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烟离开客栈后,沿着海龙集的主街走了两遍,她暗自记下了主街两道分了几条支路,便从左边起,一条一条地寻了过去。
她记得姐姐的打扮是农妇,所以定不会是海龙集上的有钱人。她一户一户地暗暗查探过去,浓浓的失落感翻上心头,越发地让她觉得疲惫。
若不是海龙集中的农户,那便有可能是海龙集郊外的散住农户。
谢南烟靠在墙边,凝神想了想——姐姐一心要躲着她,知道她在海龙集,定会悄悄溜走。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并不容易,尤其这个人还有心躲着她。
“咻!”
蓦地,一支箭矢破空袭来。
谢南烟挥剑扫下,一瞪檐上隐没的黑影,冷声道:“萧小满,你还敢回来!这回真的要好好教训你!”话音一落,谢南烟足尖一点,便翻身跃上了房檐。
那黑影的速度极快,一路往河边掠去。
谢南烟追了一段,便又停了下来。
此人行径实在是太过刻意,再追下去,只怕是有诈!谢南烟警惕地翻身跳下,稳稳地落在了昏暗的后巷之中。
她先拔剑出鞘,握紧剑柄,若是有人在巷口埋伏,她保证她的剑锋一定能先刺破那人的喉咙。
她沉步走出了巷口,这里离海龙集的城门很近,依稀可见城外流淌的粼粼河水。
谢南烟下意识地望向天上的魑魅,却见魑魅朝着海龙集外的郊外去了。
难道是——那人用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的目标是客栈的云舟?!
谢南烟再次翻上房檐,远眺客栈的方向,那儿黑烟腾起,果然是出事了。
“该死!”
谢南烟收起长剑,刚准备赶回客栈,哪知方才那黑影再次来袭——
“咻!”
又一支暗箭袭来,谢南烟仓促横剑扫下。
黑影匿在暗处,谢南烟一时也不知在何处,她知道今日是被此人缠上了。
只能速战速决!
谢南烟打定了主意,便合眼仔细辨听风声。
窸窣声隐隐响起,谢南烟长剑一振,听准了方位,便朝着声响所在刺了过去。
这人的武功实在是高,谢南烟的剑已经很快了,可这黑影早就不在方才那里,又躲到了另一处,放了一支暗箭。
这里实在是僻静,可藏人之处太多,如今敌暗我明,不可恋战。
谢南烟挑开了暗箭,足尖踏地,便飞快地从城门掠了出去。
河边视野开阔,若那人还想缠着她,就必须一起跟出来。
谢南烟就等他跟出来,好给那人一记回马枪,早些解决了这个麻烦。
至少,客栈有年思宁在,一定可以撑到她回去。
“谢将军小心后面!”
突然,年思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谢南烟震惊无比,她仓促挺剑刺向身后,却瞧见一团白烟扑面而来。
谢南烟急忙闭眼,可已是迟了。
白烟入眼,很是灼眼,她猛眨眼睛,想快些把眼前的一切看清楚。
视线之中,年思宁的身影一片模糊,似与黑影缠斗在了一起,只听几声“铿锵”兵刃相撞之声过后,年思宁急呼道:“将军小心戒备,我先拿下此人!”
说完,黑影似乎要逃,年思宁便紧跟着追去了。
谢南烟踉跄走向河边,掬水猛洗,非但没有好转,她还惊觉这白烟里面还掺杂了其他毒药。
方才被她吸入鼻中,这会儿沿着血脉入了身体,谢南烟感觉气力正一丝一丝地抽离,“是麻药!”
她双腿一软,瞬间跌坐在了地上,她只能紧紧握住长剑,防备着随时可能杀过来的刺客。
“阿舟……”
年思宁在这儿,她应该不至于丢命,可云舟那边只有几个兵士与杨嬷嬷,只怕要出大事了!
她越想越担心,偏生这些毒都要些时日才能彻底消解,只恨自己太过轻敌,这才会着了道!
就在谢南烟惶惶之时,隐在暗处的年思宁将手中的黑衣稻草人往边上一抛,扯了黑巾蒙住了脸,露出了一双阴鸷的眸子。
“烟烟……”他压低了声音沙哑一唤,忍了多年的情愫因为这几日谢南烟的冷言冷语急需一个当口发泄。
他不敢真把谢南烟怎么了,可他必须从谢南烟身上讨回一点点回报。
就亲一口,亲一口他便做戏救她回去。
脑海中疯狂地重现那日马车上看见的那一幕,谢南烟媚眼酥然,笑吟吟地对那死丫头道:“亲这儿……”
谢南烟的唇……他想尝尝!就一口就好!
也不枉他设计引开魑魅,又用稻草人做戏让谢南烟中计。
谢南烟隐隐听见有人靠近,她用剑撑起身子,至少气势上不能让对方瞧出来,她中毒了。
年思宁越是靠近谢南烟,心跳就越疯狂。
谢南烟青丝湿润,此时有几缕贴在脸上,年思宁最爱看的就是这样的谢南烟!
