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单飞进一步解释,单郑芳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们出现的时间以及运动总是很一致?但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依旧是混乱的,但是头脑已经自动地在运作,就像是在高压下办案的条件反射。
“确实。但结合O记的记录,每次见面之后,谢氏都在随后与其他势力的斗争中占了上风…或许不是有意,但我们O记总是不经意地打击了他的敌人,成为他非常有力的帮手。
“另外,我留意了一下,蔡航整个家庭的消费和嗜好,似乎远超一个员警所能负担的范围,即便他是一名警司。
“最重要的是,跟缉毒组协作办案的时候,有人泄漏了警队的机密,而当我调查那个内鬼的通话记录时,发现在行动中唯一跟他有过联系的是蔡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么多巧合。不过可惜的是,它们都是“巧合”没有什么直接有力的证据。
“我试探过谢擎…就用你听到的那段录音,它证实了我的猜想。所以我布下一个陷阱,让蔡航以为发生了一个故事…就是他讲给你听的那个。
我期待的是他对于谢氏要杀他灭口有所反应,那么,我可以在分化这两个勾结的同时,得到点实在的东西。”当然,还有谢擎的那一半,不过单飞聪明地隐瞒了起来。他不想给老妈更多的刺激。
“我知道请你帮忙可能会容易些,但是老妈,抛开部门和地区的差异,只论你我的关系,即便拿到了真实有力的证据,在上庭的时候也会大打折扣。”
单飞留意着母亲的反应“嗯…我想他在怀疑我。蔡航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他也许发觉了点什么。我不知道那个车祸中的两辆套牌丰田跟他有没有关系。”
在看到单郑芳芳蹙紧的眉头之后,他匆忙地补充道,狡诈地加上了一个筹码…他真的不想对母亲如此,但他很无奈。
“那对话不是伪造的,对吧?”单郑芳芳蹙着眉质疑道。老天哪,这就是他不想告诉老妈的原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跳过那一段吗?即便是单飞,也没有勇气述说他跟谢擎的那点往事。
单郑芳芳会重归暴怒,把他活劈了,还会因为谢天麟让她的儿子涉险而诅咒他!“…一部分,”他吞了口口水“因为我们的事走漏了风声,谢天麟被囚禁而且受了很多苦,很多!”
单飞叫道,两手抱住了头“但是我没帮上他一点忙,我没为他做任何事!就像是你,你们希望的。
“我没做一点“错”事…除了给他添麻烦我没做任何事。如果我是谢天麟,我会干脆宰了这个累赘,而不是为他去忍耐。”他垂下头“如果你想知道,那段录音的事件里我的线人功不可没,但我不会给你透露太多。”
沉默在这对母子之间蔓延。是自责的,也是猜疑的。单郑芳芳尝试去感受单飞的痛苦,她始终不能明白儿子所描绘的那种感情,但这苦楚是显而易见的,它就挂在单飞眉宇间。
不是儿时的那种得不到糖块,或者没办法去豢养自己心爱的宠物的不快,而是…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无法抑制的热切和渴望,还有可以触摸到的无助与怜惜。炽烈而且执着。目光中的迷茫被恐惧冲淡,单郑芳芳的手重新开始微微颤抖。
谢天麟,谢天麟?他是怎么能够给她的儿子带来这么强大的影响?他确实做了这么多,还是这都是假相,是单飞的幻想?
