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主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眼神还飘忽不定。
“柳儿,柳儿!”
他突然朝里喊了两声,只见一个穿着嫩绿背心的丫鬟挑起门帘走了进来,城主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那丫鬟又离开了。
没过多久,她捧着一本书走了过来,城主接过书翻开到其中一页,恭敬地递到时聆面前。
“道长请看,这书是近两年出的,上面详细描述了山鬼的容貌性情等,有亲眼见过的百姓读了,说是描述属实。关于山鬼传的闻几十年前便有了,只是传得不多,这书出现后便怪事频发,见鬼的见鬼,丢命的丢命。”
时聆随意翻了几页,念道:“魍离山有山鬼,其貌甚丽,着红衣。见其者,无故而疾;不敬者,暴病而亡……”
季陈辞越听越觉得耳熟,便问:“《晋安志异》吗?”
“嗯。”时聆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你也看过?”
季陈辞仔细回想了一番:“是我刚来到这的时候,有个小孩给我看的,说让我小心进山,里面有山鬼。”
“可不是吗!”城主面露苦色,“百姓们每天是提心吊胆,门都不敢出啊。甚至有人吓得连夜出逃,去别的城了,再这样下去,这晋安城马上就要没人了啊!”
时聆没空听他倒苦水,话题一转:“剩下几个问题呢?”
城主尴尬地挠了挠头:“这长相特征么,跟书里写得一模一样。那死者么……死了有三四个月了,他是个疯子,父母双亡家中无人,整日疯疯癫癫的,死了也无人收尸,就扔到百骨岭草草埋了……”
“至于那山鬼庙,是这两天才发现的。山顶那空地邪乎得很,建什么倒什么,后来就无人敢用,一直空着了。没想到这两天有人上去,发现顶上竟多了座庙,还是山鬼庙,实在是吓得够呛。”
时聆低头沉思,又托起茶盏抿了一口,清冽的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她理清思绪道:“所以说事情是这样的,山鬼传闻传了几十年但都没出过什么事,直到近两年这本《晋安志异》出现后,就接连有人撞鬼,做法消停了一段时间,又有人因此丧命,是这样吗?”
城主连连点头:“就是这样。”
时聆又问:“你方才说,有个人高烧烧了两个月才好,那如今他在何处?”
城主表情一僵,吞吞吐吐道:“他…他也死了,说是又得了什么其他的病,没治好……”
“他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周衡,一个叫宇文贺。”
时聆默了片刻,继而沉声道:“我知道了,这书来历不明甚是古怪,还请城主将这书全都收集起来,交由我们处理。”
她强调:“切记,一本不留。”
“是是是。”城主小心翼翼地问,“那这鬼……”
“既然都相安无事了几十年,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时聆笑道。
“道长说的是,在下这就去将所有书都收起来!”城主弯腰行了一礼,“之后的事情就有劳两位道长了,府中已备好厢房,还请道长们安心住下。”
“那便多谢城主了。”季陈辞回礼道,“我们先出去转转,看还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找了个借口先离开府邸,季陈辞低声道:“我对这里的事不熟,他说的那些,可都属实?”
“半真半假。”时聆道。
“山鬼一族在山中住了几千年,传闻却只传了几十年,你可知为何?”时聆自问自答,“因为在魍离山,害过人的山鬼只有两种下场。要么被我弄死,要么被那些道士弄死。”
“至于这几十年的传闻……”时聆汗颜,“是有几个顽劣的小鬼,平时喜欢吓人玩,但也都是点到即止,不会太过分。”
那两个小鬼只会嗑瓜子看戏,半点用都没有。季陈辞也想到这点,也相信不是他们所为。
毕竟小鬼没脑子,想不出这种害人的方法。
他迟疑道:“那山鬼庙又是什么,山顶上不是你的昭阳殿么?”
闻言时聆神色一滞,而后又耸耸肩,不以为然地道:“昭阳殿覆了法术的,普通人看不见,估计是小鬼来捣乱,被他们无意瞧见了。”
季陈辞又道:“那城主所说的那两个人,又该如何解释?”
时聆沉默了。
魍离山是她的地盘,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城主说的那两个人,她压根就没见过,也没听谁提起过。
“两种可能。”时聆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比划几下,“第一种,有个法力远在我之上的家伙,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做了这些事,连我都没感觉到。”
季陈辞想了一下,比她还厉害,那也太恐怖了,于是他问:“那第二种呢?”
