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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鬼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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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戏还未开场,台下已经围着许多人,叙儿踮起脚找了半天,才在里面看见君风的身影。

君风也看到她们,挥着手道:“这里!”

人潮拥挤,叙儿伸手护住时聆的脑袋,避免她被人撞到。

穿过熙攘的人群,四人找了个宽敞的地方站着,君风盯着叙儿脸上的假面,忿忿不平道:“怎么你的这么精致?”

他脸上也带着假面,是只凶猛的野狼,虽然表情生动,但却没有叙儿那个细腻。

叙儿抬起头,忍不住炫耀:“好看吧,小十给我的。”

话没说完,她又将目光投到季陈辞身上,语气中略带骄傲:“小七对不住啊,小十只顾着我,忘记给你带了。”

“没事。”君风笑得不怀好意,“我给他买了。”

“诶,那他怎么没带?”时聆奇道。

君风在一旁催促:“小七,快戴起来。”

季陈辞沉着脸一言不发,不情不愿地从袖子掏出个物件。

看清那假面的样子,时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哈哈哈!小七,这么有趣的假面,你怎么不戴啊?”

一个圆胖的猪脸,正拱着肥大的鼻子,憨憨地对着他们。

叙儿使劲憋着笑:“小七,你快戴上啊。”

季陈辞无法推脱,只能冷着一张脸,生硬地戴上假面。

等他戴完,身边三人爆笑起来,时聆乐得眼角泛泪花:“这真是…太适合你了!”

季陈辞双手抱在胸前,冷哼一声,任由他们嘲笑。

不一会时聆笑够了,揉着眼睛道:“行了行了,看戏吧。”

“咚咚——”

戏台上传来响亮的敲锣声,众人视线皆被吸引过去,只见台上出现几个身形高大之人,穿着各种颜色的衣饰。

衣上有大片用金丝绣成的图腾,袖口处的纹样模糊难辨,只能隐约看出是一些复杂奇怪的文字。

腰间系着乌黑的腰带,上面挂满了繁琐的饰物,坠着细长的穗子,以及各式的玉佩和香囊。

戏子们脸上带着不同的假面,有的慈眉善目,有的凶神恶煞,有喜眉笑眼的孩童,也有满脸皱纹的老人。

他们步伐诡怪,一边跳一边用力地摇晃金铃,发出低沉浑厚的铃声,口中还低声念着什么,像在吟诵古老的咒语。

有点像魍离山祭典上的情形,时聆心道。

怕她看不明白,叙儿凑在她耳边小声解释:“鬼戏分四段,分别是迎神、奉献、祈愿和送神,现在跳的是迎神舞。”

时聆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鼓乐咚咚,他们踩着鼓乐起舞,振臂高呼,金铃上的羽穗垂下,像是神明低眸。

悠扬的金铃声穿过阁楼传到人们耳中,时聆瞥见身旁的叙儿正闭着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金铃颂生,驱邪避厄,鬼怪莫侵……”

再看君风,竟也是一样的动作,时聆不解,戳戳叙儿的胳膊:“这是在干什么?”

叙儿睁开眼替她解惑:“对着金铃声祈祝,可得庇佑。”

“原来如此。”时聆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念了几句。

季陈辞悄悄挪到她身边,放低了声音:“这几个人,是不是有些古怪?”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时聆微讶:“你也看出来了?”

方才那几个戏子出来,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怪,台上又一切正常,她只以为是自己想太多。

可眼下连季陈辞也这么说,想必是真有问题。

“先看看吧。”时聆道。

台上起舞欢呼,台下百姓祈祝,在所有人的期盼下,神灵翩翩而降。

远处的“神”穿着洁白羽衣,戴着慈悲庄重的假面,他站在高处俯瞰众生,聆听他们的心愿。

城民乞求神的降临,殊不知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是邪祟化身。

时聆清楚地看见,那位“神”出现时,虽着白衣,但身边却萦绕着骇人的黑烟,慢慢朝四周弥散开来。

是邪神!

时聆心下大惊,奈何她没有法力在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黑烟穿过百姓身体,又飘向空中,将城里的灵气全部吞噬。

襄城是极难得的福地,灵气充沛,福泽深厚,才会如此繁荣,以至百年不衰。

城中每年都会以鬼戏请神,请的竟是吞噬灵气、吸人气运的邪神!