她在脑海里搜索着跟谢天麟有关的资料,帮派之争、骗局、杀戮、毒品,与政界的勾结…还有最近的一次,车祸。车祸?“那么…你刚刚提到了车祸?我的看法有些不同。”她慢慢地说,似笑非笑地看着靠在床沿上,垂头丧气的儿子,说。
目光中带着点…说不出是焦虑、忧郁还是责备的意思。
“也许是谢擎的人…更符合你说的事实。”“我知道他玩命的想让我消失,但他不会当着他儿子的面。”单飞的思绪拉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小伎俩被戳穿。面上一红,他低声嘟囔着。
“你昏迷的时候,我看过交通组的记录和你们的口供。”单郑芳芳忽略了单飞“这不合规矩”的微弱抗议。“那只是警告,如果他们确实想要你的命,你和阿帆不可能活着回来。在你们爬出车子之前,只需要轻轻的一下。
“这就是我一直奇怪的事情,还有为什么谢天麟和他的人会救了你们两条小命,尤其在华安琪获救后,你们两个笨蛋困在那里时。不过现在你们还能活着回来就容易理解多了。”
她叹了口气,爱怜又责备地看着自己的小饭桶儿子。“我们两个没那么差!”单飞不服气地道:“当然,谢天麟也帮了很大的忙。”随即,他补充。
“确实不差,”单郑芳芳批评的视线令单飞不自在“除了一个胳膊脱了臼,另一个拖着一条废手之外。”单飞闭嘴,好吧,他赞成单郑芳芳的话,谢天麟救了他们,这没什么问题。
“你确实从谢天麟那里得到许多。”现在轮到母亲在观察儿子“所以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当他救了你一命的时候,你认为理所应当。”
单郑芳芳摇了摇头陷入沉思。我有吗?单飞一怔。是的,他从没意识到自己应该多么感恩,对于谢天麟对他施以援手的事,他确实认为理所应当。
谢天麟怎会不帮他?怎会不救他?!在他心中,早就以一个爱人来代替旧日那个无恶不作,站在警方绝对对立面的那个人。
他是他的谢天麟,他没想过谢天麟为他背弃了什么。他还是个黑社会,他还是原来那个黑社会了吗?真是很蠢,单飞咒骂自己,或许连老妈都看得出来,谢天麟为他做了多少!
老妈看得出,杨帆看得出,他们拿谢天麟跟之前的那个黑社会比较;而他,单飞,他看不出,他试图拿眼前的谢天麟跟心目中理想的情人来比较。他居然还不满足!
“无论如何,”打断他的怔忡的是单郑芳芳突然的话语“一个天生的黑社会,一个世家的员警,你们没有将来。”她拉开房门“你没想过,是吗?”单飞一震,从失神中走出来“妈…”
依旧是迷茫而且混乱的,但是对于单郑芳芳来讲,至少有一件事是明确而且紧要的。“无论试探还是警告,也无论是谁,”
声音中的不悦包里在凛然寒意中“我想,一次枪击一次车祸就已经足够了。”她冷笑着道:“我不希望看到犯罪率直线升高。”“…妈,”单飞深吸了口气“谢谢你…但是我不会停手,除非我能够把他从险境里带出来。至少是这样。”
单郑芳芳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关闭了房门,她没赞成,也没反对。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了下来,单飞感觉自己简直全身无力。他坐在床前的地毯上,轻轻将头枕在床沿。
“他们都看得出来我是个饭桶。”他轻声地喃喃自语“你呢?会不会放弃我?”---杨帆对自己受到的热烈欢迎有些恐慌。“云吞面还是炒饭?”他戒备地放下手中的外卖,防御性地说。
“随便!”单飞热切地道,坐在杨帆对面,而后者立刻闪开。
单飞烦恼地挥了挥手“拜托,我不会吃了你的。”“那就是说比吃了还修了?”杨帆怀疑地道,随手抓过了一个塑胶袋:云吞面“炒饭是你的了。”
“OK。”单飞无所谓地道,依旧盯着杨帆,聚精会神。“…”被单飞这么专注地凝视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有点艰难地放下了卫生碗筷,杨帆抬起头“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变态!
我说过了,这几天你给我的酒吧、写字楼、酒店…这些地方我都去过了,没有。你就算再威胁我,我也没法给你变出一个谢天麟。”
“我知道,我知道。”单飞心不在焉地安抚道,但是算计的目光仍然在杨帆面上留连不去。“那么说起来…你不会抢我的枪和警员证对吧?”
