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二这边新婚愉悦,却没想他的护卫李柯开始有了苦恼,他被个姑娘缠上了。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苏晴。
苏晴自从被李柯救下后,就开始琢磨一件事。
她拎了些吃食去龙府找李柯。李柯很意外,小姑娘却说是拜个晚年来了,顺便谢谢当日在山上的救命之恩。
李柯一愣,这元宵节都过了,居姑娘也变成他家二夫人了,这苏晴拜的晚年还真是够晚的。
李柯接了东西,道了谢。苏晴却还不走:“我还想与李大哥叙叙话。”
叙话?
李柯挠挠头。他在龙府当差这么多年,倒还真是有丫环姑娘的羞答答找他叙话。这叙话里的门道多,李柯也是知道的,除却他自己的经验,光是看姑娘家找二爷的叙话李柯也能知道这里头的意思。可是也不知为何,找他叙话的姑娘是有,可总是没几回便不叙了,他最后也没能叙出个媳妇来。
可苏晴这会儿坦荡荡地跟他说“叙话”,李柯觉得不是那么个意思,一来是因为苏晴年纪小,二来李柯总觉得她与他家二夫人一样,反应贼快,心眼贼多。
所以应该跟从前那些丫环姑娘的不一样。也幸好不一样,李柯这才敢答应跟她“叙话”。
李柯住的是护卫的院子,觉得领个小姑娘回去不方便,干脆便带了苏晴逛了逛龙府。苏晴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显了好奇却不羡慕,只随口问了问这是哪儿那是哪儿,便好像没什么好叙的了。
李柯等着她说话,心想她大概是想问些二爷的事,帮着二夫人打听。可等了等,终于等到苏晴说正事,她却是说:“李大哥,你收我做徒弟吧。”
李柯惊得嘴张得老大。
“就是教我武艺,我拜你为师。”
李柯没言语,作为一个忠心耿耿又正直的护卫,他不认为自己与主子夫人的义妹建立师徒关系是件适合的事。
苏晴看出他不乐意,又道:“我会给银子的。”
李柯狐疑,这丫头不是穷得要死,哪来的银子?苏晴又看懂他的眼神了,又说:“我这会儿是没银子,可以后我会有的,我可以给师傅养老。”
李柯无语问苍天。他李柯虽是不才,可每月的月钱也是不少的。他四肢健全,身体康健,绝不会沦落到要一个卖花小姑娘养老的悲惨境地吧。
老天当然没回话,就是苏晴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我可以给师傅养老。”
李柯对着她那张貌似诚恳的脸,最后挤出一句:“姑娘啊,你养好你娘就行。”
“那就是师傅不用我养老也可以教我武艺,是吧?”
“不是。”李柯好想逃。
“那是怎样?”
“我……我不能乱收徒弟。”
“没让你乱收,是要认真收。”
李柯深吸气,终于想出一句:“这个,你知道,我是龙府的护卫,不是街上开武馆收徒的武师。”
“我知道啊,我觉得你比开武馆的武师更信得过,而且武馆要先收银子的。”
李柯在心里叹气。所以不是信得过的问题,是不能用养老这招赊账的问题,这个她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二夫人身边,还真是没一个平常普通的人物啊。
李柯想了想又道:“我的意思是,我是龙府的护卫,是归二爷管的,所以我能不能收徒弟,不是我说了算,得让二爷点头才行。”
这理由很充分,苏晴想了想接受了:“那行,我找姐姐与二爷说去。师傅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谁是你师傅?这哪里会是好消息?
