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毫无人迹的森林小径走,接近迷路地打转。潮湿厚重的树叶层下是滑腻的泥浆和腐烂的木头,形态各异的昆虫、群簇的蚂蚁随处可见,藤蔓和高大的植物纵横交错,虚虚实实地拦住去路。
索宴宁没看起来那么娇贵,行动敏捷无所畏惧,并不束手束脚。
只是,索宴宁带了的喷雾起了作用,没有危险的动物昆虫接近他们,应该说没有任何动物接近他们。
走了一会儿,索宴宁不满意了:“那些大型动物呢?怎么都躲起来了?”
严述之提醒他:“你喷了散发危险气味的生物仿生剂。”
索宴宁:“那我们不是白来了?”
严述之:“差不多吧。”
索宴宁走得有点儿热了,用手掌对着自己的脸扇扇风,情绪明显烦躁:“哈。”
严述之:“索少既然不喜欢动物,也不喜欢徒步,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因为你啊,你会喜欢。”索宴宁说。
严述之的发际也微微汗湿,闻言垂着眼睛看他:“为了讨我开心?”
“不然呢?”索宴宁径直反问。
他怎么可能为了气一个卫毅然就这么大动干戈,卫毅然随便踩踩就好了,还不是为了把严述之骗过来。
兰姨说的,投其所好。
他有的东西,严述之也不缺,他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这座森林。
严述之一定对这座森林感兴趣,资料显示,严述之在校期间曾多次参加徒步越野等活动,而且都是户外的天然山林。
告诉严述之卫庚的身世也好,带他来R星也好,都是为了哄他开心。
严述之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或许存在试探和拿捏,但索宴宁更多是把他当他以往那些玩伴一样在追求。
说不上什么心情,他轻笑了声:“谢谢索少对我这么上心。”
“好说好说,不客气。”索宴宁说。
走了几步,索宴宁更烦躁了:“太无聊了,我们聊聊天吧,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类似的话索宴宁说了很多次,两人谁也没有当真。
严述之琢磨着这又来哪一套,不等他开口,索宴宁直接说:“你想知道严续是吧?你现在查到哪了?”
“查到程敬尧。”严述之说。
严述之从一开始就知道严续没有死,或许就连严诚悬都不清楚,严续出生后严安眉在他手臂上嵌进了芯片,这芯片倒没其他作用,只是记录了严续的身体状况,也算是严安眉作为母亲对自己儿子的关怀。
直到大爆炸发生,严续的芯片都没有被取出也没有销毁,严续还在这星际联邦的某一处好好活着。
根据现有的调查结果,这一起爆炸极有可能是严续自己策划。严述之借着调查严续之死调查索宴宁,一是单纯调查索宴宁,掌握霍尔系的资料,索向卓只有这个儿子是最大的突破口,二就是为了证实这一点。
严续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帮助他完成这个策划,索宴宁很可能就是那个帮手。
但他顺着往下查,却发现程敬尧是那个帮手的可能性更大。
但仍有一些疑惑之处,索宴宁如果没有参与,为什么对这事一清二楚?严续为什么要策划这一起爆炸?
索宴宁轻哼了声:“进度挺快啊,程敬尧果然是蠢蛋,什么也藏不住。”
程敬尧确实是个不怎样的演员兼策划。
严述之没有应声,看着索宴宁自言自语一样噼里啪啦说下去。
“严少很久没关心自己的弟弟了吧?肯定不知道严续有心上人了吧?严续不想这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控制之下,被寄以厚望地出生,每一步都按部就班地打卡,家族、父母、权势,像枷锁压着他。于是他背弃他的家族,逃离他的父母,和他的心上人私奔了。”索宴宁泛起笑容,“巧的是,他的心上人是我的佣人,他们求我让他们自由。我是什么人啊,心肠比菩萨还软的大好人,当然选择成全他们啊。”
严述之听出了不对劲:“自由?”
“因为啊,严续的心上人是绝对不被接纳的存在,他和艾维斯一样都是我的仿生人。”索宴宁说。
“仿生人?”严述之微微蹙眉。
“很惊讶?你想问法律不是规定仿生人不能有感情系统吗?怎么还能跟人类有感情?查理可是早于这条法律出生,他是索氏研发成功的第一批仿生人。他们那一批啊,只剩下查理一个了。”索宴宁语气惋惜,“结果竟然被严续拐走了,害得艾维斯现在一人要干两个人的活。”
仿生人在这个时代代替人类成为了强大的劳动力,仿生人是否可以拥有情感是饱受争议的话题,争论了百年才一锤定音。总之,现今的法律明文禁止仿生人拥有感情和自由意志。但索氏投资仿生人产业的历史远比法律的颁布要早,虽然第一代仿生人只剩下查理,第二代仿生人只剩下艾维斯,他们都被植入了情感芯片,可以模仿人活着或者说可以像人一样活着。
“你是说,严续和一个仿生人私奔了?”严述之缓慢地重复。
“对呀,严续为了不刺激你爸妈,爷爷奶奶,就干脆一死了之了,多孝顺。”索宴宁说,“说起来就想起程敬尧知道这件事的表情,太逗了。严少,有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你觉得,严家会接受严续的另一半是仿生人吗?”
