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挑挑眉,神情不言而喻。他越是平静,沈天玑倒越是气愤,“后妃不贞,皇上方才难道不该当场降罪么?”
“我也想当场降罪。”他视线往两人身上兜一圈。
沈天玑是被气傻了,方才两个人衣衫不整的,如何能现身?现在沈天玑穿了男子的衣袍,也不宜贸然见外人。
她推推他,“咱们现在就下去。”
原想在此多待一会儿,那两个人在闯入紫薇园时,就难逃一死,加之身份明确,实在不用亲自去追。可沈天玑此时怒火重重,这趟游玩只能结束了。
那明侍卫和景选侍一出了紫薇园就分了手。景选侍神情有些恹恹,步子闲闲走向幻蝶阁。路边红花绿柳姹紫嫣红,她瞧着,心头晃过方才的颠鸾倒凤,却无端凄凄。
明敬昌满足了她对男女之爱的幻想,虽然知道她一辈子四角天空又毫无恩宠的日子永远也改变不了,他要娶她的话不过是哄她开心而已,她也情愿受骗。两个人最开始好上时,是她因张选侍的死而重病的时候,带着紧张和渴盼以及随时会为此丧命的惶然。因身份所限,这一年来幽会的次数并不多,但也足够从最开始的万分谨慎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在发现自己愈发淫荡放肆了时,她忽然觉得她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还未到幻蝶阁,她就被拿下,一路被押到凤霄宫。
那个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女人正端坐在上位,妆容精致,秀丽的眉宇间隐隐含怒。旁边坐了杨贵人林贵人以及方才人。三人神情都有些惶惶,她们隐约知道,因为景选侍这桩事,只怕她们平静的日子也到头了。
当她看见殿中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明敬昌时,瞳孔骤然睁大。
“怎么,你以为永远都不会被发现么?”沈天玑道,“景选侍,以你的罪行,赏赐毒酒白绫就是,本宫本不必见你,可我就是想问一问,本宫对你,对你们,这样好,为何你非但不感恩,还要利用本宫行此龌龊之事?”
景选侍双膝软在那里,虽然绝望,却又隐隐觉得解脱。“皇后娘娘大恩,嫔妾自不敢忘记。但是,皇后娘娘可知道,夜夜冷衾寒凉孤枕难眠的滋味儿?可知道,日日孤单寂寞如行尸走肉的绝望和痛苦?”她顿了顿,笑道:“娘娘当然不知道。”
视线望旁边几位嫔妃的脸上转过去,杨贵人神情平静,林贵人微低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各位姐姐也知道,却都因为家族门楣而不敢说出来而已。我不比各位姐姐是名门大族的嫡女小姐,我只是景府旁支一个没甚地位的小姐而已,自小受景府的恩惠不多,对景府并未有什么报答之心,所以我敢。”
连自称都变成我了,她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没有哪个世家女不为家族考虑的,她说这话,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与她同住幻蝶阁的林贵人抬眼看她,却不敢说什么安慰的话。
“我们一行人入宫,从未受过半点恩宠,想必各位姐姐到现在为止,都是处子之身吧?”景选侍看见林贵人故作平静,手上的帕子却骤然握紧,不禁笑道:“这样的丑事传出去,不知天下人作何评论。当然我知道,这件事是传不出去的。所以在坐的各位姐姐,注定一辈子受这样的委屈。”
“死到临头,还敢妄想煽动别人。”沈天玑道,“深宫再如何寂寞,你也不该大胆到私通守卫!你到底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说笑了,我倒想把皇上捧在心里,可皇上根本不把我们当他的女人,对我们视若无睹。不然,此刻处罚我们的就不是娘娘您,而是皇上了。”
沈天玑心中一惊。纳兰徵的确是不关心此事。自始自终,她对这几个女人容忍大方,皆因她把她们当成自己夫君的人,她是正妻,她们行事规矩不曾犯错,她理当厚待一些。可纳兰徵却从未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女人。
景选侍无疑一一戳到了大家的痛处,只是在座三人仍然维持面色平静而已。这种时候,一分一毫的动静都可能让自己为景选侍陪葬。
沈天玑沉默了一会儿,只觉得景选侍竟比自己还看得透彻。过去还想着皇后贤名,现在太子刚立不久,她地位稳固,是最不用考虑贤名的时候。
“这辈子,我有明哥哥也算不枉此生。不知各位姐姐又是为了什么而活?”景选侍看了眼明敬昌的尸身,嘴角的微笑透着苍白悲哀。
话落,她忽然垂首往地上重重一磕!
侍卫冲上去还是来不及阻止,伴着重重的闷响,头部炸开鲜红的血,撒在地上。景氏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侍卫上前去一看,已经没了呼吸。
沈天玑皱了眉,没料到一个闺阁女子竟然这样刚硬。尸首被拖出去之后,沈天玑看了眼另外三个人,淡淡道:“她的下场你们也看见了,景家也会因此受牵连。你们既然入了这个宫,就得遵守宫里的规矩,不管皇上对你们如何,你们都该视皇上为天,天威不可触犯,你们可知道了?”
