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错…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泄露了意图。”他并不是太后悔,看起来。即便是叹气,愁绪也没有到达他的眼中,他始终微笑着看着谢天麟。
“在那一天,我就对自己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为此丢了性命,不会怪任何人。所以,我也不恨你。你应该这么做。”“…”谢天麟跟他对视,许久“那么很好。”他淡淡地说。
“不错。”被称作叛徒男人点头应和,他确信他们有着相同的想法。“多谢你来送我。那么,再见。”他说。谢天麟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中看不出任何留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有。狄义德的目光紧随着谢天麟,贪婪地把他所有能够捕捉住的画面存入脑海。
他是一个叛徒,而且即刻就会丧命。但那无所谓,无论他背叛谁,他始终忠于自己。如果,如果能够有惊无险地活到那一天,他会亲口告诉他背叛的理由。
但现在,他自己搞砸了整件事,所以他决定把背叛的理由永远埋藏在心底。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只有他狄义德会为他这么做。狄义德不想死,但他不会为此后悔。
“少爷。”在谢天麟已经将房门拉开一线的时候,他听到狄义德匆忙地叫道。他停住了身形。
“你要订婚了,是吗?”狄义德打量着谢天麟笔挺名贵的西服“衣服很称你。”他说,相信没有人会比谢天麟穿得更好看“别那么不开心,你做得很对。谢擎和单飞都不可靠,”
随后,他扬了扬眉“如果必须从中选择的话,我会倾向于谢擎…照顾好自己。”他停了停“你不必忍耐太久了,相信我。”
他轻声道,用没有人能够听到的音量。不需太久,如果辛国邦不是一个蠢货的话。谢天麟没听到最后的那句话…他不需要用耳朵去听!
在一秒钟的停留之后,他拉开房门,走出去。他做得很对。他是谢天麟。他冷酷残忍,为了保护自己,会放弃任何人。不是吗?---利用。每一只雄狮都需要建立自己的帝国。
建立,或者从另一只雄狮手中夺取。当它发现自己无法做到的时候,便会去寻找一个同盟。它们认为这叫做互利。谢天麟是一只狮子。谢天麟是一个决绝冷酷的狮子,他可以利用任何人,也可以放弃任何人。
他是在利用单飞,帮他挣脱谢擎的牵制。而当他发现自己的计画失误时,理所当然地放弃了他,就像是他对华安琪一样。你这个白痴!单飞对自己说,早在你知道谢天麟是头狮子起,就已经知道;早在你不再追问他为什么会选中你时,你不就已经猜到了原因吗?!
你为什么还不肯相信,你还在幻想,你这白痴,你不肯相信,因为你没能控制住自己,你为他着迷,被他吸引,你说一切都可能作伪,但他看你的眼神、感受你的方式不可能是假的,你骗自己!
单飞想起,自己早就知道。在他接近谢天麟时,就清晰地意识到。直到他沦陷,他意乱情迷,除了谢天麟,他忘记了一切…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不要想起,直到他不得不。
在黑暗中漫长的独处,给了单飞足够的思索时间。一切都是计画好的。铺天盖地的订婚典礼广告,孤身一人的地下停车场,墓地等候的劳斯莱斯,这是继上次那场不成功的绑架之后,更侧重于心理的策略。
他们…确切地说是谢天麟,了解单飞。谢家的两头狮子找了他很久了,他们只是苦于无法接近单飞;而与此同时,单飞忙于从亲人朋友的庇佑下脱逃。真有趣。单飞记起自己的亲友们曾经极力劝阻过他,他们甚至采取极端的措施,从看到报纸那一刻起,像看一个犯人一样地看着他。
他们告诉他很危险,他不应当单独跑出来,无论谢擎得到了什么,那也不可能抵消他对单飞的愤怒,而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单飞落单的机会。然后,单飞给了他!无论是哄劝还是责骂,他们想避免的只不过是现在这种局面,OK,现在单飞以实践验证了他们是对的,他们看得更清楚。单飞活该。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寒冷,饥饿,还有…痛苦。抬起手臂,单飞用力地用腕间的镣铐去砸墙,但是没有任何用处,他甚至都不能够藉此发泄心中的怨气。
墙上包裹着的那一层隔音塑胶缓冲了所有撞击力。他原来不知道谢擎家的别墅里面有这么好的地方!