时聆冷声道:“第二种就是,他在撒谎。”
这两种可能听上去都很荒谬,季陈辞有些头疼:“他的反应不像是在撒谎,非要选的话,我更倾向于第一种。毕竟山上那些尸体和佛像,都是凭空出现的。”
其实时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惹事,还悄无声息无人察觉,这让她很不爽。
时聆:“要弄清那些尸体中有没有这两个人,只有一个办法。”
“你的意思是?”
“百骨岭。”
…
百骨岭又称鬼岭。
这里遍地尸骨,说难听点就是死人堆。没钱买棺材的、家中无人收尸的,全都拉过来随便一扔了事。
甚至还有没死透就被拉过来的,往里面一丢,边上的是尸体,身下也是尸体,周围全是尸体。也会恐惧、害怕,但那又能怎样呢,只能吊着一口气,慢慢等死罢了。
空气中到处是尸体腐烂的恶臭味,饶是时聆也接受不了,她忍无可忍,摘下玉佩封闭了嗅觉。
季陈辞黑着脸一步都不想往前,他死死捏住鼻子,气都不肯喘。
时聆变出个小药丸,塞进他嘴里。下一秒,季陈辞猛咳起来,恶臭味消失,他艰难道:“多谢……”
限制解除,时聆飞过尸群脚不沾地,而季陈辞身受重伤法力全无,只能跟在后面走。
“咔嗒”一声,季陈辞低头一看,是只断了的手臂,而他刚好才在人家手指上。
季陈辞深吸一口洗,默念数十遍:“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时聆飘在空中,手中托着一团鬼火,她伸手摸了摸鬼火,轻声道:“周衡和宇文贺,记住了吗?去找吧。”
鬼火蹭了蹭她的手,然后一下变成几百个,四散而开,在尸堆中不停穿梭,还有几团朝着魍离山方向飞去。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鬼火们聚在一块儿回到时聆手上,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召唤出长剑,将它镇在百骨岭正上方,双手结印布出一个法阵,那法阵一点一点散开,逐渐盖过百骨岭,向城中散去。
招魂阵!
季陈辞心下一惊,她想将阵布满整个晋安城!
若要此阵万无一失,需有两件法宝助阵,一件杀意重,一件阳气重,这样才能镇住这些亡魂。
而眼下只有一把剑,还要一件阳气重的法宝才行。季陈辞掏出乾坤袋,在里面翻了又翻,终于在犄角旮旯处找到一个狗牙。
“接着!”
季陈辞把狗牙空中一抛,时聆接过来一看,嘴角抽了抽,这小玩意能有用吗?
季陈辞指着腰间喊道:“玉佩——玉佩也行!”
他是道士,听他的。
时聆把玉佩和狗牙一左一右放在剑边上,霎时间灵光乍现,招魂阵成。
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亡魂们纷纷探出头来,一时间哀嚎声遍地,夹杂着愤怒和悲切,阴气森森,让人背后发凉。
亡魂们身上泛着幽幽的绿光,如同行尸走肉,顺着阵而来。
季陈辞没有法力,打不过这群亡魂,只能拿张符贴在自己脑门上,默念咒语,以求自保。
“再探!”时聆一挥手,又将鬼火放了出去。
招魂阵铺满整个晋安城,无数亡魂聚集于此,冲天的怨气将夜晚覆盖,像是恶鬼的狂欢。
鬼火在法阵中迅速探了起来,被探过的亡魂,身上的绿光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透明的光圈。
“嚓”地一声,狗牙突然裂开一条缝,招魂阵略微松动,时聆迅速甩袖想要包住它,但没来得及,狗牙已经裂开。
阵法暴露出一个缺口,万鬼乱动,时聆直接用法力顶上,向季陈辞道:“快找东西!”
“我在找!”
季陈辞左翻右翻,又找到一个貔貅,赶忙扔上去。时聆接过貔貅放在狗牙的位置,阵法重回稳定,亡魂们又安静下来。
待到绿光全部消失,时聆猛地将剑一拔,招魂阵破,亡魂们骂骂咧咧地走开,过了许久,夜晚才恢复平静。
“如何?”季陈辞焦急道。
时聆摇摇头飞了下来,表情严肃:“一个都没找到。尸体没扔在这儿,也不在魍离山上,就算将法阵布满整个晋安城,也找不到他们的尸体。”
季陈辞沉默了。
他们都非常清楚,如果找不到尸体,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城主在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美艳御姐和她无用的小娇夫(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