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挑开珠帘,我缓步走入舱中,却见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出现在我的面前。乌黑的长发用蓝色绸带随意扎在脑后,不经刻意修饰,却别有一番清水出芙蓉之美,白色衣裙一尘不染,蓝色绸带恰到好处地强调了她盈盈一握的纤腰。
她便是名满天下的名妓轻颜。轻颜柔声道:“龙公子要听个什么曲儿?”
我笑道:“久闻轻颜姑娘琴艺妙绝天下,我便点个凤求凰如何?”轻颜缓点螓首,纤手抚弄在古琴之上。
琴声悠扬而起,曼妙的旋律回荡在画舫之上。我静静坐在桌旁,不知不觉进入了美好的境界之中,我的思绪随着古琴发出的动人旋律时而进入巍峨的高山,时而漂流于温柔的春水之山。
琴声时而高亢激扬时而温柔缠绵,又是那么幽然而平淡,琴声留着一段无形的余韵,回荡着消失,消失得好平静。它响着的时候与明月清风相应和,它寂静下来,却又像仍旧绕于人耳,萦绕于我的心间。一曲奏完,余音袅袅,我已然沉浸在那美好的旋律之中。
引我上船的少女此时奉上一盏新茶,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碧绿的叶片漂浮在洁白的茶盏内,让人赏心悦目。
轻颜缓缓转过身来,她的肌肤雪般洁白,整个人显得柔弱无比,让人不禁生出呵护之感;她的眼神荡漾着醉人的眼波,顾盼之间露出无限温柔。
我也不禁暗赞,此女天下第一名妓之名的确得来不虚。轻颜的美目盯住我的面庞,忽然微微一笑,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我的心中又是一荡。
轻颜嫣然笑道:“龙公子见笑了。”
我由衷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忽然想起自己和瑶如第一次在岐王府中相见的情形,心中不禁黯然,目光中闪过忧伤之色。
我这微妙的变化并没有瞒过轻颜的眼睛。
她柔声道:“公子好像有心事?”
我笑道:“在下只是听到轻颜姑娘的一曲仙乐有所感触,并没有什么心事。”
轻颜淡然一笑:“龙公子的防范之心好重,轻颜并没有想探听你心事的打算。”
我轻轻放下茶盏:“能向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诉说心事,也不失为人间的一件乐事。轻颜姑娘以为我会隐瞒吗?”
轻颜道:“龙公子既然能体会到乐曲中的含义,想必对音律相当的精深,不知轻颜有没有这个福分,听到你的演奏呢?”
我呵呵笑了起来,起身走到古琴前方,缓缓坐下:“既然轻颜姑娘提出来,龙某便献丑了。”我的琴技得自宫廷乐师宁致远所传,此人琴技高超,乃是天下有数的顶尖乐师之一,因为生平挫折颇多,操琴的风格几经变化,到晚年时,琴声之中隐含一种萧瑟悲泣之韵。我随他学琴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凭我出众的天资,也从他身上学到了几分神韵。
我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眼前顿时浮现出大康国内一片萧瑟凄凉的情景,想起昔日的繁华景象,心中悲愁更加强烈,凄楚而苍凉的琴声从我的指尖流淌而出。
那轻颜初时俏脸上还露出微笑,听到后来,秀眉微微颦起,越听越是伤心,明澈美目之中隐然露出两点泪光。
我完全沉浸在琴声之中,拨动琴弦的节奏忽然改变,萧飒的味道瞬间消逝弥散,取代它的是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我的双目之中充满万丈豪情与强大自信,仿佛看到我率领康军将七国踩于脚下的情形。
琴弦仿佛承受不住我琴声中的强大气势,‘叮’的一声从中崩断,而我的着一曲也刚好画上最后一个音符。
轻颜的一双美目变得异常明亮,它轻声赞道:“好一曲浪涛沙,其中的悲凉与雄壮,是轻颜从未感受过的。”
我歉然道:“只可惜龙某沉浸于乐曲之中,将轻颜姑娘的瑶琴弄断了。”
轻颜笑道:“这把凤梧琴能够得到公子的演奏,已经是它的福分。”
我哈哈笑了起来,轻颜的话语果然让人听起来极为舒服,难怪她能让无数的男子臣服在她的脚下。
轻颜道:“公子的琴声中好像饱含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这琴声绝非普通人可以奏出,轻颜大胆地推断公子的身份想必不凡。”
我微笑道:“轻颜姑娘猜错了,龙某只是来大汉经商的一个普通客人。”
轻颜淡然一笑:“龙公子的机心好重!”