这是一个关人的好所在,他冷笑着想,你甚至都不能撞墙自杀。FUCK!FUCK!FUCK!他不必忙着自杀,谢擎和谢天麟会把这件事帮他做得很完美!他们拿走了他的枪,那并不是为了好玩。该死的谢天麟!长久的监禁给了单飞足够的思考时间。反覆地,痛苦地,绝望地。
他曾经恨过他,厌恶过他,迷恋过他,喜欢过他,怜惜过他,疯狂地爱过他。他为了他连命都不要,连兄弟也连累,连至亲也伤害;而他利用他,欺骗他,最后出卖他!
因为他没有了利用价值…还是说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当浪子回头的礼物送给谢擎。对于谢擎,无论从哪种角度,都恨单飞入骨。这个…黑社会。狂怒的绝望。单飞做事从不后悔。他不后悔喜欢…爱过一个同性,但他知道自己会杀了他,如果他还能再见到他!---他能。---谢天麟希望手里拿着的不是香槟,而是威士忌,或者伏特加之类的有点味道的饮料。
不过当然,他此刻不能够酗酒,他要做的是面带微笑地,朝每一个用羡慕的眼神恭喜他的人点头致谢。他真喜欢这个晚宴,今晚他收获颇丰。无数达官显贵,他们都很有用,无论是对谢天麟本人还是对谢氏来讲。
他真喜欢今晚,还有今天。他的工作效率如此之高。对,这就是他,一个完美的谢氏少主。完美的。他的言谈举止无一不完美地符合他的身分,以及今晚的气氛。
谢天麟穿行在人群中,不时地停下来寒暄,他对他未婚妻微笑,甜蜜而且温柔的。而对方却是神不守舍的,时常陷入沉思而忘记回应。没关系。谢天麟不在乎。
很好,就是这样,你能做到。他对自己说,只要跟你那个完美的未婚妻拍好那些该死的合影,那么今晚就可以完美的结束了。
在大厅的另一边,谢擎与华仲这对喜气洋洋的亲家低声聊着天。一切都这么和谐,直到靠窗子的那一边,一群贵妇发出了尖叫。一个男人从窗子跳进来。
“闭嘴!”他对尖叫着的贵妇们叫道,无法再忍受那种刺激耳膜的噪音多一秒钟。“听着,我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歹徒。我只是没有请帖!”他解释道。这没用,叫声没有停。
“拜托,求你们。”他无奈地道:“有人看到那个该死的混蛋谢天麟了吗?”---谢天麟在想,自己还有多少方式去处理这群鲁莽的员警。
他对他们采用这种单挑的愚蠢方式解决问题,而且能够活到现在感到相当的惊讶。不过至少,叶利和杨帆都很聪明地选择了目击者众多的环境,虽然给自己带来些小麻烦,但不会致命。
相比较来讲,单飞白痴得令人发指。单飞。该死的!谢天麟深深地吸气。“保安,”他慵懒地开口,甚至都不屑去看杨帆一眼“报警。”
“不!”身边毫无形象地响起了一声惊叫,谢天麟的胳膊被他的未婚妻紧紧抓住“不要,天麟,他是我的客人。”
谢天麟的头有些发紧。哦,还能更愚蠢吗?他想知道。并没有去看谢擎和华仲,他可以想像他们的脸色。他知道这女孩已经不一样,就在这短短的二十天里。
他不奇怪一个人竟然能变得这么快。有些东西无法用时间衡量,无法用理智控制。它存在,它主宰。
“OK,”他说,微笑着转头看着华安琪…这个女孩将紧张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期望明显地堆在了脸上“我来帮你招呼一下客人。”“我…”华安琪紧张地道,望向刚刚将目光定位过来的杨帆。她看得出父亲现在有多么恼火。
“跟我来。”谢天麟对那个快步向他走来的O记探员道,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休息室。杨帆并不是特别习惯于作为整个舞台的焦点。找个能说话的地方,那最好。想想看,谢天麟有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绑架了单飞吗?“你们继续。”
他耸了耸肩,对关注着他的眼睛们道:“一点私事。”华安琪切切而怯怯地看着那两个男人,心潮起伏思绪混乱,迟疑了一下,她跟了过去。
“安琪儿!”顾不得满场的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华仲沉声道:“你过来!”华安琪停住了脚步,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两、三秒之后,她转过头来“对不起,爸爸。”
她坚定地说,然后加快了脚步,尾随着她的未婚夫以及那个…她不知道怀着什么感觉的男人走出大厅。
