强……”
“我明白。”他扶在她腰上的手指紧了紧。“你很特别。你真的很特别。”
“怎样特别呢?”
许渺很想问他,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特别。
是和那些女孩不一样的特别吗?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笑着转换了另一个话题。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想看吗?”
说实话,对于礼物,许渺并没有什么期待。
她什么都不缺,零花钱又花不完,对奢侈品也没什么兴趣。
但是看着陆知昭一脸期待的小表情,她不得不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是什么呀?”
“你和我来。”
陆知昭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说道。
*
陆知昭的私人公寓。
许渺打开门。
沙发上有个女人站起来,朝她微笑。
许渺看呆了般,定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陆知昭在她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她回头望了他一眼,泪水随即一下涌了出来。
“去吧。”
男人嗓音低沉,他笑了笑,轻轻推了她一下。
“妈妈!”
女孩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哭了起来。
这段日子以来的思念,喷薄而出。
陆知昭笑了笑,关上门退了出去。
他不敢去看这样的画面。
因为一看到这个画面,他就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过去的事情…………
陆知昭坐回车上,抽着烟。
陈巍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良久。
“老大不是说不想让她有弱点吗?”
回国一落地,他就赶到三亚去接许母。
只为了赶在她生日的时候,让她们母女二人相见。
陆知昭此刻早已一身疲惫。他抖了抖手上的烟,强打着精神吸了一口烟,闭上眼累到不想言语。
半晌,他叹了一声气。
“我只想要她快乐。”
“老大,您……是不是爱上她了?”
“爱?”
陆知昭低低嗤笑了一声,眼里却流露出一丝痛苦。
“她就是因为爱才死的。”
两人的烟头在黑夜中兀自闪烁着,陷入了寂静。
跟着陆知昭那么多年,陈巍心里明白,那个她就是陆知昭的母亲。
他不会轻易和外人提及的那个人。
当年他的母亲就是因为爱上了陆夫人派来的男人,轻信了他的话,才会死得那么凄惨。
陆知昭永远,永远也忘不掉他母亲在他面前被几个人□□,绝望凄厉地尖叫。
忘不掉一颗子弹射过来,她瞪大眼睛,死去看向他的最后一眼。
从那以后,他其实发自内心地厌恶和女人的身体接触。
他带那些女孩应酬不过是为了谈项目,可当那些女人以为他的逢场作戏是一种诱惑的时候,他却冷酷无情地把那些主动献身的女人踢下了床。
他谁都不爱,因为爱的记忆太过于惨烈。
可是她不会。
她是那么单纯,那么干净,即使深陷泥沼,眼睛也清澈如水。
他喜欢进入她的感觉。
那让他感到温暖。
她是唯一一个让他不排斥的人。
他想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算是爱吗?
陆知昭有些茫然,他熄灭烟,抬头看向那扇明亮的窗户。
就像是一颗星,当他坠入深渊抬头望向她时,他便得到了救赎。
他早已被黑暗吞噬,背负着复仇的秘密与责任,可她不一样。
她干净明亮,她在他的宇宙独自闪耀。
对于他来说,她就是这样特别的存在。
*
文艺汇演如期举行。
当天下午,三辆轿车驶入校园。前头奔驰开路,一辆连号车牌的劳斯劳斯跟在其后。
校领导们一早便站在门口,依次按等级排开,整整齐齐列在两边,毕恭毕敬地等候陆氏到来。
不少学生涌到走廊看热闹,一时之间好不热闹,议论纷纷。
“听说来的是大名鼎鼎的陆氏。”
“陆知瑶的陆氏?”
“对,来看文艺汇演。”
“陆知瑶不是高三吗?她今年没参加文艺汇演吧?”
“许渺啊!听说许渺是陆家的远房亲戚。”
“我的天,她好低调。”
“你居然不知道?埋头读书了吧你?我以为大家都知道的。”
“现在学校谁不知道啊,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很漂亮,还是个学霸。”
“许渺,新一届附中女神嘛。她很难追啊。”
“人家家里两个帅哥天天看着,哪那么好追,高傲得很。”
“比周舒桐还高冷呢?”