灵气尽失,没有福泽庇佑,难怪襄城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

百姓聚集在此处,又虔诚信奉,更方便他吞噬,时聆深知事情不妙,将季陈辞拉远了些:“得想办法让大家离开。”

如果这戏唱完,邪神吞噬大量灵气,功力大涨,以后就会越吞越多。

“怎么离开?”季陈辞眉头紧皱。

所有人都信仰的神明,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说他害人,不是好东西,没有人会相信,只会把那人当成疯子。

时聆埋头苦思,忽然想到个绝妙的主意:“要不这样,你去长街上大喊大叫,然后随便咬两个人,把他们都吓跑。”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季陈辞脸色骤变:“你再说一遍???”

就凭他现在的个子,还没碰到人就会被一脚推开,要是摔在地上能直接被人踩死。

“不行么?”时聆心虚地摸摸脸,“那我再想想。”

接着她又道:“那我们去戏台后面放火,他们害怕就会跑开了。”

百姓们都视他为祥瑞,如果这时起火,便是不祥之兆,以后还会再信奉他吗?

季陈辞也觉得这法子可行。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准备悄悄溜走。

“诶,你们要去哪啊?”叙儿有所察觉,扭头叫住他们。

蓦地被叫住,时聆浑身一颤,眼神飘忽不定:“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

叙儿并未怀疑,只以为他们对这戏不感兴趣:“记得早点回来啊,我在这等你们。”

“嗯!”时聆迅速溜走。

两人身形小,弯着身子偷摸着往里走,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后台堆着凌乱的杂物,几面旗帜被随意扔在地上,里面只有一个老头在哼着小曲,慢悠悠地收着戏服。

时聆躲在箱子后,探出个脑袋张望:“我们就这样烧人家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那我们就烧个旗子?”季陈辞试探道。

“可以。”时聆踮着脚打算摸到箱子那,又想到一个问题,“但是我们哪来的火?”

季陈辞也没考虑到这个,四下张望,他看见桌上燃着一节短小的红烛。

旁边坐着老头。

一时无法,时聆索性坐在地上:“要不这样,你跑过去吸引他视线,我来烧旗子。”

季陈辞颔首表示同意,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动作快些。”

随后他谋划好道路,在箱子里挑了个头冠,抱起来就往外跑。

“诶,小贼!”

老头只看见一闪而过的身影,他放下手中的戏服,连忙追了出去。

时赶紧跟上,拿起蜡烛就想去烧旗子,又想到那箱子里放的衣裳头冠,都被妥善收拾,想必十分金贵。

于是她将几个箱子都关好,又四处打量了一便,确认没什么东西露在外面,才将旗子点燃,扔在楼梯上。

做完这些,她躲在戏台后,卯足了劲大喊一声:“走——水——啦——”

戏台上的人都停下动作,那个扮作“神”的戏子取下假面,匆匆赶来。

假面摘下后,那黑雾便迅速消失,时聆这才舒了口气。

怕被抓住,她没有久留,赶忙离开。

慌乱中,时聆路过一条小巷,里面围着几个地痞无赖,正对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一个个拳头砸下,那人蜷着身子也不反抗,像个傀儡似的任人摆布。

时聆冲上前大喊一声:“走水啦!快跑啊——”

里面的人还以为她在胡诌,直到看见不远处的火花和烟雾,他们才相信,为首的人走之前还不忘啐他一口:“死人,今天先放过你。”

等他们跑远了,时聆才敢走进去。

躺在地上的少年稚气未褪,脸被冻得发紫,头上沾满泥土黏在一块,手脚也被冻僵,眼中黯淡无光,嘴角还挂着血迹。

寒冬时节,他身上却只有一件粗麻布衣,上面还布着好几个破洞,脚上的草鞋也是坏的,比街边的乞丐还要落魄三分。

树叶上的积雪落下,顺着他的脸颊滴到脖颈再滑入心口,他像是没有知觉一样,趴在那一动不动。

时聆瞬间心生怜悯,她想到自己刚到这里时,也是这副模样,如果没有遇到君风,恐怕也是如此下场。

她将外面的小袄脱下,盖在他身上,然后蹲下/身子轻声问道:“要不要跟我回君府?”

感受到一丝温暖,少年下意识地抱紧那件小袄,望向她的眼神阴暗冰冷,像死寂的寒潭,他缓缓摇头,嗓音嘶哑:“不要。”

听他到拒绝,时聆也没再勉强,只是默默地将钱袋里的银两倒出:“这些你拿去用吧。”

少年默了片刻,而后伸手接过,露出虎口处的小块胎记。

“快走啊!”

远处传来季陈辞焦急的呼唤声,时聆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看着女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少年低低地说了句“多谢”。

声音很轻,很快便消散在风中,仿佛从未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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