这时那婢女在舱外道:“小姐,三公子来了!”
轻颜轻声道:“你请他进来吧!”
珠帘轻动,我转身向舱门处望去,来人和我的目光刚好相遇,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胤空!”
我也是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来的这位三公子竟然是大汉三皇子项达生。真实人生何处不相逢,不过这种情况下的相逢多少让我们感到有些尴尬。
轻颜看了看我,仿佛明白了什么,唇角泛起一丝微笑。
项达生怀中还抱着一个盒子,从外面的包装我就可以看出这是我今日送给他的围棋,没想到他这就拿过来讨好佳人了。
轻颜招呼项达生坐了,又让婢女泡了一杯茶水。
项达生和我有些尴尬地对望着,许久方才同时笑了起来。
项达生将围棋放在茶几之上,笑着向我道:“本来我还想明日带你过来拜访轻颜姑娘,没想到你竟自己寻来了。”
我微笑道:“轻颜姑娘芳名远播,我是情不自禁身不由己啊。”
项达生又笑了两声,这才向轻颜道:“我和胤空是表兄弟,这围棋便是他送给我的,我本想借花献佛送给你,没想到会这么巧。”
轻颜一双美眸满怀深意地望向我道:“我当是谁,会拥有如此才学,原来是名满天下的平王殿下。”看来项达生的真正身份早就被她所知,她由此推断出我的身份并不难。事到如今,我自然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微笑道:“还望轻颜姑娘不要责怪胤空刻意隐瞒之事。”
轻颜道:“萍水相逢,平王殿下有所隐瞒也是应该的。”她唤来婢女,让她准备酒菜。
从项达生的眼光之中,我可以看出他对轻颜有着相当的好感,不过轻颜对他表现得相当冷淡,很少跟他谈话,多数时间目光都是落在我的脸上。
我内心中不禁有些得意,毕竟任何男人受到美女的青睐,都会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我们刚刚入座,便听到那婢女又道:“小姐,李大官人前来造访!”
项达生脸上露出惶恐之色,低声道:“大都督李慕雨,我还是先回避一下。”
轻颜指了指后方的帷幔,项达生慌忙躲了过去。
我心中暗笑,这项达生八成是怕对方揭穿他寻芳之事,不过那李慕雨也是汉国重臣,他怎么也毫无顾忌呢,难道他不怕别人的闲话吗?
那婢女引着一位英俊男子走了进来,我虽然在很久以前便听说过,大汉有一位年轻有为的大都督李慕雨,却不知道他竟然是如此出众的一位男子。李慕雨身材高大,面目英俊,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慑人魅力,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外表的确对女性有着强大的杀伤力。
李慕雨看到舱内的情形,闪过一丝异样的目光,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微笑道:“轻颜姑娘这么好的兴致,喝酒为何不叫上我呢?”
轻颜笑道:“刚刚摆上酒菜,李都督若是不嫌酒菜粗劣,便一起饮上两杯如何?”
