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近,C市一片喜气热闹,就连有名的富人区也不例外,一栋栋或奢华或幽雅的别墅内,充满了孩子的欢笑,一辆辆名车载着小孩大人,出出进进不停。
而在其中央,那栋最为大气的别墅却是一片安静。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一家医院里,一间独立的病房内,一个眉目精致的小人儿躺在中央的床上。病房内并没有开灯,显的略微昏暗,雪白的墙壁却把睡着的小人儿的脸色衬的更白了。
忽然,睡梦中的小人儿似乎做了什么噩梦般,他挣扎了许久,直到头上冒
出些许冷汗,才睁开眼睛。
小时青睁着一双漆黑透明的眸子,略微茫然地望着四周,喘着气。
看着四周与家里完全不同的雪白墙壁,小时青才想起来,他因为前几天的发烧,住进了医院。
病房里昏暗安静,只有小时青轻轻的喘气声在里面回荡,仿若鬼片现场。
病中的小孩最过娇气,若是一般的小孩子怕是会被吓的哭喊爸爸妈妈,但小时青却是在醒来的片刻茫然之后,又恢复了平常,精雕细琢般的小脸上满是平静,且还未张开的眉眼间还夹杂着些许的疏离和冷淡。
小时青扫了眼眼前空无一人的病房,漆黑透亮的眸子里满是平静。
没有悲伤,也没有不甘,更没有失落,小时青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毕竟这种事情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更何况,他的情感天生就很是淡薄,除了刚开始的几次还有些微微不适外,现在已经毫无感觉了。
若是哪天,他一醒来,就在床前看见他的父母和哥哥妹妹,那才是会让他惊奇的事情。
小时青这么想着,熟练的爬下床,打开病房的灯,叫来医生。
医生过来,对着小时青一番检查过后,就宣布小时青的病已经好了,可以回家了。
可周围却没有一个亲属在旁,医生看着低眸平静的坐在床上的小孩,眼里闪过一抹心疼,他摸了摸小时青的头,道:“别怕,叔叔这就叫你的爸爸妈妈过来。”
说罢,他就打电话给了小时青的妈妈,电话的那头,吵闹声夹杂着小孩的欢声笑语传到安静的病房里,让医生的神色更冷了。
医生把小时青的情况向叶母说明,并且直言病中的小孩需要多多陪伴,可最后,来接小时青回去的,却是叶家的管家,刘妈。
刘妈一来,看着病房里单薄的小孩,眼里就浮现心疼之色。
夫人和老爷也实在是太不尽责了,就这么把一个小孩扔在家里,若不是她发现的及时,说不得这孩子就要被烧傻了。
刘妈摇摇头,手脚麻利的办好一切,带着小时青回到了叶家。
回到叶家,还未入家门,就听见叶父叶母等人欢快的谈笑声,气氛温馨和睦,仿若一户四口之家一般。
刚走进别墅,小时青便引来一片诧异的目光,仿若进了别人家的陌生人一般。
“老爷,我带二少爷回来了。”刘妈忍不住出声。
“嗯,好,你先下去吧。”叶父道,他走上前,摸了摸小时青的额头,柔声问道,“时青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
小时青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叶父欣慰的笑了笑,然后将一装着衣服的袋子递给小时青,“给,这是你妈妈为你选的衣服。”
“谢谢妈妈,还有爸爸。”小时青朝着正和长子幼女玩的开心的叶母,一脸平静的道谢。
叶母闻言,转头看向小时青,但在她没有看见濡慕的神情,也没有看见撒娇的动作,只有那一张毫无表情甚至还带着些许疏离的小脸时,脸上的兴趣一下子降了下来,她用着同幼女说话时一样轻柔的语气,道:“时青快去试试吧,这件衣服妈妈可是挑了好久的。”
然而,不论是眼里还是语气中,那种感情都远远不如对幼女和长子所说时的感情。
小时青瞥过一眼被他抱在怀里的衣服,发现了大片的粉色,这是他妹妹喜欢的颜色,他最讨厌这种颜色了。
不能对叶母的礼物有期待,他很早就知道这一点了,毕竟叶母从未了解过他的喜好,而且在说过几次还是没被记住后,他就放弃了。
“谢谢妈妈。”小时青再次瘫着张小脸,乖巧的说道,且说完就安静的坐在一边,不再参入她们。