三人应了是。沈天玑这才缓了缓语气,“后宫出这样的事,本宫也难辞其咎。本宫原想对你们好些,你们多少能少些怨气。可本宫没想到,这些好会变成你们利用本宫的筹码。日后,本宫可不会像以前那样好说话,你们要有些心理准备。”
沈天玑顿了顿,开口道:“太后娘娘在栖隐寺孤单,本宫原想去陪伴左右,但本宫不仅要伺候皇上,还要照顾太子,始终不得空。你们,可有谁愿意代替本宫去尽尽孝道的?”
方才人当先会意,立刻起身到:“嫔妾愿意出行栖隐寺,专心伺候太后!”
另外两个也不是傻子,也立刻随声应和。
沈天玑望见林贵人某种闪过的不甘,只觉得越发没意思起来。因为沈林两家的关系,她对林贵人一直厚待有加,可如今看起来,这三个人中就属她心思最大。
顾苏倒下,当初的四大世家只剩下沈林。林府近年来一直是蒸蒸日上,她不会傻到让林贵人留下来成为自己的隐患。至于另外两个人,去宫外,大约比在宫里还要来得自在。
“你们都有心了。”沈天玑淡淡道,“待回到宫里,本宫就禀明了皇上,送你们去栖隐寺。”
这消息传出时,并没有引起多大骚乱,后宫本就是虚置,去陪伴太后好歹还能有个孝顺婆婆的好名声,好过在宫里虚掷年华。只有林夫人特特来求见了沈天玑,希望能把林贵人留在宫里。尽管有林氏在,有沈天瑜和林家女儿的亲事在,沈天玑也丝毫没有留下情面,驳回了她的请求。
这趟冰泉山庄之行,遇到的糟心事实在不少,处置了景氏之后,沈天玑愈发没有兴致,只闲闲度了几日。八月底,御驾回宫。
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儿子。太子殿下并未随行,一直由宛盈照顾着留在宫里。
沈天玑抱了儿子不撒手,笑道,“一月不见,仿佛又长大不少。”宛盈点头称是,又笑着说了好些关于小家伙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碧蔓进殿来回话道:“府里传来消息,二姑娘和何家的亲事已经定下了,五姑娘已经顺利到了灵溪庵,落了发,法号静慎。柳大姑娘的病好齐了,陈家已经订下了喜日,就在明年开春的二月。”
沈天玑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景氏的父母兄弟都被赐死,但是景相只是被罚俸了一年。另外,杨贵人林贵人和方才人的家人也都得了些奖赏。皇上已经指派了护送三位娘娘出宫的人,日子就定在明日。”
“本宫记得,景氏有一个丫鬟叫金雁的。”沈天玑道。那日在雪梅园,她是有意向她告密的,只是她那时候未曾理会而已。
碧蔓想了想道:“那个丫头早就被景选侍捏了个错打死了。”
沈天玑一惊。金雁是景选侍从府里带来的,没想到景选侍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对此,碧蔓却不以为然。奴婢的性命本来就是捏在主子的手里,这算不得什么。只有沈天玑,对自己的丫鬟跟亲姐妹似的。也正是因此,青枝和碧蔓她们才如此忠心。
她又回到:“方才勤政殿来人说,今日皇上大约要晚些回宫。”
沈天玑点点头,出宫这么些日子,宫里的事情肯定堆成山了。这样也好,她刚好想多陪陪儿子。
纳兰晟虽然是男孩儿,但占了父母遗传的先天优势,五官长得精致漂亮,一双眼睛像足了纳兰徵,这样小的孩子,也能看出虎虎生威的神情,配上小小的身子,显得十分有趣。这日,沈天玑和宛盈一起给他洗澡穿衣,最后也舍不得把他放到偏殿去,就放在自己身边睡觉。
纳兰徵回到凤宸宫时,沈天玑母子都已经睡着了。殿中有渺渺宫灯,一应宫人退下去后,他看了会儿二人一大一小的睡容,今日在勤政殿的怒气也松缓了些。
自去年顾殷殷逃出京,就一直没有搜寻到下落。顾殷殷虽然有预知前事的能力,但毕竟是闺阁长大的弱女子,没有了顾家的势力她一个人又能逃得了几日?他对此本不甚留意,可偏偏一直没有下落。
后来他预料到,她定然有别的不为他所知的势力可依仗,便加大了搜查的力度,刚刚传来消息说,夜凌国刚刚立下了一位圣女,本是摄政王府里的谋士,在这次夜凌国的权力更迭中立了大功。这女子正是顾殷殷。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他训练出来的手下这样没用,搜寻个女子久寻不至,反而让她当上什么圣女?顾殷殷这个女人厉害得很,绝对留不得。
沈天玑睁开眼时,就看见男子半明半暗的侧脸,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她忽然伸手搂住他,笑道:“都到了后宫还在想着政事么?”