李慕雨毫不客气地在轻颜左手边坐下,微笑道:“既然如此,慕雨便叨扰了。”
我脑海中迅速搜索着李慕雨的全部资料,此人今年二十六岁,其父李光度乃是大汉名将,后来在大汉平息南方部落叛乱时,病死于岭南。李慕雨十八岁时便被汉成帝项博涛拜为将军,二十岁时任大汉水军总都统,二十四岁时任都督,至今未婚。
李慕雨深邃的眼眸盯住我道:“如果李某没有猜错,这位便是大康平王殿下。”
他一口便道破了我的身份,我对此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惊奇。他身为大汉都督,也许从我踏入大汉那一刻起便开始注意我的行踪,随行汉将必然将我的一切举动向他汇报。
我微笑道:“李都督果然好眼力,本王早就仰慕李都督的威名,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李慕雨淡然笑道:“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充满了巧合和意外,不过平王殿下有没有想过,慕雨此次也许是专程为了拜访平王而来?”
我呵呵笑道:“李都督真会开玩笑,在我看来轻颜姑娘远比我要有吸引力,李都督用不着拿我做借口吧。”
轻颜微笑道:“无论你们今日是来拜访谁的,既然来到了寂寞舫上,便是轻颜的客人,来,我敬二位贵客一杯。”
我和李慕雨同时举起酒杯,饮完这杯酒,李慕雨缓缓放下酒杯道:“实不相瞒,慕雨此次的确实为了平王殿下而来。”
“哦!”我微微一怔,却不知这李慕雨找我究竟有何目的。
李慕雨道:“刚才我曲驿馆拜会平王,发现平王并不在那里,费了一番周折方才打探出平王到了这里!”
我心中暗骂,鬼才相信他的这个理由,他肯定早就让人跟踪于我,我的每一步行踪都被他掌握于指掌之中。
我的表情却如同古井不波,微笑道:“汉都民风淳朴,秩序井然,胤空虽然刚刚来到此地,却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李慕雨道:“我却为平王的安危担心。”
我笑着望向他道:“能得李都督如此挂心,胤空感激不尽。”
李慕雨道:“齐国薛安潮父子后日将抵达汉都,听说你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恩怨。”
我淡然道:“那件事只不过是一个误会,我早就忘了。”
李慕雨低声道:“只可惜别人却不会忘,薛无忌已经放出话来,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端起酒杯向轻颜道:“轻颜姑娘,我们的对话有没有搅扰到你的心情?”
轻颜幽然叹道:“你们这些男人最喜欢的便是打打杀杀,这世上的恩恩怨怨还不够多吗?为什么都放不开呢?”她拿起酒杯和我碰了碰,姿态优雅地将美酒饮尽。
李慕雨道:“陛下大寿期间,汉都的安全由我负责,慕雨不想任何一位宾客在汉都出事。”他双目盯住我道:“平王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最好不要乱走!”
我听出了其中威胁的含义,正要出言反驳。
轻颜猛然将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寂寞舫中只谈风月不谈其它,明凤!代我送客!”
李慕雨的神情显得有些尴尬,我心中暗笑,轻颜的怒气显然是冲着李慕雨所发。我率先起身道:“胤空有些累了,我先行一步!”
李慕雨向轻颜拱了拱手,和我一起向舱外走去,轻颜似乎动了真怒,看也未看我们一眼。
走出舱外,已经是繁星满天,李慕雨向我道:“李某说过的那些话,平王殿下最好多加留意,若是你在这汉都出了什么事情,康汉两国都不好看。”
我冷冷道:“多谢李都督挂怀,本王还懂得照顾自己。”
李慕雨点了点头,如大鸟般飞起,稳稳落在旁边的一叶轻舟之上,那轻舟居然晃都未晃,我心中一凛,此人的武功绝对可以跻身一流境界。
等到李慕雨走远,我这才沿着舷梯回到我的小船之上。
唐昧和焦信仍然坐在舟中等我,焦信大概太困,靠在船头竟睡着了。船身的晃动将他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殿下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向那老者道:“老爷子,回去吧!”