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她并不否认心中隐隐浮动着的快乐。---“单飞在哪里?”杨帆不打算废话。他们已经找疯了!那该死的混蛋是个反追踪的高手,情报科的同事在他走出家门之后二十分钟就被甩掉了。
如果他能把这智商用在判断和谢天麟的感情上有多好?这混蛋!“叶SIR已经通知过我了。”谢天麟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杨SIR你来得有点晚。”
杨帆愤恨地看着谢天麟,很久,就在谢天麟以为他要像叶利那样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开口了:“我希望不是太晚。”
他说,目光中带着真切的痛苦“我想告诉你,穷尽一生,你也不会找到另一个比他更傻的人。无论我们怎么解释,他也无法理解你根本不配这样一个浅显的事实。”
“…”谢天麟的面上是一片空白。大概几秒钟之后,他才扬起一个惯常的冷笑“你想说服我。”他冷静地评论道,用蔑视的口气。
“我没想过要说服一个冷血的杂种。”杨帆憎恶地回答说:“我怀疑你懂不懂那种东西…传说中的痛苦和懊悔。”谢天麟眯起眼睛“你说的就是你在感受着的东西?因为你失去了什么而产生的?”他用慢吞吞的嘲讽语气道:“是什么?你的好兄弟?所以你懂。”
心中的伤口被突然撕开,惶恐不安的痛楚在扩散,杨帆瞪视着这个…十足的杂种,现在揍他一顿的想法像春天的野草那样疯长。他早该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谢天麟缺乏人性!“天麟,帆船!”
匆忙地推门而入的是华安琪,她同时带着焦虑和希冀地看着对峙着的两个男人“我想…”“不!”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拒绝了她的参与。
“安琪儿,这里已经处理完了。杨SIR做了一个短暂的演讲,表达了他的祝愿。现在,他要离开了。”谢天麟缓慢而且不容反驳地道。杨帆用仇恨的目光扫过他“小白兔,”
他转过头“你的确需要祝福,如果你真的决定嫁给这个杂种。”他对华安琪说,走向门口“好运。”
华安琪怔在那里,无法弄清状况。直到杨帆擦过了她的肩膀走出房间时,她才蓦地拉住了他“你就这么走了?”她问,声音发紧。“那么?”杨帆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好吧,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欢乐时光。我有要紧的事。”
“你就这么离开?”女孩看着他,混杂着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失望与希望,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或许她只是希望他能说句“不”
“你还有什么建议?”杨帆不确定地问。那双眼睛里容纳的东西令他手足无措。那见鬼的是什么?!华安琪茫然地,或者说绝望地松开手。她后退,再后退,然后跑开。
“那他妈是什么?”几秒钟的愣怔之后,杨帆下意识地转向谢天麟。后者淡漠地看着他,面上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那是伤心和绝望。”他的声音如同琴弦般地低沉缥缈“我还以为一个热血的杂种会懂。”
杨帆困惑地站在那里,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见鬼!他晃了晃头,你在发什么呆?你的兄弟正在生死边缘!急匆匆地,他奔向大门。谢天麟带着一丝几乎就是微笑的神情,目送他们离开。
然后,他走到门口,打了个指响。大厅门口树立待命的服务生立刻走了过来,谦卑地弯下腰“谢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SWING。”他轻声道:“我酒柜上的那一瓶。”没敢表示出任河疑问,小伙子快步离开,几分钟之后,他跑回来,托盘里放着一只瓶子,一只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