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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战

石章鱼Ctrl+D 收藏本站

等到了地方我才知道,苏三娘的朋友竟然是济州首屈一指的富商之一骆云雁,济州富商巨贾无数,可是多数都来自外地。本地的富商屈指可数,骆云雁就是其中最为显赫的一位,济州城半数的妓院、赌场和酒楼都是她的物业,因而外人又送给她一个称号‘骆半城’。

骆云雁请客的地方是济州最大的酒楼‘望海楼’,酒楼高五层,临海而建,推窗便可看到醉人海景。

走入三层天一阁,身穿黑色长裙的骆云雁笑盈盈迎上前来,一举一动都充满着诱人风情,可以想像出,她年青时必然是颠倒众生的绝世美女。

苏三娘挽住骆云雁手臂向我们一一介绍。

骆云雁美目始终荡漾着诱人笑意,她娇声向我道:“云雁早就久仰公子大义,今日总算有缘相见。”

我哈哈笑道:“胤空对骆老板也是仰慕的很呢!”

骆云雁娇声道:“公子说笑了,云雁区区一介草民,哪会有如此荣幸?”美目流转,尽显媚态,瑶如似乎对她无太多好感,微微皱了皱眉头。

骆云雁正要邀请我们入席,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的吵闹声。

一个粗豪的声音嚷道:“格老子的,让你们老板娘快点来见我,不然老子就一把火烧了这望海楼。”

我们都是微微一怔,骆云雁俏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之色。

那声音继续道:“王八犊子!居然敢对老子动手!”只听‘蓬!’地一声巨响,然后传来一声惨呼,借着便是杯盘碟碗落地的声音,下面显然已经大打出手。

骆云雁不慌不忙向我们道:“想来是客人有些误会,云雁下去看看究竟。”

我向唐昧使了一个眼色,也跟在骆云雁身后,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却见一楼大堂之上,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双手叉腰站在那里,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位虬须汉子,身材十分魁梧,三十来岁年纪,身穿棕色麻布长袍,鹰鼻阔口,满面风霜之色,浓眉之下一双淡蓝色眼眸深陷进去,顾盼之际,极有威势,从他的外表上看,此人显然不是中土人士。

几名伙计正躺在地上哎呦不止,身边杯盘碗碟散落了一地,场面一片狼藉。

虬须汉子似乎对眼前景象视而未见,悠闲自得的拿起茶水慢慢咽了一口。

那魁梧的黑汉大吼道:“快叫你家老板出来!”他反手操起身边的八仙桌,高高举过头顶向着柜台的方向砸去,那八仙桌乃是紫檀木所制,木质坚硬,在他全力一掷之下,将柜台撞得四分五裂。

这黑汉哈哈狂笑一声,又举起一张桌子,向我们所站立的楼梯砸去。

我向唐昧递了一个眼色,唐昧腾空飞起,从高处径直飘落下去,足尖准确的点在桌面之上,身体在空中一个巧妙的旋转,将对方的力量卸于无形。

八仙桌稳稳的落在地上,唐昧淡然笑道:“这位兄台好大的脾气,有话好说,何必动怒!”

那黑汉虎目圆睁死死盯住唐昧,一双铁锤般的拳头紧紧攥起,仿佛随时都要冲上去和唐昧拼命。

骆云雁婷婷袅袅走下了楼梯,娇声道:“两位大爷,奴家骆云雁,便是此间酒楼的老板,请恕我眼拙,奴家实在想不出在何处见过两位大爷!”

一直未曾说话的虬须汉子缓缓放下茶盏,双目宛如冷电一般落在骆云雁脸上,骆云雁虽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微微一怔。

那汉子冷冷道:“天香楼可是你的产业?”

骆云雁轻轻拢了拢云鬓,娇声道:“不错,大爷有何见教?”

那汉子霍然站起身来:“我听说上月有十名东胡女子被贩卖到天香楼,你究竟把她们藏在何处?”