那些年他窥视到的入浴谢南烟,他从第一眼瞧见,就想把谢南烟拥入怀中,恣意轻薄。
只亲一口,不够。
年思宁的理智一点一点地流逝,此时夜色已临,郊外鲜有人至,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岂能错过?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割了你的头!”谢南烟扬声恫吓。
可年思宁就是布局之人,他知道谢南烟此时就是个纸老虎,半点都不可怕。
年思宁蓦地抓住了谢南烟双臂,若是平时,谢南烟早就反手格开,可此时她半点气力都用不出来,只能任由此人震落她手中的长剑。
危险气息越来越近,谢南烟急呼道:“年思宁,你是死了么?”
这会儿终是想起他了。
年思宁一手搂住了谢南烟的腰杆,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贪婪地一口吻像谢南烟的唇瓣。
谢南烟用力避开了他的唇,推在他胸膛上的双臂根本使不出气力来,“你放开我!放开!”
她越是挣扎,年思宁越是激动,他就爱这样的谢南烟。
年思宁终是得偿所愿,狠狠地亲到了谢南烟的颈子,他不知餍足地沿着她的颈子吻到了耳根,忍不住狠狠地咬了一口。
“放开!畜生!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除了十四年前,谢南烟还从未这样怕过,她的踢打与推搡都像是在给年思宁挠痒痒。
“汪!呜——”
年思宁万万没想到这里竟会窜出一只大黄狗来,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小腿。
他吃痛狠踢,阿黄慌然避开,待他看清楚这黄狗就是云舟的阿黄,蓦地感觉被人狠狠一撞,脚下一个不稳,便栽入河中。
“你敢欺负烟烟,我打死你!”
谢南烟无力地瘫倒在地,怔怔地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听到这个声音,只觉方才的万千惊惧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切已被撞破,除了杀人灭口一条路,再无其他可能。
年思宁横了心,在河中站稳之后,便将长剑拔了出来。可不等他上岸,云舟便猛地跃入了河中。
这条河是海龙集最深的一条河,年思宁万万没想到云舟竟敢迎战他。
云舟清清楚楚,在岸上就算有十条命,她也不会是年思宁的对手,既然今日撞破了年思宁的恶性,她便没有活下来的理由。
既然如此,那便仗着水性与他在河中拼一回。
“汪!汪汪!”
阿黄焦急地在岸上左右徘徊。
谢南烟又惊又急,“阿舟,你打不赢的,你别去送死。”
谢南烟中了麻毒与盲毒,一时是跑不了的。
年思宁只要先把水中的云舟收拾了,到时候擒了谢南烟隐没江湖——他从小便是年宛娘教出来的,年宛娘那些手段他知道。因为熟悉,所以他自信可以一一避过,囚谢南烟一世,只做他一个人的女人。
云舟自小在渔村长大,水性虽不及桑娘,可这闭气的功夫也不弱。
仗着月光还不够清亮,云舟在河里摸了块石头,游近年思宁时,狠狠地朝着他被阿黄咬伤的小腿砸了一下。
“我要你命!”年思宁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长剑刺入河中。
云舟奋力游开,长剑擦过轻甲,割破衣裳的瞬间在轻甲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轻甲虽然可保命,可让她在水底游动的速度慢了许多。
谢南烟听见了年思宁的声音,瞬觉反胃,原来——方才那个禽兽就是这个早该死千遍的年思宁!
好大的狗胆!她发誓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了!
可很快地,谢南烟的心又悬了起来,云舟怎会是年思宁的对手?
“阿舟,不要硬拼!不要!”谢南烟忍不住凄声嘶喊,疯狂地揉着双眼,也不知是眼泪还是方才的河水,双手一片湿润,偏偏视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模糊。
云舟探出河面,换了口气,年思宁的剑锋紧追而至,若不是云舟及时潜入河中,只怕要被削掉半个脑袋。
敢欺负烟烟,不能忍!
云舟横了心,哪里还顾忌自己安危。她这次看准了年思宁的双腿,再次拼尽全力地撞了上去。
“噌!”
年思宁脚下一个踉跄,在跌坐下去的瞬间,再次将长剑刺入了河中。
一缕鲜血从河底飘了起来,云舟忍痛用另一只手的手肘狠击年思宁的要害之处,直痛得年思宁怒吼道:“你找死!”
长剑从云舟手臂中抽出,再次狠狠刺下——鲜血涌出,剑锋透过轻甲从云舟背心穿入。
云舟死死咬牙,带剑再次撞向年思宁,硬生生地将他压入了河底。
年思宁确实轻看了这个姑娘,发起狠来,哪里还是平日那个瘦弱的小丫头?
他想要把长剑抽出来,哪知云舟紧紧抱着他的腰杆,似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念想,几乎用全身的气力与重量压住了他。
他水性不如云舟,憋这片刻已觉难受至极。
“咳咳……”
冰凉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灌入了他的口鼻,他想踢开云舟,可云舟就像是一块沉石,压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
在岸上踢开一个人容易,可这水下想踢开一个人实在是太难。
鲜血从河底汩汩冒出,随着年思宁口鼻间的气泡,浮上河面,在融融月光下泛起一片猩红血色。
“汪!汪!汪!”阿黄疯狂地吠着,河中的动静渐渐平静了下去。
“阿舟……阿舟……你不能有事……阿舟……”谢南烟拼尽全力爬向河边,她竭尽剩下的气力,双臂在河水中翻找着,“阿舟……阿舟!”
“呜——”阿黄突然呜咽了起来。
“烟烟……”河面上忽地浮起了一个人影,无力地划动了两下双臂,便一动不动地被水流冲着,越飘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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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文~当然啦,该发他便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