唐昧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人,他的武功也许不弱。”
我低声道:“大汉都督李慕雨。”
焦信失声道:“竟然是他!”
小船渐渐远离了画舫,我回头望去,却见项达生也离开画舫上了自己的小船,寂寞舫重新归于平静,我隐隐明白了画舫名为寂寞舫的真正含义。
李慕雨的出现让我在大汉的前景变得更为艰难,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会紧密地监视我在大汉的一举一动,也许他就是汉成帝为我设下的对手。
焦信低声道:“李慕雨很不简单,他之所以能够爬升到目前的地位,都是靠着实力一步步打拼出来的,放眼天下,像他这种级数的帅才已经不多。”他的目光流露出无比的狂热和兴奋,我可以猜测到他心中的所想,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显然已经激起了这热血少年心中的昂扬斗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许有一天,你会和他正面交锋。”
焦信充满自信道:“我一定会战胜他!”
翌日清晨,项达生按照和我事先的约定,准时来到了驿站。
我和拓跋绿珠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他的到来。
我和项达生心照不宣地同时露出一个笑容,绿珠登上马车,我们两人骑马走在车前。
项达生微笑道:“表弟果然厉害,来到汉都第一晚便可以登上轻颜的画舫。”
我淡然笑道:“表兄千万不要怪我,我只是误打误撞到了那里,如果事先知道轻颜姑娘是你的红颜知己,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去造访她的。”我这句话其实意在试探项达生和轻颜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
项达生哈哈大笑道:“胤空,你误会了,我和轻颜只是普通朋友。”
“看表兄和她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吧?”
项达生叹了口气道:“大汉之中有两个女人是可望而不可及,这轻颜便是其中的一个。”
“哦?她有怎么厉害?”
项达生道:“轻颜姑娘绝代风华,心性高傲,视天下男儿如同无物,又岂会将我这等世俗男子放在眼中。”
我笑道:“表兄过分抬举她了,不过是一个烟花女子,哪有这么高贵?”
项达生显然不愿和我继续讨论下去,摇了摇头道:“以后你便会知道了。”
我又道:“刚才你所说的另外一个女子是谁?”
项达生道:“那个女子便是大汉的国师了。”
我其实早就隐约猜到这个答案,正要继续询问的时候,马队已经行进到汉宫之前,我翻身下马,将拓跋绿珠从车内搀了出来。
按照宫内的规矩,入宫不可以乘骑马匹,我们需要换乘软轿入内。
项达生事先都安排好了一切,三乘华美的软轿在西门等候。
此时正是百官上朝的时候。
项达生直接引我们进入了后宫,我的姑母长诗会在‘昭阳宫’等我。
汉宫的建筑风格颇为独特,用木质材料为主,辅以竹类材料,整个皇宫显露出精巧和空灵,与大康的恢弘凝重截然不同。
昭阳宫共有三层,底下的一层乃是宫女太监的居处,二层是皇后的会客之处,三层是她的寝宫。
我们沿着木质长梯拾阶而上,直接抵达昭阳宫二层,长梯之上用青竹搭建成风雨穹顶,飞檐之上悬挂了不少铜制风铃,微风吹过,一阵悦耳的叮当作响。
走到长梯尽头,眼前出现一道彩虹形状的天桥,来到天桥的中心刚好可以看到东方的艳阳冉冉升起,汉宫的东西两部尽收眼底,我暗自感叹,列国皇宫之中要以大汉的建筑最为精巧。
我对长诗姑母的胤翔早已模糊,七年前她返回大康省亲的时候,,也只是匆匆一瞥,现在依稀记得她曾经到母亲灵前来过,而且对我的态度相当的慈和。
走入大殿之内,却见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含泪迎了上来,颤声道:“来得可是我的胤空孩儿……”
我判断出,眼前定是我的姑母长诗无疑,大声道:“姑母!想死孩儿了……”双目之中泪光闪烁,抢上前去,跪倒在她的面前。我表演得的确有点夸张,我对她哪里有什么感情,之所以这样表现,主要是想唤起她心中的亲情。我已经看出姑母离乡日久,对大康肯定是异常思念,如今见到我这个嫡亲的侄儿,更是亲切之情溢于言表。
长诗姑母慌忙将我扶起,颤声道:“好孩子,让姑母好好看看你……”
她仔细端详着我的面庞,凤目一红又落下泪来。
项达生道:“母后,还是快请表弟进去坐吧,难道你们就站在这里聊天吗?”