“主要是低调,恨不得没人认识她似的。”
……
劳斯莱斯驾驶座打开,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走下来,弯腰毕恭毕敬地拉开了车门。
率先下来的是陆知昭,他刚一下车就引起了走廊上女生们的骚动。
接着下来的是陆知翎。两个人的身形都是差不多的修长挺拔,只不过一个脸上挂着和煦温柔的笑,一个插着口袋面色寡淡。
最后陆老爷子下了车,领导们一下呼啦啦围上来。
前后奔驰车上下来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只一下他们三人便被人群簇拥着走进了校园。
陆知昭和陆知翎在学校很出名,是学校久负盛名的风云人物。
不仅仅是足以做明星的长相,显赫的家世,还因为他们最后都分别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哈佛。
陆老爷子今天为了看许渺的表演特意抽空前来,足以看出许渺在陆家的地位是多么受尊重。
连陆知瑶都连发N条微信和许渺“抱怨”:你这面子十足啊,我这几年文艺汇演我爷爷都没来过!
许渺此刻正在彩排室,看到她“抓狂”的表情包又好笑又无奈。
周幼青边刷论坛边和许渺感叹道:“渺渺,你在学校也太出名了。现在论坛又在讨论你了。”
许渺摇摇头,颇有些苦恼。“我只想好好学习。”
周幼青:……
文艺汇演开始了。
她们的节目排在了中间。
学校赞助商各个财大气粗,所以舞台的布置也十分精美华丽。
轮到他们班的节目了,西洋乐队完成了一场高规格的音乐会。
李宝姝带领着乐队的其他几个人回到后台,高傲地看了一眼正在擦拭笛身的许渺。
“切,真是丢人现眼。”
场内还在掌声雷动,经久不衰,足以证明她们乐队的能力。
周幼青正要说什么,许渺拉住她,抬眸冷冷地看着李宝姝。
“能不能拿到这次的最佳节目还未可知呢。”
“就算不是我,你们这几个破铜烂铁就更不可能。”
她说完,仰起头,扬长而去。
很快就要轮到许渺这边的民乐团了。
等工作人员一个个搬上了古筝,箜篌,甚至搬上了编钟,场内一片喧哗。
学生们交头接耳着,都对这个节目架势感到十分地新奇。
毕竟附中这么多年的文艺汇演多的是西洋乐的合奏,还很少有人表演古乐。
古乐不好学,又比较小众,学习这些的人大多是兴趣爱好,周幼青花了很多的心思才集合了大家,想要表演一场别出心裁的演奏。
她轻轻拨动古琴,琴声潺潺,一下便把在座的学生们代入了一种山高水长的意境中。
这是许渺的爷爷谱的曲,名叫《梅花醉》。
曾为梅花醉不归。佳人挽袖乞新词。轻红遍写鸳鸯带,浓碧争斟翡翠卮。人已老,事皆非。花前不饮泪沾衣。如今但欲关门睡,一任梅花作雪飞。
还记得当年爷爷坐在山头,她在爷爷的怀中听他描述当年在北方参军的日子。大雪纷飞,他教她背诗教她吹笛,告诉她那些古诗中美好的意蕴,在田园风光中描绘那些美好的意境。
古琴的清冽中,女子着一袭白衣从天而降,袅袅仙气升起。
在场一片惊呼。只见少女坐在秋千上,长裙飘飘。她灵巧的手指轻按笛身,声若黄莺,酥麻入骨。她眼波流转,勾魂夺魄。端的是风华无双,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那气质高雅出尘,温润如玉,纯净的若天上谪仙。微微蹙起的眉头,娇柔怜意更甚西子捧心。裙下那一双小巧的赤足,玉润而细腻的纤纤小腿,葱白修长如艺术品般,不仅在空中晃荡着,也在场下一群看痴了的男生心中摇晃着。
陆知昭的心头也是微微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女孩的倩影。不知为何,竟有种想把她藏起来的冲动,他有些生气地瞪着她裸露的长腿和双足。
这裙子也太薄了吧!做那么高,风吹起来了怎么办!
这该死的女人今天也太好看了吧!
陆知昭坐立不安,松了松领带,烦躁地喝了一口水。
陆知翎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唇角勾起弧度。
如云的秀发微微飞舞,细腻不带丝毫瑕疵的肌肤吹弹可破,细细的柳眉,似是三月的春水,她深邃的眼眸,宛如浩淼的星空。一曲高|潮,此刻她洁白如玉的脸颊上,两行泪珠缓缓滴落,娥眉微蹙间,似有无限的惆然,曼妙的身材宛如含怨的洛神。
突然她从天上掉落,台下观众骤然惊呼,前排的几个学生都不由站起来。
一开始大家只觉得是节目效果,但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陆知昭率先冲上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