骆云雁此时方才知道对方找自己所为何事,俏脸却笑容依旧道:“大爷从何处听来这等消息,一定是有人凭空诬蔑,天香楼中绝没有任何东胡女子。”

那汉子冷笑道:“你无须抵赖,如果我们没有确实的证据,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他向那名黑汉递了一个眼色,那黑汉又抓向身边的桌子。

骆云雁不禁动怒道:“看来这位大爷存心找我麻烦来着?”

那汉子淡然点了点头,威胁道:“把那十名东胡女子交出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你会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骆云雁呵呵娇笑起来:“大爷觉着我这个女流之辈好欺负吗?”

这时从门外涌入了十多名彪形大汉,一个个手握铁棍,显得骠悍之至。

骆云雁挥了挥手,十几人迅速将那两名胡人男子围在中心,举棍向他们身上打去。

那黑汉爆发出一声闷雷般的狂吼,右臂张开硬生生格开来袭的铁棍,然后就势将铁棍的一端抱入怀中,身体猛然一个急旋,将那十多名打手悉数甩倒在地上。

他一手握住一根铁棍,双目盯住唐昧恶狠狠道:“拔刀!”

唐昧缓缓摇了摇头道:“你不配!”

黑汉怒吼一声,挥动铁棍冲了上去,铁棍卷起两道狂飙,向唐昧拦腰击落。

唐昧足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身体在空中升腾了两丈有余,对方的攻势顿时全部落空,黑汉看似愚鲁,出手速度却快捷到了极点,双棍上挑,向唐昧足踝击去。

唐昧身躯在空中接连两个旋转,再次升高了数尺,那黑汉连击不中,气得哇哇大叫:“小子!有种的话,下来跟我打过!”

唐昧一个倒翻进一步拉远了和他的距离。

那黑汉正要冲上去,却听那虬须汉子大声道:“图答!回来!”

这名叫图答的黑汉脾气虽然暴躁,可是对那名虬须汉子却颇为顺从,乖乖的走回他的身边。

虬须汉子缓缓走向唐昧,目光露出欣赏之色,他微笑道:“久闻中原地大物博,卧虎藏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目光落在唐昧腰间长刀之上:“在下东胡赫连战,愿向壮士讨教两招。”

唐昧淡然一笑,伸手握住刀柄,他显然已经看出赫连战是超一流的高手。

赫连战缓缓抽出腰间弯刀,刀身宛如一泓秋水,荡漾着逼人寒芒,赫连战抽刀的动作极其缓慢,每抽出一寸,阴冷的杀气便将他周围的空气排浪般压榨出去。

我虽然身处在三层的凭栏处,仍旧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赫连战的弯刀终于全部抽出,与此同时唐昧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拇指轻动,腰间长刀弹射而出。

赫连战手中弯刀的寒芒布成了一个尺许方圆的光弧,来势极度缓慢,待到距离唐昧一尺之时速度猛然加快,空气在刀气的撕扯下碎裂成了千丝万缕,气体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彻空中。

唐昧手中长刀猛然发出龙吟般地长鸣,刀身嗡然颤舞,眩目的刀光映得四处猛然明亮起来,仿佛宇宙的豪光紧集在此一焦点,风啸如泣,空气排荡如浪。双刀连续发出五声轻重各异的撞击,刺耳的金鸣声让人几欲掩耳。

两人身躯交错,彼此背向对方。

赫连战前胸的衣襟裂开了一道长痕,唐昧左袖缓缓从身上飘落。

“好刀法!”赫连战大声赞道,身体同时以左足为轴,猛然旋转起来,弯刀在他的周身划出一道凄美的光幕,远远望去宛如一条银龙游走在他的身边。

唐昧手臂微震,刀气撕裂前方的空气,锋利的刀尖破空向赫连战刺去。

随着一声空气爆裂的巨响,两人的刀锋重新碰在一处,彼此的力量让两人的身体微微为之一震。

唐昧目光变得越发凝重,刀尖微微一顿,身躯向后倒飞而起,赫连战如影相随,弯刀划出一道弧光,向唐昧攻去。

唐昧后撤之时,早就计算好了角度和位置。

双足在身后墙壁上重重一顿,身体猛然向前弹出,借用反冲的力量将攻击的威力提升到最大。

赫连战大吼一声,弯刀全力劈出,双刀交接之处刀芒大盛,两人的身躯在空中凝滞片刻,方才向地面落下。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他们的武功在伯仲之间,若是想分出胜负,恐怕是百招之后的事情。

两人正要蓄力再战,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朗笑道:“住手!怎么自家人打起来了!”

