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立一个十五岁的文弱少年,还不是你严起把持朝政。严起知我的意思,涨红了脸,涩然道:“将军十五岁时已立下赫赫战功,威名远播,三王子虽不及将军,也绝非无能之辈,我,我…”
拿彭丹和我这个自幼被称为旷世奇才的人相比,看来他对那三王子倒很看重。不过,看他的样子,怕不仅仅是看重吧?我又问:“他派谁跟着你?”
严起一愣,惊异的看看我,又看看帐外,没有说话。以严起对我的崇敬,断不敢为难我,他怎会不派人跟着?那人应该就在帐外,是谁呢?只要能擒下那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以严起对我的崇敬,断不敢为难我,他怎会不派人跟着?那人应该就在帐外,是谁呢?只要能擒下那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那人肯定是绝顶高手,怕要动用“秋水”但是“秋水”一出,焉能不见血,我的璇儿…“将军,严起斗胆请将军随在下走。”
我咬牙,看了一眼璇儿,将他递向严起。严起一惊,已明白我的决心,双手颤抖,竟不敢接。璇儿惊慌的叫:“阿爹。”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抬眼一瞪,他的眼泪在眼眶转啊转了两圈才掉下来,不敢大声,开始小声抽泣。我心一软,酸痛不已,却咬牙道:“严起,我当年待你如兄弟,今日将我的命交给你,请你护他周全。若我不能脱险,请你将他交给…”
严起却又跪倒在地:“我不知将军为何离开天朝,但是皇上并未下令诛杀你们。只要将军…”
还未说完,一个面白无须,眉目和善,略微显胖的中年人走进来,接口说:“只要将军肯回去,皇上既往不咎,还会饶过叶家满门。”
我眯眼,居然是他身边的福公公,他派一个不会武功的太监来是何用意?这人是唯一知道我和他关系的人,就不怕我挟持天朝钦差逃走?就不怕我一怒杀了这人灭口?难道他还有后招?
饶过叶家满门?仅仅一年,他就对叶家出手了吗?这代表,他羽翼已丰,可以随时把将他一手扶上皇位的叶家一脚踢开。父亲,你太大意了,我还以为你最少能撑过三年。我慢慢抱回璇儿,他搂住我的脖子再也不肯撒手。
严起愧疚地看了我一眼,退了出去。福公公递过来一张纸,又道:“这是皇上的亲笔书信,请将军过目。”
接过来,打开,却只有一个大字:清。笔意苍劲有力却又在某些地方透出圆润缠绵,似每一笔都充满了思念和惆怅,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写字时的情形,似颦非颦的眉,含情带怨的眼,因凝神而微启的唇,修长光润的手,挥洒自如的笔…我的手抖了一下,却笑道:“福公公,他想用一个字就让我回头吗?”
看了一眼犹自抱着我呜咽的璇儿,不禁恨起来,握拳,暗运内力,顷刻之间,此信化为齑粉。将手伸开,递到他面前,一甩,碎片从指间滑落,然后挑衅地看着面前的人。
福公公却不动怒,摇头叹道:“这样的字,皇上每天要写几百几千个,将军走了多久,皇上就写了多久,怕将军毁都毁不完。”
这次抖的是心,我仰天大笑:“果然是我的陛下,知道荐清向来吃软不吃硬。但是他忘了,同一个招术用了两年,还会灵吗?他还忘了,叶荐清已死,听说是他亲自送葬的呢。”
福公公道:“将军这些年征战四方,树敌太多,若不将死讯传出,以将军的为人,早已报露身份,哪里能逃得如此轻松?皇上怕为将军带来灾祸,纵万般思念,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寻。
不过请将军放心,这件事皇上早有安排,只要将军回去,必还你应得的一切。叶家纵有错,也会看在将军的功劳上,饶过他们。”
好一张利嘴,真是黑的也能说成白,若不将我的死讯传出,一旦报露身份,以我的才能,拉拢我的人绝对比追杀我的人多得多,他最怕的是我为别人所用吧?
