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彬一直是四小只中最正常的,平时温文尔雅,对谁也都是笑嘻嘻的,可今天就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一直低着头,整个人都丧得很。
“铁手,帮我把这几份资料还到档案室。”赵闻之吩咐道。
铁彬恍若未闻。
“铁手,铁手!”
“行了,我去吧。我正好要去图书馆借书,路过。”关青桐接过赵闻之手里的资料,轻声道,“没看出来他今天不对劲吗,说不定家里有事儿。”
“家里能有什么事儿?八成是失恋了。”赵闻之不以为然。
关青桐摇头,不去理赵闻之的粗糙。她走到铁彬桌前,看到他正盯着桌面上的相框愣愣出神,那是一张合影,五个十来岁的男孩子穿着统一的电竞队服,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哪个是你?”关青桐轻声问。
“啊,关队!”铁彬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回答,“中间,中间那个是我。”
“帅的人真是从小就帅啊!”关青桐故作轻松道,“听说你们打电竞的跟运动员一样,都是年纪很小就出道了,这些都是你的小伙伴吗?”
“嗯。”铁彬低下头,眼圈又红了。
关青桐更肯定他有什么难言之瘾,也不再追问,只拍拍他,让他坐下,“行了,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说,警队里大家都是兄弟,别自个儿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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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青桐从档案室出来,一头扎进警局的图书馆。说实话,她在队里这么多年,除了借《冰与火之歌》和《三体》之外,从没来过图书馆。
现在她发现这儿还真是个宝库,各方面的专业书都应有尽有。唔,但为什么心理学方面的书籍要放那么高?个头越矮心理越健康不需要治疗是吧?
“关队,我帮你。”崔麒麟轻松越过她,替她拿下她够不着的书本,放到她手中。
“谢谢。”她道。
“《不害怕》、《让奇迹在生命中发生》、《心理急救》……”崔麒麟看了看关青桐选的那几本书,笑道,“关队突然对心理学有兴趣?”
“我有个朋友得了深海恐惧症,我想多了解一些,看能不能帮助他。”关青桐道。
“深海恐惧症?”
“对,你知道?”
“也是恐惧症中的一种,但这种病一般还是要依赖心理疏导,同时结合药物治疗,看书恐怕没什么用。”
“吃药和治疗他都有,但好像也没什么用。我也知道看书没用,只是想……能再多了解他一些。”关青桐黯然道。
“嗯,心理疾病的话通常都比较顽固,你朋友到什么程度了?”
关青桐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发病的时候非常痛苦,心跳快得吓人,出很多很多汗,整个人虚脱。”
“可以让他来找我的老师——秦时月,我考研的老师,全郝奚市心理治疗方面最棒的,”崔麒麟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是个非常热情的胖子,看到美女尤其耐心。”
“谢谢。”关青桐笑了笑,顺手加了秦时月的微-信,“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自残的话,是不是说明病得比较严重了?”
崔麒麟脸色顿变,“他自残了?”
关青桐回想着贺希声身上的伤疤,点头,“虽然他没承认,但我干刑警这么久,这些伤是怎么弄出来的还是瞒不过我,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出于什么原因?”
“一般都是因为极度的、难以忍受的痛苦。”崔麒麟沉重道,“精神上痛苦到极致,于是不得不对肉体施加痛苦以求暂时缓解,因为疼痛会反射性地刺激大脑内啡肽的分泌,让心里暂时好受些。”
关青桐全身剧颤,“精神上极度痛苦?什么样的痛苦才会……才会让一个人到那种程度?”
“强烈的内疚、自我憎恨或者羞耻。”崔麒麟顿了顿道,“关队,我建议你立刻带着你朋友就医,我敢肯定他不仅仅是恐惧症的问题,一定还有其它精神方面的疾病,这种情况很危险,搞不好是致命的。”
“你是说,他会死……”关青桐喃喃道。
她真的很难想象,也很难接受。贺希声,他比自己还小,是全中国最酷最帅的黑客,会叠可爱的幸运星,吃酱爆肉只吃豆干,还是那么温柔的男朋友。
可他也确实有很多不正常的地方。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一个人住在黑暗逼厄的阁楼里,像是与世隔绝。还有他抽屉里那些可怕的药,吃了就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以及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
贺希声,你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些伤害过你,让你至今还深深感到恐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崔麒麟以为她没听进去,急得又重复了一遍,“不管怎样,你都要让你朋友接受治疗,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他只是生病了,就像身体生病一样,需要医生的帮助。你可以试着让他手握冰块,或者在手腕上绑一根橡皮筋,感到痛苦时就弹橡皮筋来代替刀割,又或者洗一个热水澡……当然,我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我老师一定会有办法,真的。”
“我会的。”关青桐沉重吐气,缓缓道,“谢谢你小崔,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会注意的,以后不会让他经历那样的痛苦了。”
两人正说着话,书架对面绕过个人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小桐,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半天!”
关青桐抬起头,见是冯三白,“冯局,你找我?”
“嗯,聊什么呢,这么起劲儿?”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儿。”关青桐掩饰道。
崔麒麟顶着一头黄毛最怕领导,见状赶紧开溜道,“冯局,关队,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晚上风味鱼庄啊!”看着崔麒麟一溜烟消失的背影,冯三白悻悻道,“怎么嫌我太古板吗,怎么这些小孩儿一见我就跑?”
“到底什么事儿?”关青桐扯回正题。
“哦,好事儿!这次的反偷拍整治成果显著,市里都已经发了文了,打算复制我们的成功经验,在其它兄弟省市大力推广,坚决杜绝酒店民宿、公共场合偷拍,保护女性隐私!”
“那敢情好!”
“小桐你可是大功一件!”冯三白笑道,“你推荐给我的那个罗忠良,真神了,就跟透视眼似的!今晚庆功,你负责把他也给我请过来!对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人才全都给我搜罗过来,一个都别落下,我们警队正求贤若渴!”
“好,我通知他。”关青桐想了想道,“对了冯局,晚上我还想再多带一个朋友过来,行不行?”
“男的、年轻、未婚,你带十个来都没问题。”
关青桐无语,冯三白向来为老不尊。四十年前,他就实锤和老爸关一夫穿一条裤子,两人相见恨晚、形影不离,要不是一起追过高盛美女士,很多人都以为这俩货会相亲相爱过一辈子。
关青桐捧着那三本书走回网警队。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崔麒麟推给他的那个心理治疗专家,他还没有加自己,她又发了遍请求通知,然后拨通贺希声的号码,想拖他晚上也来参加聚会。
就算崔麒麟说的是真的,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不是有了她吗?如果他没有朋友,就带他认识朋友,如果他不快乐,那就给他很多很多快乐。
把世界上所有温暖、美好的东西都放在他面前,倾尽所有、毫无保留地去宠他、爱他,他曾独自经历过多少悲伤,现在就用多少快乐加倍去补偿。
就算他病入膏肓,那她就是这世界上唯一能救他的人。
贺希声电话没有打通,关青桐自己倒有个电话进来——是曹小芸。
“小桐啊,你现在说话方便不?”
“方便,阿姨你说,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关青桐道。
曹小芸的声音听上去忧心忡忡,还有几分欲言又止,“你叔不让我说,回头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知道了阿姨,我不会说的。”
“是焕然,他两天没回家了,电话也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