众人举目向门前望去,却见西门伯栋大踏步走了进来,他因为要处理码头上的事情所以晚一步到来。

赫连战和唐昧对望了一眼,缓缓撤去刀身的力道。西门伯栋笑着来到两人身前道:“赫连兄别来无恙!”

赫连战微笑道:“红胡子!果然是你!”看来两人早就认识,交情还非同一般。

西门伯栋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膀道:“这里全都是自己人,赫连兄想来有些误会,有什么事情全都包在我西门伯栋身上!”

骆云雁和西门伯栋也早就相识,连忙上来招呼。

西门伯栋首先将我介绍给赫连战,赫连战微笑着看了看我身后的唐昧:“能够拥有这样出色的手下,龙公子一定有过人的魅力。”

我哈哈笑道:“赫连兄的汉话说得真好,你手下图答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那图答为人憨厚,听到我赞他,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起来。

西门伯栋最后才将骆云雁介绍给赫连战,他向骆云雁道:“这位赫连兄是东胡最富有的商人。”我对东胡赫连家族也有所闻,他们是东胡最有势力的家族之一,贩卖马匹木材,南往八国,北往高丽都是他们经商的范围。

骆云雁果然是见惯了各种场面,娇笑道:“云雁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赫连公子多多海涵。”

赫连战道:“骆老板!今日当着红胡子的面,你将那件事还是交待清楚,如果那十名东胡少女的确在你的手中,你花去的一切开销都由我来负责。”也许是西门伯栋在场的缘故,他口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骆云雁微微皱了皱眉头,西门伯栋微笑道:“骆老板看在我的面上,若是知道那些东胡女子的消息,不如告诉赫连公子吧。”他对骆云雁的底细十分的清楚,料定此事定然和她有关。

骆云雁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不好继续坚持下去,轻声叹了口气道:“当着西门老板的面,云雁也不相瞒,日前我的确买下了十名东胡女郎,现在仍旧在城东旧宅之中学习歌舞。”她美目望了望赫连战道:“既然赫连公子是西门老板的朋友,云雁便将那十名东胡女子还给你。”

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骆云雁作出如此让步,赫连战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他慌忙起身道:“这件事我处理的有些鲁莽,如有得罪之处,还望骆老板海涵。”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双手递到骆云雁的面前:“这五万两银票,就当作对骆老板损失的一点补偿。”

骆云雁淡然一笑道:“看来赫连公子并不想结交云雁这个朋友。”

“此话怎讲?”

“云雁之所以将这些东胡女子还给你,一则是看在西门老板的面子上,二则是净重赫连公子是一条汉子,又岂是为了这几张银票?”骆云雁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在场的所有人对她的慷慨都是心存佩服。

赫连战欣赏的点了点头,对骆云雁的那点芥蒂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骆云雁从桌上拿起酒杯斟满,微笑道:“赫连公子若是存心谢我,那么就干了这杯酒水,略表寸心。”

赫连战哈哈大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捧起桌上的酒坛,大声道:“在下还有事情要办,今日无法一一相敬,借着骆老板的这坛美酒,赫连战敬大家!”

他端起酒坛,仰首饮下。

我心中暗赞,这赫连战果然是一条漠北的好汉。

赫连战饮完那坛美酒,将酒坛轻轻放在地上,向众人拱了拱手道:“赫连战先行告辞,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一定邀请诸位喝他个一醉方休!”