不待李柯反应,苏晴已经很潇洒地挥手道别,告辞离去了。
待到居沐儿过门后的第六日,龙二依礼陪着她归宁,回了一趟居家酒铺。苏晴就悄悄地把想学武的事与居沐儿说了,求她给二爷吹吹枕边风,让他答应。居沐儿心里一动,知道苏晴的意思。这丫头甚是伶俐,遭劫之后她对她托付的事就没再问,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过,但这会儿却是在做着防范的准备。
居沐儿一口应承下来,她拖累了苏晴,定是要为她做些什么事才好。苏晴学些武艺防身,也是好的。
没料到这事跟龙二一说,龙二倒是受了启发。他觉得他家沐儿身子骨弱,家法伺候两天就胳膊疼腿疼的,也该好好强健筋骨才是。
于是龙二爷吩咐下去,李柯即日起收苏晴为徒。而二爷自己,打算亲自教导他家媳妇儿练练武艺。
居沐儿的聪明伶俐是打小便显露无遗的。她过目不忘,听曲辨音,饱读诗书,落笔有神,弹琴的本事就更是不必说了。但她有一样也许算是缺点的缺点—贪睡不爱动。
她能睡半天弹半天琴,却不乐意跑跳半个时辰。她读书识字都有天分,却对武艺、舞蹈这类事没兴趣。
所以当龙二宣布要教她练武时,她给出的反应是目瞪口呆。
龙二又说了一遍,她继续保持呆若木鸡的状态。
龙二戳她的脑袋:“要认真地好好学好好练,知道吗?别浪费爷的时间。”
居沐儿挨了这一戳,表情不呆了,皱了脸变成了欲哭无泪。
虽然居沐儿没敢挑明说不练,但龙二太了解她了。看她那磨磨蹭蹭的小模样,又想到她羸弱的小身板,贪睡不爱动,走路慢腾腾,便料定他这媳妇儿铁定是不乐意的。
可是不乐意也不行,这时候是该爷们儿拿出铁腕气魄来。
于是这事板上钉了钉,不容驳议。龙二还琢磨好了,居沐儿看不见,练的必须是简单的,加上只为强身健体,所以练练马步,动动拳脚便好。
居沐儿自己原是万般不愿动,在心里盘算了各种借口打算一到时候就推拒。但那日龙二又到府衙询问劫案一事,得知邱若明仍是毫无头绪,案情毫无进展,逃脱的那两名劫匪也不见踪迹。而龙府这边,探子们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让龙二甚是不快。
居沐儿听了这消息,把所有不愿练武的借口理由都吞进了肚子,她决定还是听龙二的话,练一练好了。
第一天,龙二先教她最简单的—站马步。
他手把手,耐心帮她调整姿势,可她半蹲还不到一盏茶工夫,腿便抖得像抽筋。到了夜里,他碰一下她便痛号一声,弄得他这为人夫君的,想对媳妇儿“用家法”都觉得自己是禽兽。
他当然不是禽兽。于是他憋着一肚子怨气帮媳妇儿泡脚揉腿。揉着揉着,媳妇儿嗷嗷喊痛,而他火热难挨,两口子都难过得撑到半夜才睡着了。
第二天,龙二爷决定改让她练出拳。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就是出右拳,收回来,再出左拳,再收回来。可练这个还是要站马步的,但一想起昨天的惨状,龙二主动帮居沐儿偷懒,他说站开腿练练就行,不必讲究马步姿势。
他不讲究了,居沐儿当然更不讲究。于是她随便站着,左一拳右一拳地开练了。
龙二看了一小会儿便忍不住抚额扭脸。昨日马步站得丑便算了,今日只是出拳而已,活像鬼上身又是怎么回事?
正不忍看,忽听得咚的一声响。龙二吓了一跳,转脸一瞧,居沐儿栽倒在了地上。龙二急忙过去扶,看居沐儿摔脏了衣裳,撇着嘴一脸委屈。
龙二愣了又愣,忍不住想笑。鬼上身便罢了,站着出拳头都能把自己给摔了,这等本事,嗯,他完全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
龙二笑不停,居沐儿却是涨红脸继续练,连白眼都不屑给他一个。
这天夜里,居沐儿不止腿痛,胳膊也痛得厉害。龙二爷郁闷得头顶冒烟,除了帮媳妇儿揉腿,还得帮她揉胳膊。忙乎了一晚,他一点为人夫君该拿的好处也没拿着。这一夜,夫妻俩又是撑到半夜才睡着。
第三天,龙二爷心情很不好,一早起床就处于相当烦躁的状态中。居沐儿睡着懒觉,他没吵她,自己洗漱好吃了早饭便到忙。一边忙着一边走神,琢磨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照这般练,他家沐儿没练出什么名堂来,他怕是就得憋出病来。可是才两天他便打了退堂鼓,那他在媳妇儿面前的威严何存?
