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昭看着面前这破旧的茅草屋,实在想不通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女孩裹着他的西装外套,推开了门,扫了一眼陆知昭身后的那群壮汉,为难地看着家中仅有的两个小板凳。
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板凳,一个柜子,这逼仄的空间只摆得下这些东西了。
“你们在外面等着。”
陆知昭走进了屋,女孩连忙弯腰把椅子擦干净。
“您先坐。”
女孩轻声说完,回身去洗手台舀了一勺水洗脸。
洗去了脸上的泥污,许渺在内心暗暗给自己鼓劲,她这才回过身。
刚转身,却发现男人站在离自己身后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他们的距离好近,近到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许渺白皙的脸上顿时涌上了红晕,牙关微微颤抖起来。“先生,您,您怎么不坐呀。”
她不敢看陆知昭的眼睛,正要低下头,下巴却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捏紧,猛地朝上抬头。
许渺不得不与陆知昭对望着。
陆知昭微眯着眼,饶是见过各种各样美女的他,也不禁惊叹于面前这个小女孩五官的精致。
造物主真是神奇,明明只是小巧秀气没有什么特点的五官,在她的脸上组合下,却是惊人的好看,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
陆知昭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词,又纯又欲。
这女孩,只是还没开发出来罢了。
陆知昭的大拇指抚上了她的唇,她的唇很软,又软又烫。许渺颤抖着,浑身和筛糠似的,近乎要跌倒。
这狭小昏暗的空间,身形高大的他把她堵在洗手台前,空气里都是暧昧的味道。
又或者说,有一种捕捉猎物的紧张和刺激。
他沉眸盯着她,笑道:“张嘴。”
许渺听话地启唇,牙关抵在他的手指头上,不明就里。
“乖。”
陆知昭的眸色闪了一下,退后了几步,突然放开了她。
“先生……谢谢您。”
许渺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得罪了面前这位先生。
她咽了一口口水,真挚地说道:“谢谢您刚才帮了我。衣服,衣服我洗好会还给您的。”
陆知昭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
“这衣服是不能手洗的,是要拿到专门的店里去干洗的。懂吗?”
许渺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那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支支吾吾地说道:“那……那个店在哪里……我,我给您送去……”
“在北京。”
一听到这个词,许渺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来。
“北京……太远了。”
“你想去吗?”
“想。”许渺回答得太快,她顿了一下,有些羞赧似的又补了一句。“我会努力考到北京去。”
“你觉得,在这个地方,你能考到北京去吗?”
许渺没有回答。
陆知昭环顾了一下四周,掩饰住脸上的嫌恶。“许南睿是不是你爷爷?”
“是。”一听到爷爷的名字,许渺的眼眶湿润了。
她抬眸,压抑地看着陆知昭。“你怎么知道我爷爷的名字?”
他冷笑了一声,“你爷爷真是给你积了好德。”
许渺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苦笑着。
不,他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好运。但这不影响她很爱她的爷爷。爷爷是个赤脚医生。他还在世的时候,经常教她一些医术,还教她写字看书。
他爷爷是知青,为了奶奶留在了这个村里,生下了一个孽子。
她爸爸赌博吸毒,败坏了家产,奶奶被他活活气死,爷爷后来也跟着去了。她爸爸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不见了,她只有和妈妈相依为命。
这么些年,她受尽村民的白眼和嘲笑,心中只有一个愿望。
总有一天,她会长大,她要通过高考改变命运。她要考到北京去。
北京那么大,那里没有任何人会再欺负她,那里是她的天堂,只有到达那里她就可以得救了,她就可以重获光明。
她会带着妈妈,在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那一定是光明美好的生活。
她坚信着。
“你爷爷救了我爷爷。”陆知昭走近了几步,许渺吓得连忙往后退。
“我来带你去北京。”
“真……真的吗?”
“我可以送你去北京最好的学校。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你信吗?”
陆知昭好笑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是享受围捕猎物的快乐。
许渺退到床边,一时难以接受这巨大的信息量,不小心跌坐了下来。
陆知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俯下身,双手压在床上,环绕住她。
他的呼吸声打在她的脸上,许渺偏过头去,想推又不敢。
半晌,她怯怯地问了一句。“我可以带上我妈妈吗?”
“不能。”
陆知昭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我哪也不去。”
他看着她的侧脸,即使是素颜,她的皮肤也好到近距离都看不到毛孔。
他忍不住啄了她一口,许渺瞪大眼睛。
“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陆知昭说完,走出门去。
许渺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过了一会儿,陈巍走进了屋。他看着坐在床上出神的漂亮女孩,愣了一下,一下子竟没有认出她来。
“许渺,接电话。”
陈巍把手机递给她。
许渺颤抖着手,把手机贴在耳边,就听那边传来妈妈的声音。
“渺渺,你走吧。”
“不,妈妈,说好一起离开这里的。”许渺失声痛哭起来。
“渺渺,你在这里,怎么可能考上北大?你当北大是那么好考的吗?”
“那我就不考北大了,只要去北京就好了。”
“这是你的梦想,也是妈妈的梦想。只有你圆梦了,妈妈才会幸福。懂吗?”
“可是我不想离开您。”
“不要孩子气。渺渺,你先去北京。妈妈马上就过来找你。”
“真的?”