赫连战和图答走后,骆云雁正要邀请众人重新入席,却看到钱四海的贴身护卫李东匆匆忙忙的寻了过来。

来到我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龙公子……盐场出事情了……”我微微一怔,这才留意到李东的衣衫被扯破了多处,脸上也多出了几道淤痕。

李东缓了口气又道:“盐场的工人发生骚乱,钱老板和管潮几个……被堵在了仓库之中……”

我和西门伯栋对望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

西门伯栋道:“我去官府求援!”

我和唐昧周朗告辞正要离去,瑶如从身后叫住我道:“公子!我随你去看看!”考虑到瑶如田氏小姐的身份,我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田氏盐场位于东海之滨,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知道盐场规模的壮阔,纵马驰骋在沿海滩涂之上,远远就可以看到前方两座高耸如云的角楼,那里就是田氏盐场的入口。

瑶如在身后搂住我的身躯,轻声道:“角楼负责警戒的作用,在盐场的周边共有三十九座。”

我举目望去,那角楼之上并没有警卫巡视,看来田氏盐场自从收归国有之后,管理变得松散了许多。

远处的晾晒场上聚集着数千名工人,显得群情激奋,正围着盐场的一座仓库叫嚷。

唐昧一旁道:“公子是不是等官兵来在过去。”他生恐工人们情绪失控危及到我的安全。

我勒住马缰,向李东道:“你可知道他们究竟为何闹事?”

李东叹了口气道:“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清楚……本来钱老板正召集他们开会,说着说着,便发生了骚乱。”

这时一个苍老的生意叫道:“大……小姐……”

身后瑶如娇躯微微一震:“林伯……”

我转身望去,却见右方一位瘦削的老者佝偻着肩背站在那里,混浊的双目之中满是激动之色。

瑶如翻身下马,向那老者跑去。

林伯垂泪道:“大小姐……果然是你……”他双膝跪倒在沙滩之上。

瑶如冲上前去扶起林伯双臂:“林伯……你快快起来……”

我也跃下马来,将缰绳掷给唐昧。

瑶如扶着林伯站起身来,轻声道:“林伯可知道盐场工人因何闹事?”

林伯擦去泪水道:“大小姐,这盐场本来是田氏的物业,被朝廷强行霸占了过去,这三年来始终在拖欠工人薪水。”

我心中一动,看来这帮工人闹事果然和薪水之事有关。

林伯道:“今日这个钱四海过来,不但不愿补偿我等的薪金,居然还要将老弱病残的工人全部辞退,我等岂能和他善罢甘休。”

瑶如噙着眼泪,转身看了看我,泣声道:“盐场的工人多数都是依靠这里为生,若是钱老板将他们辞退,他们又如何谋生……”

我看了看瘦骨嶙峋的林伯,心中暗道:“钱四海辞退这些人,也无可厚非,换作是我接手盐场,也不愿承担这帮老弱病残之辈。”表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向林伯道:“林伯!我和这位新来的钱老板交情颇深,若是你信得过我,不如劝人群先行散去,让我和钱老板谈谈如何?”

林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瑶如。

瑶如道:“这位龙公子是我的恩人,林伯大可不必顾虑。”

林伯这才点了点头道:“我去劝劝他们,不过龙公子一定要说服钱老板收回成命才好!”

我笑道:“林伯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林伯是田氏盐场的元老之一,在这帮工人中的威望很高,经过他的劝说,人群马上就散开了。

我们来到盐仓,正看到钱四海在管潮的陪同下战战兢兢的走出门来。

我和钱四海来到僻静之处,钱四海长长舒了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低声骂道:“这帮刁民,险些把钱某的骨头给拆了……”

我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心中暗暗发笑。

钱四海道:“多亏了平王殿下为我解围!”

我摆了摆手道:“恐怕你的危机仍然没有过去,那帮工人决不会甘心让你辞退。”

钱四海显然仍未从刚才的惶恐中恢复过来,心有余悸道:“难道我要背负上这许多累赘……再说他们的薪金完全是朝廷所拖欠,与我有何相干?”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帮工人已经认准了你是事情的关键,这些陈年旧帐自然要算到你的头上。”

钱四海苦着脸道:“平王殿下可有良策?”

