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胜美和关一夫跳广场舞去了,临走的时候特意给俩孩子买了糖炒栗子。这会儿,关青桐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剥,一颗丢贺希声嘴里,一颗丢自己嘴里。
贺希声手捧着电脑,路焕然刚传来消息,说明天会有一个线下的导师训练营,去的导师们都来头不小,连贺家明也会去听。但具体在哪里举办,多少人参加,都要等明天才能知道。
他看电脑看得头也不抬,栗子来了就张嘴,前两次还吃着了栗子,第三次便感觉有点不对。
软软的,是关青桐的嘴唇。
“好吃吗?”
“好吃。”
电视机里,男女主吻得天崩地裂。
电视机外,这一对也吻得悱恻缠绵。
关青桐抱着他清瘦的腰身,微微有些不满,“贺希声,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
“有吗?”
“我妈说你今天又没好好吃饭,姨姨家六岁的小孙子都吃得比你多。”
“我又不是猪,为什么你妈总喜欢让我和别人比吃饭?”
“因为你让她很没成就感。而且你太瘦的话,吃喜酒的时候,亲戚朋友看了都会笑话。”
“吃喜酒?”贺希声愣了愣。
“对啊,你懂我妈的,她都在找人算日子了。贺希声,你不想娶我吗?”
“当然想,就是……”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我就是觉得这事情太好了,好到不像是属于我的。”
“为什么好事不能属于你呢?我说贺希声,我要说多少次,才能改掉你这个悲情男主的臭毛病?你很好,非常好,善良,温柔,好看还不花心,我一定是上辈子敲穿了十八个大木鱼才能和你在一起。”她摸着他微凉的脸颊,“所以求求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我们将来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贺希声笑了,“小桐,知不知道你和我刚认识的时候很不一样?”
“有吗?”
“有啊,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凶得要命,每次见面不是打我就是骂我,还把我抓去审讯室摔了个大背包。”
“那你可得记好这个,12338——反家暴维权热线。”关青桐说完,在他脸上叭的又亲了一口,“现在去给老婆拿个喝的,我渴了。”
贺希声笑笑,起身朝餐厅走去,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
“小桐不喝啤酒,她喜欢草莓味的酸奶。”
背后传来路遥的声音。
贺希声猛地回头。
屋里突然冒出重庆火锅的味道,辛香诱人。餐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正宗的九宫格红油火锅,路遥和贺晚成面对面坐,涮着毛肚肥肠。
贺晚成笑着招呼他,“小希啊,一起过来吃点,我们给你留了位子。”
路遥也笑,“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从前暑假我每年都来这儿住,叔叔阿姨都特别好客。”
贺希声顿时呼吸急促。
“不要再缠着我!”他嘶哑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是真的!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哈,瞧你说的!”
路遥放下筷子,朝他走过来,“贺希声,你住在我住过的地方,睡着我的女人,现在就连我弟弟都成了你的朋友。”
他一把夺走贺希声手里的啤酒,扔在地上,“贺希声,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你是个小偷,你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人生!你说小偷会有好下场吗?”
火锅咕嘟咕嘟翻滚。
路遥伸出冰冷的手,掐住贺希声的脖子。
慢慢收紧,越收越紧。
呼吸变得无比困难,贺希声感觉自己又坠入了那个冰冷黑暗的海底。贺晚成走到身边,用充满怜悯的口吻道:“小希,撑不住的话就跟我们走吧。”
贺希声没有力气回答,无数只手从看不见的地方伸出来,把他往深海里拖拽,他的眼前越来越黑,离海面的亮光越来越远。
“贺希声,你妈妈电话!”关青桐拿着他的手机走进餐厅,“叫你拿个喝的怎么拿到现……”
她说到一半顿住。
餐厅里,啤酒洒了一地。贺希声像是个濒死的人被捞上岸,两手撑着桌子,脸白如纸。
她立刻紧紧抱住他。
他冷得像一块冰,在她怀里不可控制地发抖。
“没事了,贺希声。我在,我在这里。”
她轻轻道,一遍遍抚摸他被冷汗浸湿的头发,他的脸颊,他清瘦的脊背。
他还是说不出话,只缓缓地点了点头。
“听我的,恢复吃药好不好?我们还年轻,我不想这么早要孩子。”她心疼道。
“我想。”他沙哑道,“我想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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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一点,贺利集团总裁室依旧灯火通明。
贺晋年平均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三十年来,除了两次婚礼、前妻和长子的葬礼,再无缺席。
手机上跳出一个视频通话,是远在美国的妻子孟迪。
贺晋年按下通话键:“有事吗?我在忙。”
“离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贺晋年面无表情,“这种事你不是应该跟我律师去谈吗?”