叶母见小时青抱着衣服,似是很喜欢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她张口,似要对小时青说些什么,只是还未开说就被正撒娇的幼女拉走了注意力,再次无视了小时青。
“妈妈,妈妈,我要去游乐园,我要去游乐园嘛!”幼妹撒娇。
“好好好,等拜完年,我就带你去。”叶父叶母被幼妹带着哭腔的撒娇弄的心疼,异口同声地说道。
得了承诺,原本还带着几滴眼泪的幼妹瞬间笑开了花。
另一边的长子见此,也是撒起娇来,嚷嚷着要去,引的叶父叶母不停的承诺。
许久,保姆终于将晚饭端上餐桌,几人开始吃饭。面对着桌边其乐融融,时不时还互夹着菜的四人,小时青只是很安静的吃着饭,待吃完后就又乖巧地将碗端进厨房,然后往楼上走去,接着睡觉。
――――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除夕已过,又到了要走亲访友的日子。
叶修远和叶绮思睡眼朦胧,很不高兴地被叶父叶母叫了起来,一番梳洗过后,两人便被塞进了车里,而小时青则是乖乖的自己弄好一切后,安静地坐在了后座上。
或许是因为车子的性能,也或许是因为车上兄妹俩正在睡觉,车子开的很稳,车里也是十分的安静。
小时青侧头望向窗外,从川流不息的车流,到成片的树林小山,在一座古朴的大宅出现在他的眼前之后,车子便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小时青抱着一本书乖巧的走了下来,而叶父叶母则是无奈又宠溺的将睡的酣甜的叫醒,然后牵着还有些脚步不稳的两人往里面走去。
叶家是一个大族,所以一进去便看见了许多来向叶老爷子拜年的亲戚,大人们各种拉关系、寒暄,而小孩子则是好奇的打量着陌生的小孩,再加上他们都同处无聊的情况,很快的便打成了一团,其中更是以睡饱了的叶大哥和叶小妹最为活泼。
在叶老爷子一声令下后,早就待的不耐烦了的小孩子们,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只剩下大人们和安静坐在角落的小时青。
待小孩子们跑的挺远了,在大堂里再也听不见吵闹声后,小时青才从椅子上跳下,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小时青抱着一本书,随意的晃荡在主宅的大园子里,在看见湖心的一个古亭时,一向含着冷淡的眸子突然一亮,他的脚步加快了些许,朝着亭子走去。
到了湖心亭,小时青没有坐在中间的小石凳上,而是寻了个光照较好的地方,靠着柱子而坐,然后翻开怀里的书,看了起来。
那是一本真正的书,而不是适合小孩子看的那种,几乎全是图片或者注满的拼音的书籍。若是给一般的六岁小孩子看,怕是连字都认不出几个,更别说看了,而小时青却看的津津有味。
小时青一直知道自己异于常人,不管是太过淡薄的情感,还是过目不忘的记忆,亦或是现在还能回忆起的,刚出生时的记忆。
不过,他却从未因此而感到害怕过,或许是因为他感情太过淡薄,也或许是因为他在家时,即使是抱着这样的书籍看,也从未有人露出过诧异的神色。虽说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从不认为他能看的懂这样的书,但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却让他有种这样的异常也是理所当然的感觉。
“怎么不去和他们玩?”带着善意的声音将沉入书籍的小时青从书里拉回,他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祥和的老人脸。
“爷爷。”小时青合上书,对着老人道。
“你是老二家的孩子,叶时青吧,怎么不去和他们玩啊?”叶老爷子笑呵呵地摸了摸时青的小脑袋,询问道。
小时青感受到头上温暖的触感,愣了愣,随后摇头道:“我不喜欢。”
叶家两兄妹都爱玩,可他却觉得能坐在一边看书更好玩。
叶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自是能感觉到小孩子话的真假,他低头看着小时青腿上的书籍,道:“小时青能看懂这本书?”