我淡然一笑,这钱四海虽然狡猾,可是论到政治上的手腕,却难登大雅之堂。

我低声道:“钱老板可以先答应他们。”

“殿下可知道,朝廷拖欠的是三年的薪金!”钱四海惊道。

我笑道:“你可以利用谈判之机,找到其中带头闹事之人,下面的事情恐怕不要我说了吧?”

钱四海茅塞顿开,重重的拍了拍大腿道:“好,擒贼先擒王,平王果然英明!”

我看了看四周道:“钱老板这件事情还是尽量做得隐蔽一些为好,钱用在官府身上,远远比用在这帮工人身上要有效的多。”

瑶如的出现在这些盐场的工人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从他们对瑶如表现出的尊敬,可以看出田氏一族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很难被外人取代。

钱四海远远望着瑶如的方向,目光中隐隐露出几分怨恨,早已崩溃的田氏家族仍然成为阻碍他接受盐场的一座大山。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钱老板不必担心,这几日我就会带瑶如返回秦都。”

我并不想在济州作太多的停留,一是因为瑶如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变得十分的忧郁。还有一个原因,我身在济州总是感到某种不安,我无法确切的证实这种不安是来自济州还是来自秦都。

不过在没有完成晶后托付给我的任务之前,我暂时无法离开这里,我已经是第三次来到沈驰的茅庐。

那名童子正在院落中晾晒着松果,看到我和唐昧进来,微笑道:“龙公子又来了!”

我点了点头。

那童子指了指房间道:“先生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午睡,不如您就在这院中等他一会儿。”

他搬来两尊黄杨树桩制成的矮凳,请我和唐昧坐了。为我们斟上茶水,茶色深紫,光影浮泛,还未到口,便觉异香馥郁,闻之心清神爽,我端起入口一尝,果然是色香味三绝,甘留舌上。一会便觉身心轻快,气爽神清。

“好茶!”我低声赞道。

那童子不无得意的昂了昂头道:“这叫紫雨茶,是我在后山悬崖上采摘而来,经过先生的亲自翻炒,俗人很难有这种口福的。”

我呵呵笑道:“小兄弟说话好生有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位俗人呢?”

童子骄傲道:“我跟随先生多年也学了一些观相之术,你骨骼清奇,相貌不凡,自然不是寻常人物。”

我饶有兴趣道:“你都如此神通,你家先生岂不是更加的厉害?”

“那是当然!”

我和唐昧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仍未见沈驰从房中出来,眼看就要日薄西山,如果继续等下去恐怕天就要黑了。

唐昧等的有些不耐烦,愤然向我道:“这沈驰分明是故意刁难公子,不如我进去将他揪出来!”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不得无礼!”唐昧慌忙垂下头去。

我看了看那紧闭的木窗,心中暗道:“却不知这个沈驰究竟是何等人物?”

这时忽然听到房内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听风!有客人来了吗?”

那名叫听风的童子规规矩矩答道:“先生,有位姓龙的公子来求见。”他强调道:“他先前已经来过两次了。”

沈驰哈哈笑道:“龙公子请稍候,沈某沐浴更衣之后便来见你。”

我微笑道:“沈先生不必着急,胤空会一直在此恭候。”

那沈驰又磨蹭了许久,方才从草庐内走出,此人身材中等,面貌普通,肤色黝黑,和我心中想像大相庭径。

沈驰穿着一双木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我走来。

我恭敬的做一揖道:“晚辈胤空拜见沈先生!”

沈驰淡然摆了摆手,自行来到矮凳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咕嘟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巴道:“沈某好像和龙公子素昧平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留意到他的指甲很长,上面存有黑色的污垢,显然刚才他未曾沐浴。

我试探着问道:“沈先生可曾听说秦都发生的事情?”