当然不会接受。
人和仿生人的界限模糊过,但那是过去,不是现今的社会。仿生人不被赋予人权,对绝大多数而言,只是服务人类的机器,和光脑、指环、人工智能或者其他高科技产品没有区别。
如果严家只是普通家庭,严续只是普通人,或许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很遗憾不是。法律明文规定了仿生人没有人权,一个仿生人伴侣且不说荒不荒谬,对严续的形象有什么影响,太容易成为拿捏严续的软肋了。
“爆炸是谁策划?”严述之没有和他纠缠仿生人人权,换了个问题。
“爆炸当然是卫毅然准备的啊,难得他也有这样的脑子,不过他可不是为严续准备,而是为卫庚准备。卫毅然想杀了卫庚,没想到登上飞舰的是严续,当然了那不是真的严续,而是和严续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可卫毅然不知道啊,他可害怕了,吓得一整个月都瑟瑟发抖,只能对这事儿装聋作哑。”索宴宁从喉咙发出放肆的嘲笑。
索宴宁有意克制,但神情烦躁、情绪亢然已经毫无掩饰,眉宇间隐现极力压制的抑郁愤怒。这一次,严述之确切闻到了索宴宁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兴许两人离得太近,他甚至感受到索宴宁的信息素随着他的情绪不稳定地波动。
严述之:“索少有带抑制剂吗?”
索宴宁回答:“有,在艾维斯身上。”
也就是没有。
严述之垂眸看了他一会儿,往他靠近一步,索宴宁警惕地仰起头,倔强烦躁不耐烦。
“omega也有易感期?”严述之问。
易感期是alpha的生理周期,类似于omega的发情期,alpha在易感期会狂躁易怒,占有欲和控制欲达至最高值,对别的alpha产生敌意,渴求omega,对omega的信息素极为敏感,难以自控,具有危险倾向。
omega的发情期规律,基本上每月一次,但alpha的易感期一年三到四次,无规律出现。
严述之再靠近一步,索宴宁眼底显出凶色,特地穿来方便在森林行走的高帮靴子裹着风踢向严述之心窝,又狠又准。严述之刚侧身躲避开,索宴宁的拳头又凌空而来,严述之就势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反剪,索宴宁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了身后大树的树干。
严述之身形高大挺拔,向他贴近,强大的信息素比他温和的外表傲慢强势许多,几乎将索宴宁笼在他的桎梏里。
“甘拜下风。”索宴宁说。
严述之低头看他,眼眸专注又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散漫,索宴宁也不甘示弱地仰头看他,肤色很白,唇色泛红,半长的发尾凌乱地落在脖子处,乱发狼狈,不掩国色,有种阴郁烦躁的的美艳。
“不是想要我的信息素吗?怎么现在我愿意给你了这么抗拒?”严述之语调温和,甚至带了点温柔。
索宴宁怔了怔。
严述之一只手撑着他背后的巨木,一只手搭在索宴宁的肩上,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衣领,又轻悠悠地拨开了他的发丝。
索宴宁没有动,漂亮的瞳孔微微颤了颤,手握成拳头,关节泛白。
他看着严述之英俊的面孔靠近,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以半环绕的姿势把他和树分开了一些距离,咬在了他的后颈。
索宴宁对疼痛不敏感,但他清晰地感觉到被咬的感受。
无法挣脱。
被抓住了
无法逃离。
被占有了。
来不及细细品味,信息素交融那一个瞬间,索宴宁的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直白的快意让他的神经猛烈地颤栗抖动。
原来被标记是这样的感觉。
这么刺激又这么……温暖。
严述之的信息素强势稳定,带着侵略和安抚性在他的身体里扩散开,将他大脑里的叫嚣、血液里的躁动一一慰藉。
他像是沙漠中干渴至极的旅人,遇上了一片甘甜的清泉。
索宴宁的身体从紧绷慢慢柔软了下来,严述之临时标记结束,慢条斯理地替他整了整衣领,将领口的扣子扣上。
索宴宁转了转自己刚被反剪的手腕,严述之声音散淡:“抱歉,下手重了点。”
索宴宁勾了勾唇角,对他一笑:“没关系,我喜欢这样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