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什么时候?”“我会给你个惊喜。”他知道怎么利用自己优美性感的声音,他做得很好。挂断电话,谢天麟随即拨打了另外一个电话。没有深呼吸,没有迟疑。这很难,但他必须完美地掩饰住自己的恐惧,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发现他有多害怕。
“爸爸。”这个称呼从嘴唇中吐出的时候,谢天麟感到胃部纠结扭曲的痛苦,寒冷的感觉从身体往外散发出来。他希望这一切没有从他的声音中流露出来。
“很好,我的儿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和不同寻常的词句。谢天麟握紧了手机,手心湿滑而冰冷“别去碰那两个员警。”他说。
“这个要求很符合你的精神状态。”谢擎嗤笑道,是他擅长的轻蔑,谢天麟本来早就习惯了的,但这一刻却如此狂怒!“确实,”
慢慢地,年轻的黑社会回应道,很好地隐藏了声音中的火花“这样的状态足够支持我做出一些事,而在它们发生之前,我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他挂断电话,镇定而且强硬。即便是没有飘浮在空气中的浓厚血腥味,车厢内的气氛也足够紧张,犹如一张拉满了的铁胎弓,而且几近绷断。并不敢直视着谢天麟,车内活着的其余三个人,小心翼翼地以眼角偷窥着面无表情的少主。
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也很危险。从前,他们只是为谢家卖命,面临的只有身为黑社会这一个危险,但现在不同,就在刚刚那一分钟里,他们发现自己必须明确自己是谁的人…谢擎,还是谢天麟?
其实很明显,谢擎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可惜的是,不管谢天麟多么弱势,那只是在对抗他父亲的时候才成立,这并不包括面对无论是打手还是保镳,抑或谢擎的走狗的时候。
在谢天麟面前,几乎与在谢擎面前一样,他们甚至鼓不起勇气来反抗…这父子两个太像了,侵略性的气质和震慑人心的行事风格。
这就是说,他们的小命岌岌可危。谢擎希望他们能带谢天麟回去,但不难猜测,谢天麟的愿望与此相左…他没有自虐的爱好…这直接导致了这三个无辜卷入的受害者进退维谷。这就是黑社会。---“靠!”
推门进来的时候,叶利短暂地眩晕了一下。他没想到是血流成河的场面。老实说,最初他甚至以为是单飞与谢天麟两个相互攻击的结果。如果那样的话,伤势不会严重到什么地步,而且,也只有这种可能下,智商退化成负数的员警之星的首选,才是他这个倒楣的朋友,而不是救护车。
但显然,他没这么好运…这再次提醒了他,单飞智商没高到会跟那个黑社会翻脸的地步。“为什么不叫救护车?!你他妈的是不是忘了报警电话了?!”一边激怒地质问,叶利一边整理那个白痴包扎得乱七八糟的伤口。呃…好吧,这不怪单飞,他确实没法包扎自己的左肩膀。
“给那个老杂种一个灭口的机会?”单飞的声音有些发虚,这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我只是流了点血,又不是脑浆。”
叶利略微思忖了一下,稍前两个极可能的突破口,拘留所里自杀的替罪羊少年和卢锦辉都被灭了口,确实,他们存在一个问题…没有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
“不过,这种情况不是你能控制的,”他指了指门上的几个枪眼“你瞒不住。马上就会有人来问。”时间还早,枪声也很低,之前那场殊死搏斗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但是,尽管他们关紧了房门,但整容过的木门马上就会吸引到不少目光。
“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了。”单飞靠到了沙发上,选择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这里怎么样?我打算在这儿晕倒。”---他不会减慢行走的速度,不管他是不是对这条路的尽头很恐惧。
推开书房门的时候,身后的保镳便自动而无声地退开。但凡有一点理智,那么,便不会希望面对此刻的谢擎。
谢天麟走进去,把房门在自己身后关闭。谢擎坐在书桌后,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他并不邋遢,谢家的人不可能邋遢,但也并不是往日那般地优雅高贵得无懈可击。
被额前细碎的落下来的头发遮盖着的眼睑已经恢复了许多,但看得出来,他是哭过的…谢天麟多久没哭过了?谢擎思忖着,五年?十年?至少,他不会让人看到他的眼泪,或者一点点悲伤的痕迹。
最重要的,远不同以往的驯服,年轻的黑社会迎着父亲冰冷的,审视的视线,强硬,甚至是凶悍的。单飞把他的儿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脆弱、莽撞的白痴。谢擎很确定,所有的变化都是负面的。
“爸爸。”谢天麟开口道,谨慎但却充满了固执的坚持。“昨天过得不错?”呷了口茶,谢擎从蒸汽氤氲的杯口里抬起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道。
谢天麟下意识地想退向门口,但他克制住了。“不错。”他仰起头,清晰地说:“确切地说,比二十四年里的任何一天都要好。”
他不想再否认,不再顺从父亲的权威,哪怕所有的痛苦经验都堆积在一起,也不能够阻止他宣称…他是个同性恋,他疯狂地爱着单飞,一个员警,他是。谢擎眯起眼睛,暴怒的火花从狭长的瞳仁中扑出来,点燃了这对对峙着的父子之间的空气。
“可以推测,昨夜疯狂的性交对你的精神造成了相当的刺激,”他的语调是跟眼神截然相反的森寒“你需要你的医师来帮助你恢复神志。”
“别再跟我说那些性虐待狂!你期待他们能带给你个什么?”疯狂的颜色爬进了谢天麟的眼神,他走上前来,靠近谢擎的办公桌,把两手压在桌面上,探过身“让我来告诉你真相!”