沈驰摇了摇头道:“沈某这几年一直在山中休养,闲暇时候,便出海去垂钓,朝廷的事情许久未曾过问了……”他双目眯起,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道:“龙公子此次是专门为我前来?”

我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胤空此次是奉太后之命而来。”

沈驰笑道:“龙公子说笑了,太后焉会想起沈某这个荒野村夫!”

我正色道:“胤空的确是奉太后之命,特来请沈先生出山。”

沈驰道:“龙公子可有凭据?”

我尴尬道:“胤空来济州的路上遇到马贼,慌乱中将太后的懿旨失落。”

沈驰不无讽刺道:“看来这次太后所托非人!”

唐昧双目怒视沈驰,对他的无礼傲慢已经是忍无可忍。

我用目光制止住唐昧进一步发作,若是因为他激怒了沈驰,恐怕我更难达成此行的目的。

我微笑道:“太后让胤空此次专诚前来邀请沈先生出任大秦相国之职。”

沈驰笑道:“我姑且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属实,不过恐怕沈某要让你和太后失望,历经宦海沉浮,沈某早已心如止水,视功名富贵如过眼烟云。”

沈驰的眼神无比深邃,说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让人很难窥探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叹了口气道:“沈先生有没有考虑过大秦的前途和命运?”

沈驰微笑不语,端起茶盏轻轻吹去荡漾在水面的茶叶。

我慷慨激扬道:“大将军白晷独揽朝政,骄横朝野,狼子野心早已昭然天下,若是任由他继续发展下去,这大秦终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沈驰点了点头道:“照龙公子的说法,这相国之位无异于烫手山芋,沈某更加不敢接受了。”

沈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太后之所以让我回去出任相国之职,就是想用我来制衡白晷,沈某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个想法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盯住沈驰,默默期待着他的下文。

沈驰站起身道:“白晷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沈驰当年在大秦最高也只是坐到了廷尉的位置,如今更只是济州东门的一个看门官儿,太后即便给我相国的职位,我又拿什么去和白大将军抗衡,搞不好我屁股还未将位置暖热,白晷就夺取了我的这条老命。”

他转向我道:“龙公子不远千里而来,想来是太后绝对信得过的人物。”

“胤空容太后垂怜,收我为义子!”我这才向沈驰表明我和晶后之间的关系。

沈驰微微一怔,忍不住又端详了我两眼,许久方道:“原来你就是大康的质子平王龙胤空!”晶后认我为义子的事情早已传遍大秦,想来沈驰也一定有所耳闻。

我点了点头。

沈驰不解道:“沈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平王为我答惑。”

“沈先生请讲!”

“大秦正值多事之秋,对大康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平王身为大康子民却为大秦之国运奔波,于情于理好像都有些无法说通……”

我笑道:“按照沈先生的说法,胤空应该希望大秦越是动乱越好,可是沈先生有没有想过胤空此时的命运和大秦的国运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沈驰眉峰一动:“平王考虑的果然周全,康国若是趁乱对大秦用兵,恐怕第一个要死的就是殿下。”

此人的见识果然非凡,剖析形势丝丝入扣,晶后对他的推崇并不是没有道理。

我恭敬道:“若是大秦发生内乱,大康伺机而动,胤空损失的最多只是区区一条性命,沈先生损失的却是故土和家园。”我环顾四周道:“若是大秦发生战乱,恐怕沈先生这种悠闲自得,抽身世外的生活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沈驰呵呵笑了起来:“按照平王的说法,沈某应该接受太后的邀请了?”

我点了点头道:“沈先生的那本《律民论》胤空仔细拜读过,先生提出的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实在让胤空佩服。”

沈驰道:“可惜却始终无法在大秦真正实施!”

“沈先生难道不觉得这次是可以实施胸中抱负的最佳时机吗?”

沈驰缓缓向前方走去,遥望远方渐渐坠入海中的夕阳,若有所思道:“若是宣隆皇在九泉之下,知道我重回秦都不知要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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