“那是犯法的,而且我可以老实告诉你,街角就有一对情报科的同事。”单飞耸了耸肩,感觉到伤口没有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不过,现在有的是更难以忍受的状况,比如说街区的治安蓦地就好了下来…在单飞方圆五十米的距离内。
这是单飞能够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得到的第一手消息。他曾经安慰过自己说,至少不需要在睡觉的时候睁开一只眼睛,唯一的问题是只要他外出,无论走到哪里,都很容易遇到熟人或者同行,情报科的居多。
就这么帮我?很好,很好!真是个举世无双的好主意!单飞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至少到他伤势复原之前不会有什么危险,一切等他有了谢天麟的消息再说。
可是,怎么才能得到他的消息?单飞感觉自己就在疯狂的边缘。“另外我得到通知,我已经可以复职了,随时能够回去办手续,只要伤口允许。”
“那么说,我的枪和警员证是安全的了?”狼吞虎咽着云吞面的杨帆抬起头“你没打我新车的主意,是吧?我还没决定买什么!”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单飞若有所思地把炒饭送到嘴里“恭喜你,看来保险公司弱智般地慷慨大方了?顺便问一下,难道你都不需要帮忙?你知道,在选车方面…”“绝不!”杨帆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激动地跳了起来“你还来?”
“算不算好兄弟?!”单飞带着受伤的表情道:“这么一点点事…”天知道,如果杨帆不肯把他藏在车里偷运出去,那么他就要做好准备,跟情报科一起分享与谢天麟的幽会!“一点点?!哪,我发过誓再也不跟Madam作对…”
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杨帆的大声抗辩,他恼怒地抓起手机“哪位?…又是你?”前一刻的愤懑忽然被几丝尴尬所替代,单飞注意到这个大男孩有点不耐烦又有点手足无措“我说过了,你不用这么客气。事实上那天拉你上去的是那群打手,我没帮什么忙…晚饭?我正在吃…宵夜?我现在…”
从天而降的狂喜砸晕了单飞,他蓦地站起身,将杨帆未挂断的手机抢了过来。“小白兔?!”他按下静音,声音兴奋得有些颤抖“原来不是保险公司白痴。”
他慢吞吞地说,心念转了几转“你该请她吃饭才对,若是我说。”虽然有些吃惊,但仔细想想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华安琪会对杨帆产生好感。是的,那天他太疏忽了。
“又不是我请她去帮忙!”杨帆恼怒地道:“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手机还给我!”“我又不是让你跟她发生关系,”单飞摆弄着手机,无辜地道:“只要问问她而已。”“见鬼!”杨帆翻了翻眼睛“我这辈子最大的错事…”“就是认识我。”单飞接口道,把手机递还给他。
“这是天意。”“我想,老天一定是想对我委以重任!”杨帆叹气道,重新接起电话“我想…我想…我通常每天都吃两、三次晚饭…那么,好,地点?”他瞥了单飞一眼“BURNINGBAR。”
“那就是说,现在还有时间给我去复职?”单飞看了看表,道,无法,也根本没想掩饰眼中明亮的笑意。
---华安琪化了两次妆。她揣测杨帆不会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孩,或者随意点更好?她尝试过努力回忆了一下上次见面时杨帆的着装,但是,流连在脑海中的始终是那种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满不在乎的笑容,和手上温暖有力的触感,仅是如此。
杨帆是她生命中所遇到过的最不一样的人…恐怖的服饰品味,粗鲁的言行,但却那么鲜活有趣,而且给了她别人从不曾给过的安全感。
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除了见他,同时深深地为自己没能留给他一个完美的印象而沮丧。她希望这一次会不一样,并且为此期盼着,随着时间的临近而心跳加速。
这一次一定会好的,是吧?一定会的!默默地合十双手,她给自己打气道。---“嗨。”随意地招呼着,一个人矮身坐在了女孩的对面。“这么早?”“我…怎么是你?!”华安琪欣喜地抬起头,随即兴奋愉悦的心情大打了个折扣。
“你来干什么?!”她怒道。相信我,我跟你一样不高兴!单飞在心中暗道,如果你以为我愿意见到你,那真是天大的误会!我简直恨死了这该死的局面…尤其当他想到自己想要知道自己男朋友的消息,还必须向一个可能跟他的男朋友结婚的女人询问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