小时青看着笑的和蔼的老人,点点头,“嗯。”
“老头子,看来我们家出了个小天才啊。”随后而来的老妇人听了两人的对话,眼神惊讶地看着小时青,打趣道。
“是啊。”叶老爷子笑眯眯的回应。
“既然你不喜欢和他们玩,那爷爷教你下棋,怎么样?”
“嗯!”小时青还未长开的桃花眼里亮起一点光芒,一向冷淡的小脸也扬起一抹笑容。
他看的书里有说围棋,他也很感兴趣,可是叶父不会下,叶母会却从来没有时间教他。
“就你这臭棋篓子,就别在这里误人子弟了。”叶奶奶看见小时青露出的笑容,对叶老爷子道:“我看这孩子是真心喜欢,你还是找个好老师来教吧。”
“你!”叶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不用找别人,我会教!”
说罢,叶老爷子似是要向叶奶奶证明什么似的,摆上棋盘,就向小时青讲解起来。
祖孙二人,一人讲一人听,态度之认真,气氛之和谐,让叶奶奶不禁会心一笑,不再说话。
时间飞逝,转眼间便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小时青带着几分不舍的离开叶老爷子,跟着叶父叶母离开了叶家祖宅。
一路上,车内很是热闹,叶绮思不停的嚷嚷着游乐园,游乐园,叶修远也要求着叶父叶母兑现承诺。
终于,拗不过两人的叶家夫妇还是带着三人,来到了游乐园。
因为年节的缘故,游乐园里真是人山人海,叶父叶母牵着三人,小心的避过人群。
“思思想玩什么?”叶母柔声询问。
“玩……”叶绮思费力地望着四周,最后指着过山车道:“妈妈,我要玩那个!”
叶母有些担心,但在叶绮思和叶修远两人的撒娇攻势下,一家人还是坐上了过山车。
一趟过山车下来,本就身体不算好的小时青则是小脸发白,胃里翻腾。
“爸爸,我不舒服。”小时青拉住叶父的衣角,声音虚弱。
叶父低头看着脸色发白的小时青,眼里透出焦急,连忙询问时青怎么了,在知道只是坐了过山车后的反应时,就松了口气。
他一人带着小时青来到旁边的奶茶店,点了些吃的,就将小时青放在那里休息。
“时青,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爸爸和妈妈等下就来找你。”叶父如是说着。
“嗯。”小时青乖巧地点头。
见二儿子一如既往的这么乖巧,叶父不禁感叹,“如果思思和小远有你一半乖巧就好了。”
说罢,叶父便转身离开,前去寻找叶母等人。
时钟嘀嗒嘀嗒的走着,转过了一圈又一圈,奶茶店的人流也来了一群又一群,小时青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已经亮起的五色灯光,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们又把自己忘了啊。
“小弟弟,你还记得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我打电话叫他们过来接你吧。”奶茶店的服务员好心道。
“嗯。”小时青点点头,然后报出了叶老爷子刚刚告诉他的电话号码。
电话一接通,一道中气十足的老人声音就从电话里传出,且在了解情况后,老人怒气冲冲地将叶父骂了一顿后,就派人来将小时青接回了叶家主宅。
夜晚,小时青在叶奶奶的热情招待下,进入了梦乡,梦中迷蒙之际,他似乎听到了叶老爷子带着怒气,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听到了爸爸和妈妈的声音,他想去看看,但是却实在太困,终是没有起来。
第二天一早上,叶老爷子就直接告诉小时青,他以后可以在这里住。
小时青愣了愣,没有说话,可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