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喘够了,毅志拿根烟塞老八嘴里,老八深吸一口说,走了,走了。老九在铁道家属大院的卫生所,赶紧,要不二哥等急了。
三人大步而行,老大不知道在相同的时间里,白旋风的兄弟大光也被四个穿铁路制服的学生干翻了。
大光在旋风十八骑里排名老三,天生发少,贼亮的一个脑顶壳,体态肥硕。
在八中的时候,好些兄弟都拿大光的脑壳子开玩笑,大光心胸方阔,大光每次都自嘲说,有车的马路不长草,有用的脑袋不长毛。嘿嘿,老子聪明绝顶,知道吗?就打这儿来的。
一帮兄弟都说,切。三哥脑残了。
大光脑袋上被砍了三刀,一刀切发际,一刀兜下巴颏划到鬓角,另一刀更过分,直接斩面盆子上了。
大光破了相,满脑缠了纱布。
白旋风见了,立马疯了。
白旋风一米七五的标准体型,面目温和,是招惹女孩子目光的那种。白旋风不怒的时候,笑容真挚,举止温文尔雅。
这一怒仿佛河坝决堤,一泻千里。
白旋风一连砸了小诊所的四块玻璃,老兄弟十二岔开手拿一叠钱,白旋风砸一块,十二塞一张钱进医生白大褂兜里。
医生是个见过世面的中年人,双手抱臂冷眼相观,一副天塌地裂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待白旋风砸完了,医生说,够了么?不够尽管砸。
白旋风冷静了,冷静了的白旋风目光沉稳。
白旋风就像是个动如疯子静如处子的矛盾结合体,在他的身上两种性格交叉跌宕,时现时隐。
白旋风小时候有个绰号叫小妇女。
那时候的白旋风齿白唇红,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是爸妈眼里的好孩子。
白旋风这时候见女孩子就脸红,说话细声细气,软的象根煮烂了的面条。
许多人都说,这孩子男身女相,前世说不准是个女相公。
直至小妇女这个绰号的出现,人们才认识到白旋风的另一面。就象铜钱的两面一样,原来人也有两面。
那次,白旋风用课椅将叫他小妇女的那个同学,砸晕了。如果哪天课堂里没有大光的阻拦,可能要出人命。白旋风的同桌一个羊角辫女孩说,我吓死了,到现在我也不愿相信,那么文静的一个男生,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那样?
另一个没见过白旋风的女孩问,怎样?
女孩沉思了会说,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也许用恶魔附体比较确切。
沉静如水的白旋风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尽力克制了。
医生叹口气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钱。无论这钱来的多容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
白旋风没有问,有些话既然要说,你不问也会说。有些话不愿说,拿刀子逼着,也未必会开口。
老大他们进了卫生所,十兄弟里到了八个,剩两个约了女朋友看电影去了,此时还未得到讯息。
黑纱躺在床上,四肢都裹着厚纱布,木架上挂着血浆,黑纱血淌得多了,这时候还未醒。
老大握了握黑纱冰冷的手,转身出了卫生所,一帮子兄弟呼啦啦全都跟了出去。
这晚的夜真黑,城市里的树木这时候还很多,灯影下暗影摇曳,风是硬硬地吹。
不停的有学生闻讯往这里赶,有来帮忙的,也有来听讯息的,还有就是闲的发慌没事找事的那种。很多人身上都掖着东西,眼神热切,一副期盼有事发生的表情。
老大拔口烟说,老八叫人散了,都聚成堆闲公安不灵清吗?
老八应一声,迎了上去。
二牛说,老九晕过去前说过,弄他的人一身白风衣,带白手套,用刀。
毅志脱口而出,旋风十二骑!
二牛晃着五短身材,短寸头摇了摇说,未必!
老大说,未必就是可能,近期有没有学生上旱冰场。
二牛说,那是肯定的,二班的几个经常去,也有三班的,估计我们班去的少,但总有。
老大点点头说,老九是去见汽水西施吧?
毅志说,这货还能干别的吗?都说了早晚他妈的要死在这上。
十兄弟中的老四小福建说,咱没仇家,除了体育场那场架,咱还能和谁结怨。妈比的,还想啥啊,干白旋风他娘的!
小福建高个瘦削,也是个猛性子,目光桀骜不逊。
老大看一眼小福建说,老四,知道白旋风是啥人吗?咱们在强悍也不行,知道吗?咱根本打不起。
二牛拍拍小福建肩说,老大说的没错,咱是真打不起啊!不说别的,老九这笔医药费咱还没着落呢?
小福建悻悻地说,难道他妈的就这么算了吗?
二牛说,不能算,要这么算了。铁路技校算是砸在咱们手上了,这个事咱们得悠着。
老大说,留几个招呼老九,二牛,毅志咱们找天宇合计合计。
老大、二牛和毅志没有找到程天宇,程天宇在这个夜黑中仿佛消失的无影无终了。
八四年的舞厅象雨后春笋一样爆出来,红牡丹舞厅就是程氏兄弟开的,很多时候程天宇都在这里,这里临近正街中心,一楼是个酒吧,这时的酒吧和后来的不一样,更多的象是个餐厅。有酒,有熟食,卤菜,也有能填饱肚子的蛋糕、面包等。
二楼是舞厅,灯影朦胧,那年代流行交际舞,拉手、快三和慢四还没有风靡。
很意外的是程天阳竟不在,一个程天宇的小弟说,要不你们到市招待所去吧,这几日宇哥和阿页在一起。
出了酒吧,头顶上音乐飘扬。
长长的站台,哦,漫长的等待。
长长的列车,带走我短暂的爱。
喧嚣的站台,哦..,寂寞的等待。
只有出发的爱,没有我归来的爱。
哦........
孤独的站台,
哦........
寂寞的等待。
很浑厚的男低音把这个夜晚唱成了一种等待,沿街的两旁楼宇上的灯光一盏盏熄灭,黑暗沉重的压下来。
于是,午夜就和风一起流浪在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