长诗姑母这才回过神来,擦干眼泪道:“你看看我,只顾着高兴,连起码的礼数都忘了。”
我这才将身后的拓跋绿珠引见给她。
长诗姑母一手拉住我,一手拉住绿珠带我们来到殿中落座。
这座大殿四周全部开有格窗,此刻完全打开,随时都可以看到周围的景致,坐在殿内,仿佛身处自然之中,清风松爽,让人从心底感到舒畅。
长诗姑母道:“不知不觉我已经有七年未曾回去过了。”
我恭敬道:“父皇对姑母极为挂念,胤空临来之前,他专门让我给姑母带来了礼物。”
长诗姑母道:“他还会记得我这个妹子吗?我还以为他的心中除了权位,再没有他人的容身之处。”
我微微一怔,听姑母的口气,她对歆德皇并没有什么好感。
我向绿珠使了一个眼色,绿珠将我们这次带来的礼物奉上。
长诗姑母看了看那礼盒,随手放在一旁,轻声道:“你们小两口今日中午便留在这里陪我吃饭。”
我点头答应。
她向项达生道:“达生,你去通知你的两位妹子过来,和她们的表哥见个面。”
项达生起身去了。
长诗姑母口中的两位公主分别是她所生的如晔和如茵,这三个子女是她的亲生骨血,大汉现在的太子项达杰,二皇子项达英,都是汉国已故皇后所生。
看着项达生远去,长诗姑母这才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本以为这次娘家不会有人过来了。”
我微笑道:“姑夫大寿,我们岂可没有任何的表示。”
长诗姑母凤目之中泪光盈盈,她黯然道:“胤空,这次陛下没有给大康下请柬,分明是存有不轨之心。我并不怕被他看轻,真正担心的是……他想图谋大康的江山啊……”
我心中不由得一震,看来姑母已经识破了项博涛的真正用心,没想到她对大康还是颇为维护。我正要说话,可是又想到,自古有言,女生向外,姑母嫁入大汉已经有二十多年,据我调查,她和项博涛的关系一直融洽,她在我面前的这番表白究竟可信的成分又有多少?她会不会借此来试探我前来大汉真正的目的?
想到这里,我内心中又多出了几分戒备,微笑道:“姑母多虑了,大康和大汉素来交好,再说大康是姑母的故国,姑夫又怎会对大康不利呢?”
长诗姑母双目微红道:“墙倒众人推,大康现在的情况,又有谁不想分之而后快,只可惜你那个糊涂的父皇,还在修建新宫,死死握住皇权不放,搞得天怒人怨,大康亡国之日恐怕就在眼前。”
我故意道:“姑母有所不知,大康近年来灾害不断,父皇也做了许多改革的尝试。”
长诗姑母淡然笑了起来:“胤空,你莫要替他说话,对我这个皇兄,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如果我没有记错,他今年应该有七十八岁了。放眼八国的国君,还有谁在这个年纪还死霸着皇位不放?而且至今还没有立嗣,也许他心中只想千秋万载地将大康统治下去,根本没有想到将皇位一代代传下去。”
我何尝不是如此感想,可是在不清楚长诗姑母的用意之前,我决不可以表露出来。
长诗姑母道:“胤空,我知道你受了不少苦楚,为质?和亲?呵呵……”她笑得异常凄楚,许久方才止住笑声:“想当年,我父皇在世的时候,七国哪个不臣服在大康的脚下,传到了皇兄这一代,大康竟然便成了这副模样,我们这些龙氏子孙有何面目去见我们的先人?”