“你什么时候跟小希说?还是你根本没想和他商量,你真打算等我们离了婚,最后再通知他?”
“孟副总,别再我面前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你死盯着小希的监护权,不过想以他的名义多要些公司股份罢了。这些都跟我的律师去谈,我没空!”
贺晋年狠狠按下挂断键。
每个人都和他作对,小希没法帮自己,好不容易栽培出家明当接班人,偏偏又是害死晚成的凶手,现在孟迪又紧抓着海外市场,怂恿着一帮股东要和自己搞集团分立。
明天还有一个重要的谈判,可他到现在连文件都没时间看。他突然火冒三丈,把桌上的文件统统推到地上!
顶灯忽明忽暗,他深呼吸了几下,又把东西捡起来,然后打电话让助理送一杯咖啡。
“叔叔,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送咖啡进来的不是助理,而是贺家明。
贺晋年冷冷地瞥他一眼,“怎么是你,小罗呢?”
“叔叔忘了?小罗请了婚假,要下星期才能回来。”
贺晋年皱了皱眉,他确实不记得小罗请假的事。不过无所谓,这种小事,不值得他花时间记。
“你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他道。
他已经把贺家明排除在核心管理层外,同时收回了他所有决策权,可贺家明好像并不在乎,他照旧每天按时上班,殷勤地给他泡咖啡,订晚餐,叔叔长叔叔短。
“很晚了,要不先让司机送叔叔回家,明天再弄。”贺家明殷勤道。
“明天开会要用。”
贺家明笑,“叔叔记错了,这个会是后天的。”
贺晋年愕然抬头。
记错时间?不可能。他一直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有信心,尤其对时间和数字,从来没有出错的时候。
贺家明笑容可掬,“叔叔如果不信,可以看下备忘录,或者我现在帮你打电话问下刘副总,那个会刘副总也会去,他应该不会弄错时间。”
“不用了。”
备忘录写得很清楚,会议时间是在后天上午十点,还是自己的亲笔,可为什么自己印象里竟一直以为是明天,难道真是记性不行了吗?
“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是难免的。最近我爸也常犯这个毛病,刚做过的事情转身就忘了,眼睛也不行。”贺家明道。
“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找人把这灯管换一下,闪了一天了,弄得我心烦意乱。”
说到这儿,顶灯又闪了下。
贺晋年道:“看到没有?”
贺家明表情疑惑,“没有啊!叔叔你在说什么,灯好好的啊!”
“怎么会?它明明现在还在闪!”贺晋年有些生气,“不要再说了,明天就叫人把这里的灯管都换了!”
“是。”贺家明顺从答应。
他送贺晋年到总裁室门口,对站在门外等候的司机嘱咐,“路上注意安全。”
“小贺总请放心。”
司机抬起头,和贺家明对视一眼。
贺家明回到总裁室。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坐在贺晋年的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位子真特-么舒服。
他摊开手,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头顶的灯管又闪烁不停。
走廊里,贺晋年突然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办公室,问司机:“你看我房间里的灯是不是坏了?”
“没有啊。”
“可我看它怎么一直在闪?”
“没闪,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