这事一直到下午他还没想好对策,可居沐儿练功的时候又到了,龙二没精打采地过去。今天既不想让她蹲马步,也不想让她练出拳了,他想了想,还是让她随便比画比画,动动胳膊动动脚便好。
居沐儿眼睛看不见,龙二不能比画动作给她看,当然也不能自打耳光地说你随便动动便好,于是他装作很认真地带着居沐儿的手臂,帮她摆动作调姿势。
居沐儿咬着牙,忍着腿和胳膊的疼努力学习,可惜舞出来的动作依旧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她自己想来也是知晓,苦着一张脸甚是沮丧。
龙二心里叹息,开始觉得自己想让她练武这主意真是烂到不能再烂。且不说她在这方面毫无天分,更糟的是,他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果然这连着三日,居沐儿这里痛那里痛,全身无一不痛。龙二爷只有一处痛,痛得他心肝都颤,悔恨不已。
第四日,龙二爷相当诚恳地让媳妇儿休息几天。居沐儿的斗志也确实被这前三天折磨光了,于是偷懒了几日,吃了睡,睡了吃,好好养了养痛胳膊痛腿的。只是酸痛稍好,龙二爷就把她扑到床上,实施了“家法”。
两口子连着两日夜夜舞春光,拉练旖旎功夫。连番折腾下来,居沐儿觉得这消耗的体力绝不比练武差。
如此这般,两口子的日子过得甜腻,当中虽有小小不如意,但总的来说,龙二还是对这成亲后的日子相当满意的。
这日,龙府里来了访客,说是要见二夫人居沐儿。
龙二在接到仆人来报,皱了眉头,他放下手里的事务,亲自去见了一见。
来者是钱江义。他来找居沐儿,居然是为了一件国事。
“前几日礼部乐司府遣人来我的琴馆,说是西闵国琴师礼团将来访我国,明着是说相拜琴艺,但挑衅比拼之意明显。我萧国琴瑟之艺闻名天下,所以皇上对此事甚是重视,特下旨意,除了乐司府的琴师,还要再挑选一些民间琴师一起迎战,以显国技。”
龙二有些不耐,意思意思地客气道:“钱公子技艺出众,被乐司府选中,当真可喜可贺。”
钱江义低头施礼谦虚了几句,又道:“乐司府还让我再推举几位,我想起居姑娘……”说到这里见龙二眼一横,醒悟过来赶紧改口,“啊,是龙夫人。我想起龙夫人在琴瑟之艺上也是颇有名望,所以特来相邀,共赴盛会,也算为国之荣辱出一份力。”
龙二皱起眉头,很不喜欢钱江义最后那顶大帽子压下来。他龙家三代将军征战沙场,爷爷是开国将军,父亲为国捐躯,现在他家老大还顶着大将军的名头保家卫国。这小小的琴师拿什么为国出力这种事到他龙府来说教,当真是荒谬。
钱江义看龙二的脸色,心下惶惶。他也不知为何,两次见着这龙二爷都觉得他气势压人,自己便没来由地感到紧张,好在他还惦记着此行的目的,于是道:“不知龙夫人是否方便见我一面?”
龙二盯着他看,原想着堵他几句,打发他走。但又一想沐儿嫁进他家这小半个月里,虽没甚抱怨,但每天接触的事务都与原先在家里不一样,他一直没见过她弹琴,她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觉得闷呢?