“真的。你先去北京安顿下来,妈妈收拾下就来找你。”
“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我还在忙呢。傻孩子,干嘛搞得好像好久不能再见到妈妈似的,等会给大哥哥们看了笑话。乖,你先去,妈妈马上就来了。”
“好。”许渺正要把手机还给陈巍,手机刚离开耳朵不远,就听里面传来妈妈的呼喊。
“渺渺!”
“嗯?”许渺重新把手机贴在耳边。
“妈妈爱你。”
她知道妈妈很爱她,不然也不会没日没夜地打工,只为了让她吃上肉穿上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
但她妈妈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和她说过,她爱她。
许渺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明明去北京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啊,她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去北京开始新的生活了。
为什么她现在就是控制不住地伤心呢?
“我也爱你。”
陈巍就在这个时候收走了手机。
“许渺,你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在门口等你,马上就走。”
“等一下。”
许渺站起身来。
“我还有一个请求。”
陈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半晌,他问道:“什么请求”
*
陈巍上了车,对陆知昭点点头。“搞定了。”
陆知昭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财经杂志。
“老大……”陈巍观察着陆知昭捉摸不透的脸色,欲言又止。“不是说来村里做个样子,没想把人给带回去吗?”
“你不觉得,把她带回陆家,挺有意思的吗?”
陆知昭合上杂志,透过车窗,看向那个破旧的茅草屋。
陈巍知道,老大不会平白无故发善心。陆知昭这个人,并不简单,他既然选择帮她,一定有他的道理。
过了一个小时,女孩出来了。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裙子,头发披散在肩头,还湿漉漉的。
几个人连忙上来想要帮她拿东西。
却看到女孩只背了一个书包。
“你就这些东西?”陈巍提起她的书包,里面有棱有角,都是书籍。
许渺点点头,即使车窗是关着的,她还是能够感受到车里传来的灼热视线。
想到那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女孩低下头,本来就有些红润的脸庞更红了。
“你上车吧。”
许渺打开车门,低头一言不发地坐到了陆知昭身边。
她正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一张温暖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许渺侧过头,漆黑的大眼睛疑惑地盯着他。
“你头发怎么没吹干?”陆知昭沉声问。
“家里的吹风机……坏了……”
其实早就坏了,她也没钱买,平时都是用毛巾裹着的。
“生病了怎么办?”陆知昭眸色一沉,吩咐前排的手下阮俊。“你去别人家给我买一个过来。”
“不用破费了,很快就干了。”许渺连忙推辞道。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懂吗?”
许渺不敢再吱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陆知昭满意地看着她那惊弓之鸟的样子,手指捻着她细软的发梢。
“我把你带去北京,你要怎么谢我?”
“先生,我会好好学习,将来一定会报答您的。”
前排的司机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笑了。
许渺瞟了一眼司机,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怎么就不对了。
陆知昭的眉眼舒展开来,少了几分不近人情。他凑近她,手从她的头发,慢慢抚摸上她的脸。
“你欠我一条命,懂吗?”
“什么?”许渺惊讶地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浅色的眸子里泛着细碎的光,是那么勾人。许渺的心又漏跳了一拍,她长睫垂下,不敢再看。
“你的命,是我的。”陆知昭在她耳边低语道。“懂吗?”
许渺点点头,乖乖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命,是先生的。”
“是陆知昭的。”
“是……陆知昭的。”
电风吹送来了,陆知昭下了车,打开车门,“下车。”
许渺连忙跟了上来。两个人进了屋。
阮俊站在陈巍身旁,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那虚掩的门。
“巍哥,老大真要把她带回去?你说我们老大不会喜欢上那小姑娘吧?”
“不该你管的事就闭嘴。”陈巍板着脸,不理会他。
阮俊自顾自又坏笑道:“不过你别说,这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陈巍白了他一眼,“你跟了老大这么久,怎么还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阮俊耸耸肩,委屈道:“老大是谁啊,他的心思,谁琢磨得透啊!”
他这话倒没说错。陈巍不言语了,转过身走开了。
屋内,许渺坐在床上,老老实实地让陆知昭给她吹头发。
她背对着他,脸兀自燃烧着。
长这么大,只有爸爸给她吹过头。
那个时候,他还没变坏,还是个会买糖葫芦给她吃,会给她梳头发买头花,会给她吹头发的好爸爸。
“有谁给你吹过头了?”
陆知昭隔着呼呼作响的吹风机问道。
时间不早了,他不想浪费时间,想早点赶回北京。看这女孩慢条斯理吹头发的样子,索性自己上了手。
“我爸爸。”
“哦?”陆知昭笑了笑,突然关掉了吹风机,从背后凑近她耳边。“那叫一声爸爸听听?”
“爸……”许渺像是被催眠了似的,刚叫了一声,突然戛然而止,顿时又羞又恼起来。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陆知昭大笑了起来,他又打开吹风机,风声稍微驱逐了一点她的尴尬。
这时候电话响了,陆知昭放下吹风机,接起电话。
“人找到了?”是他妹妹,陆知瑶。
“嗯。”
他手上还在揉搓着她的头发,淤泥很难洗干净,她很多头发都打结了,不好吹开。
“我靠,真找到了啊?你真要把那个乡巴佬带回来啊?”
“老爷子吩咐的,我能不办好吗?”
陆知昭用力解开那个结。
许渺就在这时候嘤咛了一声。“痛……”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几秒,“陆知昭你禽兽吧你!你这口味可真重啊!第一次见面就下手?”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怒吼。
他轻笑了几声,漫不经心似的。“换换口味,别打扰你哥做好事。”
这个好事,还真是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