而叶家最大的错就是拥戴他为帝。我冷笑道:“若我不回去呢?福公公,他还安排了什么对付我,尽管拿出来吧。”
福公公倒沉得住气,道:“将军对皇上误会已深,老奴斗胆劝将军一句,至刚则折,将军这样的性子,只有吃亏啊。皇上这些年对将军诸多回护,将军看不到吗?何必…”
不等说完,我抬手扣住他的脉门,用力一捏,剧痛之下,他再不能开口。然后柔声对璇儿说:“璇儿,闭上眼,不要挣开,抱紧阿爹,万不可松手。”
璇儿点头,我还是不放心,拿出手帕,蒙上他的眼,又撕下衣角,塞住他的耳朵。他似乎也知事态严重,不吭声,只是紧紧地抱着我。我轻道:“我的宝贝儿。”
亲了他一下,拉着福公公走了出去。正是当午,阳光下,旌旗招展,四面八方都是骑兵,个个盔明甲亮,精神抖擞,所持刀枪闪烁着摄人的寒光,马嘶声声,尘土飞扬,大有万马奔腾之势。
这些全为对付我一个人吗?还真看得起我。看了看璇儿,暗道:幸好他听不到,也看不到。哈梭战士,坐于马上,手握兵器,神情戒备而愤怒,他们的确有理由愤怒,哈梭族人,粗犷豪迈,生性耿直,最恨不守承诺之人。
不由想起萨图的话:草原上的雄鹰岂会害怕豺狼的利齿,哈梭的子民受萨摩拉大神的眷顾,永远只追随不屈的英雄,我尊贵的大神将会为战死的英灵…
好一个草原上的雄鹰,不屈的英雄。今日成败在此一举。我冲哈梭族长一点头,把福公公推到身前,慷慨激昂地说:“严起,他们已经归顺北项,你要杀我尽管动手,我不会抵抗,放了这些人。”
严起却看也不看福公公,低头不语,看来这里另有作主之人。是谁呢?我正在思索,哈梭族长上前一步,大喊:“先生不必为我们如此,他们不守信约,我哈梭子民宁死…”
话未说完,就被人用长枪威胁地点在喉咙上,他竟不躲,直撞向抢尖,那人收枪不及,霎时血溅当地。哈梭族人立时群情激奋,骚动起来,冲突之下,顷刻间已死了几人。严起大叫:“快停下,住手,否则…”
局面却控制不住了,哈梭一族执意报仇,以死相拼,竟是刚猛无比。北项兵马仓促应战,场上乱作一团。我冷笑,等的就是这一刻。就凭这些人,能耐我何?但是只怕一动上手,千军万马之中,刀箭混乱之下,会顾不了璇儿,所以我不能出手。
握住住福公公脉门,暗用内力,厉声道:“我不愿开杀戒,让你的人为我开路,挡路者不管是谁,格杀勿论,否则,我先杀了你。”福公公痛叫一声,道:“将军,老奴哪里做得了主?”
我又是一捏:“说,来的到底是谁?”心中却若有所悟,会使他吗?若我是陛下,定会派他来。只听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道:“跟我来,离开这里再说。”我僵了一下,暗叹:果然是他,怪不得早不肯现身。此番不会有性命之忧,却也绝对逃不了。
放开福公公,抢了一匹马,策马追去。跟在他后面,我只是紧紧抱住璇儿,防止有血溅到璇儿身上,随手挡开攻击,却没有还击。来得既是他,自然能护我们周全。但是哈梭一族终是因我招至大祸,我方才故意激他们出手,好趁乱走脱。
而他明知会如此,却不加阻拦,应是想和我单独相见,他虽是奉命而来,也是想帮我的吧。不知奔驰了多久,厮杀声再也听不见,风中也没有了血腥之气,他停下马,面对我。
高大魁梧的身躯,刀刻一般的刚硬线条,沾满鲜血的征袍。尘满面,鬓微霜,眼中却充满了解和慈爱,静默的看着我。沉稳凝重的气质,凛然不可撼动的威严,似再一次为我撑开一片任意驰骋的天。
我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眼泪奔涌而出:“师傅。”莫怀远,天朝的第一将军,却谁也不知,素与我父不和的他,是我的授业恩师。师傅下马,扶起我,粗声道:“哭什么?你从十四岁就没有流过泪了。”
十四岁那年,我用他教的功夫,在校场上赢了他,抢走了他的荣耀,折损了他的尊严,回去后我羞愧难当,痛哭不已。
他却很高兴,开始带我上战场,表面上故意刁难我,实是成就了我的威名,渐渐的再没有人提天朝第一将军,只有天朝辅国大将军。璇儿在我怀里动了动,试探着叫:“阿爹。”
嗓子竟是哑的。他方才一定叫了很多声,都被战场上的厮杀和血腥掩盖了吧,我竟一句都没有听见,那时他该多么害怕啊。我拿掉他蒙眼的手帕和耳中的碎布,轻声哄着,他睁大眼看着我,扁扁嘴,终于哭出来。
我紧紧抱住他,刚收住的眼泪又掉下来。师傅抚了抚我的头:“是为这个孩子吧?我本来不知你为什么要这样逃,直到今天看见你抱着他,才隐约知道,荐清,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你是从不会逃的人。”
我点头,看了看璇儿:“可是…”师傅笑道:“这个孩子改变了你。把他交给我吧,说不定我会再教出一个‘战神’。”然后对璇儿伸出手:“来,让师公看看。”
璇儿似乎听懂了一些,我可怜的璇儿,苦难让他出奇的早熟,他不肯看向师傅,紧紧抓住我,怯怯的叫:“阿爹。”
娇嫩的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新的泪又淌下来。心头一酸,这样的璇儿,我怎么忍心把他交给任何人?黯然摇头:“他自幼身中奇毒,体质坏了,怕是终生不能习武。
就在方才我还在想把他交给师傅,但是现在我已下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带着他。”师傅蹙眉道:“他会是你的弱点。”我战直身体,凛然而立:“所以我要变得更强。”
师傅点头:“我明白,他中的毒是‘缠绵’吧,你不愿连累我。”我低下头去,师傅已经猜到了吗?却听师傅叹了口气:“他们快来了,我们走吧。你若不想回去,我…”
我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师傅说得对,我是从不逃的人。他也说,我是注定要翱翔在天上的。现在我不逃了,我要再飞到天上去。师傅,我随你回去。”***
我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师傅说得对,我是从不逃的人。他也说,我是注定要翱翔在天上的。现在我不逃了,我要再飞到天上去。师傅,我随你回去。”因不愿和那些人同行,我们日夜兼程,甩开福公公和大内高手,三日后,进入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