她这一笑,立刻光华灿烂。他反搂住她亲了亲,“把你吵醒了?”
“我感知到皇上来了,所以就醒了。”她黏上去在他脖子边蹭了几下,轻声道:“臣妾伺候皇上沐浴歇息吧!”
纳兰徵见她这样主动,只怕又是有什么鬼主意。
沈天玑起了身,唤了宛盈把太子抱到偏殿去,果真一丝不苟地伺候男子更衣沐浴。男子想把她拖进水里好好抱抱,她却退得极快。沐浴之后,他被惹得一身燥热,她却笑得甜甜道:“皇上先去歇息吧!臣妾沐浴之后再去伺候皇上。”
他睡得下才怪。紫薇园之后,二人也极少亲近。也不知是不是因她把后宫的人都赶走了而心生内疚,这几日她总是躲着不见他,每每他去她宫里,她都已经睡着了。今日他一身怒火正无处发泄,如今又是一身欲火。在塌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正要去浴池寻她,就听见殿门开合的声音。
他睁开眼,发现殿中宫灯昏暗,只有当中立着的女子,一身飘柔丝软的大袖衫子,上面镶嵌了无数细小珍珠,在夜色中发着莹莹亮光。
墨发披散,唯鬓边一朵红色海棠,珠玉玛瑙雕合而成,莹透清亮。精致的脸庞化了妩媚娇艳的妆容,眉间有桃红的花钿,容色绝代无双,又透着妖精一般勾人心魄的魅惑。
这是京中最近流行的“媚颜妆”,以妖娆娇媚而著称。沈天玑本就生的好,只是碍于身份从不做如此妖娆的妆容。今日这一装扮起来,方才就让青枝碧蔓半日回不过神来,心中暗道,娘娘只怕只有一次这样装扮的机会了。
世人总是以身份自居,不知错过了多少精彩。这妆容如此美丽,可不仅过去的沈天玑从来不用,就连京里的正室夫人也都不屑于用它的。倒是许多王侯公府的美妾们用得多。难怪男子们都离不开美妾,对妻子固然敬重,但宠爱和激情都给了美妾。
一身光华的沈天玑盈盈立在殿中,让人望之失魂的容颜正微微笑着。坐在塌上的男子眯了眯眼,视线向下一扫时,差点喷出血来。
她除了那件半透明的丝绸宽袖大衫之外,里面未着一物。绝美无瑕的胴体若隐若现,如一只莹白诱人的妖精随着她流云如水的步履朝他走来。大衫子只在胸口处松松系了一根丝带,大开的襟口露出半边高耸的雪软,樱色的红梅就在丝绸之下,被蹭得挺立。再看一眼她腰下的风景,他瞬间难以呼吸。
沈天玑走到离他几步远处停下,跪拜道:“今日臣妾特备了一场剑舞,希望皇上能喜欢。”
他这次发现,她手上拿了一对双剑。本是舞蹈的道具,剑刃钝的很,自然没有什么杀伤力。可尽管如此,纳兰徵还是有些担心。
可是既然她准备了,他便姑且看一看吧。
苦练几日,就是为了这一刻。沈天玑双手挥剑,倒也有几分凌厉的气势。书上说,以剑为舞,需要将剑的凌厉和舞的优柔完美结合,身体需纤软又需柔韧,两者合一才是化境。
沈天玑练的时日短,还称不上化境,但舞得已是极好。只是她却失算了,今日这一身半露衣裳,已经让观者的注意力从她的舞姿转移到她的身体,男人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欣赏她苦练出来的舞?时而手臂高举挺立起完美的胸口,时而纤腿轻抬露出内中风光,纤细的水蛇腰轻扭着,让人口干舌燥。
他看她的目光仿佛饿狼般的黑亮,若是平时她早就羞涩得躲起来。偏此刻她边舞边想着接下来的动作,还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舞者的微笑,未曾注意他的目光。
她侧身旋转到他身前,本欲腕间划个剑花就退下去,谁知他趁她的剑举起时,忽然双指扣住剑身,一个巧劲儿就夺了过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反手握剑指向她胸口即将闪落的脆弱衣带子,挑开了她薄薄的衣衫。
衣衫如花瓣萎谢般落在地上,她花容失色地想去捡起来穿上,他却用剑把那衣衫拨远了。
“还没结束呢!”她小声埋怨道。
他深深看着她有些紧张的身体,哑声道,“就这样接着舞。”他把剑递给她。
她这才脸红了,虽然刚才穿得薄,可好歹穿了呀。现在……叫她怎么舞得下去?
他目光坚定,她只能接过那剑继续舞。
雪软晃动,身体都因为羞涩而微微发红。最后终是没能舞完。
他猛的把她压在塌上时,恶狠狠咬牙在她耳边道,“你就是来要我命的。”
他进入得没有任何征兆,猛兽一般狼吞虎咽。她晕乎乎地想,这次似乎玩过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