这么一想,龙二便遣了丫环去叫居沐儿来。如果她对跟什么别国琴使比拼琴技有兴趣,他便让她去。
居沐儿来了,听得钱江义所说,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笑道:“我疏于练琴已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怕是难担重任。况且如今我又已为人妇,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
居沐儿的拒绝让钱江义非常诧异,急忙劝:“龙夫人,那西闵国的首席琴师便是女子,乐司府那边和我们推荐的人选里,除你之外,全是男琴师。我左思右想,再想不到比你琴技更出色的女子来,还请居姑娘三思。”
这话说得,是怕男斗女,就算赢了琴也不够威风吗?
居沐儿摇摇头:“琴瑟之艺,不限男女,不限年岁。钱公子莫多虑了。”她说到这里,向龙二的方向伸出手,唤了声,“相公。”
龙二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借他之力把事情推拒干净。龙二为她对自己的依靠感到开心,他弯起嘴角,对钱江义道:“钱公子,我夫人说得明白,我也不太喜欢她抛头露脸。我与礼部田尚书颇相熟,若是钱公子觉得此事不好交差,我可以亲自去与乐司府推拒此事,不让钱公子为难,这般可好?”
钱江义听了急忙摆手。这里面的意思他明白,人家把礼部田尚书都搬出来了,他这布衣琴师还能说什么?他连忙施礼,讪讪告辞离去。
龙二把居沐儿送回寝院,路上问她:“真的不想弹琴吗?”
居沐儿晃了晃脑袋:“我只欢喜弹给相公听。”
龙二捏她的耳珠子:“又惹爷罚你呢?”
居沐儿捂上耳朵快走两步往前躲,她在龙府与龙二一起走路,已经习惯不拿着竹杖了。
龙二迈一大步便将她捉住,见得她又惊又笑禁不住也笑了。他将她拥在怀里,问:“那你平日里做些什么好?”
居沐儿正色道:“我还是练武吧。”
练武?
龙二的脸绿了。
“相公不是也希望我能好好练吗?”
他做过这样的蠢事不必提醒吧。
“相公,我要好好练。”
龙二咬牙,他又被报复了吗?
居沐儿还真继续练下去了,不过她把师傅换成了凤舞。这事让龙二灌了一肚子醋,相当不满,苦得居沐儿挨了几顿“家法”,这才终是把她家二爷给哄高兴了。
而钱江义那边,自那次之后再没来游说,也没人再来寻居沐儿说那西闵国前来斗琴一事,龙二原以为此事就此罢了,却没料到这只是个开始。
这日,龙大答应要带儿子龙庆生去买刀,龙庆生又想带上宝儿,让她看看自己佩上刀的威风样子,于是龙大也把宝儿带上了。
凤舞陪着居沐儿练功。她嗑着瓜子,品着香茶,很诚恳地说:“沐儿啊,你的马步真是我见过最丑的,别练了,你在白费力气。”
居沐儿抖着腿,喘着粗气,努力地想多站一会儿是一会儿,闻得凤舞这般说,应道:“凤凤,你的直言不讳当真是让我精神一振。”
凤舞撑着下巴叹道:“振完了便歇会儿吧。”
居沐儿摇摇头,继续坚持。
凤舞又道:“练武是要挨打的。站不好便往腿上抽两鞭子,招式不对便揍上几拳,你记得痛,下回姿势就对了。”
居沐儿咬牙抖腿继续坚持:“我不必挨打就很疼了。”
“可是你的姿势好难看。我不敢抽你的腿,二伯应该也舍不得揍你,你说,这样子,你怎么可能练得好?”
居沐儿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凤舞赶紧过去扶她:“来来,这边坐着歇会儿,喝杯茶,别太拼命了。二伯虽然小气又吝啬,但也不至于让你到街头卖艺,所以你练这个真没用。”
居沐儿没力气应她,接过她递来的茶咕咕喝了下去,然后坐着使劲儿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