我低声劝慰道:“姑母,许多事情并非人力可为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长诗姑母道:“顺其自然?再这样下去大康便会顺其自然消亡了。”
我默然无语。
长诗姑母道:“只可惜我是一介女流,眼睁睁看着大康的国运不断黯淡,却无能为力。”
我低声道:“姑母,如果姑夫真的有进攻大康的念头,你为何不说服他放弃呢?”
长诗姑母道:“我任何事情上面都可以左右他,可是遇到国家大事,却无能为力,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又岂能感情用事?”她的凤目中流露出莫名的忧伤。
我叹了口气道:“看来胤空此次来得并不是时候。”
长诗姑母道:“我虽然管不了康汉之间的国事,可是无论怎样我都会保证你在大汉的这段时间平平安安。”
我心中一动,莫不是她从汉成帝那里觉察到什么,正想问时,宫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欢笑之声,我抬头望去,却见一对长相肖似的少女和项达生一起走了进来,她们自然就是我的两位表妹。
长诗姑母笑道:“这便是你的两个表妹,左边的那个叫如晔,右边的叫如茵。”
我笑道:“如果姑母不说,我还真分不出来呢。”
如茵和如晔乃是孪生,如晔时姐姐,经过项达生的指点我才看出,如晔的酒窝在右边,如茵的酒窝在左边。
绿珠将我带给她们两个的礼物呈上,两位表妹从未见过绿珠这样的异族美女,再加上绿珠小小年纪变成了我的妻子,都觉得异常好奇,一人牵住绿珠的一只手儿问个不停,绿珠本来性情便活泼开朗,不多时已经和她们打成一片,两位表妹带着绿珠出去参观汉宫的景色去了。
长诗姑母道:“你如晔表妹已经和大都督李慕雨订婚,年内即将完婚,如茵被你姑夫许配给了秦国国君燕元宗。”
我心中一震,麻黄桑联想起燕元宗畸形的感情,看来又要有一位无辜少女被推入火坑。汉成帝之所以甘心将如茵嫁给燕元宗为妃,八成也是想稳住晶后,和秦国亲上加亲,再加上帮助平息中山国动乱这件事,秦国对这次结盟定然无法拒绝。我微笑道:“如此说来,胤空先恭喜姑母了。”
长诗姑母叹道:“何喜之有,皇室中的婚礼大都是利益的结合,又怎会顾忌个人的感受。”她看了看我,笑道:“我看那小姑娘对你不错,你们的感情怎样?”
我笑道:“还好,不过……胤空不瞒姑母,我心中始终当她是小妹子一样。”
长诗姑母何一旁的项达生同时笑了起来。
我又拿起歆德皇给她带的礼物道:“姑母,父皇带给你的礼物,你还是看看吧。”
长诗姑母点了点头,打开礼盒,却见里面放着一枚晶莹通透的玉牌,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我对此并不陌生,每位大康皇室的子女都会有这样一枚玉牌,只不过这玉牌应该在长诗姑母身边,却不知怎么仍然留在大康。
长诗姑母禁不住泪流满面,伸手拿起那玉牌道:“他总算知道自己错了。”
我诧异道:“姑母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长诗姑母道:“我七年前回到大康的时候,为了大康的社稷,和你的父皇狠狠吵了一架。他暴怒之下,让我交出玉牌,将我逐出大康,让我今生不可再踏入大康半步……”她的声音竟呜咽了起来。
我心中感叹,难怪姑母会七年不踏入故国半步,其中原来有这样一段缘由,歆德皇还给她这块玉牌等于重新承认了她的身份。
长诗姑母泪流满面,显得激动之极,项达生慌忙道:“母后,你千万不可以激动!”可是看到她如癫似狂,竟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