他在微笑,神经质地“在那三年的治疗中,头一年,只是头一年,他们对我用你前两天见过的那种电击疗法,但我发现我勾引我的“医师”
能减轻电击的痛苦,所以我那么做了。之后的两年,他们迷上了我。“你知道吗?治疗的效果相当、相当的不错,那三年把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同性恋…非常非常下贱的同性恋…
“你不太喜欢这个故事是吗?不过真遗憾,现在我头脑中的全部就是…取悦单飞,这就是我不计代价要做的。而且,我可以预言,再多两年治疗,你会得到什么…一个男妓,但愿你喜欢那个!”
在谢擎能够开口之前,甚至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手中的茶杯就已经狠狠地砸在了谢天麟的身上。
后者并没有闪避,热辣的感觉瞬间穿透了衣物烧烤着胸口的肌肤,难耐的灼痛带来了轻微的战栗,谢天麟咬住了下唇。他说了,是吗?一点也没隐瞒。他不在乎谢擎会怎么看他,是的,他已经不在乎了,跟之前不一样。
他也不在乎谢擎会怎么对待他…没关系,把他送到哪里都没关系!他知道无论遭受什么对待,都不是没有尽头的。他可以盼望。对父亲已经绝望了,他只在乎那一个人。
“我不想听你的胡言乱语!”恼火地瞪视着自己的儿子,谢擎充满了狠意“是那个小杂种把你变成了个疯子,忘记了自己是谁,整天胡作非为,胡言乱语!”
刺骨的寒意稀薄了房间中的空气,谢擎的怒火席卷了整个空间。这消息的震撼程度,超出了即便是谢擎的承受范围!一切都被打乱了,甚至是怒气。
他儿子在长达两年的乱伦之后,经历了三年的滥交?!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去勾引医师,为的是能够在近似性虐的治疗过程中减轻一点痛苦?!他是同性恋了,他疯了,为了一个同性的员警!
哪怕是员警举着确切的证据来抓谢擎,也没有此刻带来的震撼更强大!谢擎问自己,会相信,他他妈的能相信吗?!他儿子带给他的大惊喜!“我对你说过,别去招惹他,别碰他!”
几乎惊跳起来,谢天麟立刻敏感地道,威胁地瞪视着谢擎,尽管常年积累的恐惧依旧存在…每一次违拗谢擎,带来的都是灾难。
谢擎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很成问题。一瞬间许多疯狂的想法都涌现出来,他想纵火烧掉整个别墅,想要到坟地里去把谢昭挖出来鞭尸,还想去推倒整个警署,或者干脆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直到腐烂。
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憎恶!尤其是谢天麟,尤其是谢天麟!“给我滚出去!”谢擎蓦地站起身,指着门外“这里还轮不到你作主!”忽略了谢天麟的抗议,他对门外大声叫道:“阿德,把他给我带到地下室去!”
他不想谈了。谈话到此结束,直到他能摆脱这种恶心的感觉…由痛苦带来的恶心。就像一直守候在门口一样,阿德迅速地出现在门口。“少爷,跟我来,少爷!”他焦急地说,甚至无法忍耐地疾步上前去拉谢天麟的胳膊“走啊!”“滚开!”愤怒地甩开保镳的牵制,谢天麟挑衅的目光并没有从谢擎缺乏表情的脸上移开“别去碰单飞,还有他身边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出人意料的坚定“否则你会后悔!”阿德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太早了。
“你是在威胁我?”谢擎反常地冷静下来,他眯着眼睛,阴郁地问道。威胁?他怎么敢!绝对权利受到挑战时自发启动的压迫感令人难以呼吸,谢天麟有些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强硬。
他知道,他将要说的话会将自己推到一个什么地位…谢擎的对立面,谢擎的敌人。他不想,但是没别的选择!“如果你逼我,”他坚定而且认真“我相信谢氏会有大麻烦。”
谢氏是谢擎唯一在意的东西。它花费了他全部的心血,百分之百的精力,是他毕生唯一的目标,为它肯牺牲任何…人。
所以,为了它,谢擎应该有所顾忌。谢天麟相信。谢擎感到自己的力量与理智正在逐步地恢复。天麟确实是他的好儿子,在某方面。有些事谢擎知道,就在叶利莽撞地泄漏了谢天麟的秘密之后。谢家从不出产蠢货。在谢天麟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应该计画好整条路。
他跟那个员警的…谢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们两个的关系,令人恶心的,污秽的,而且,是完全错误的…无论是什么,他不可能永远保住这个秘密,所以,他在准备,比如谢天麟恩威并施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包括在回来的路上拔枪杀人。
这很好,谢擎并不会因此而暴怒…作为下一代家主,谢天麟就应该如此…但是很可惜,叶利没给他足够的时间。
“还有什么惊喜?”谢擎微笑道:“在你那个性急的床伴帮你爆料了之后。”他嗤笑道。谢天麟曾经为此恨过单飞,直到现在,他依旧是。
那个混蛋轻率的行为几乎毁了他的全部希望!他让他失去了所有反击的可能…除了服从,就是死路。但事实已经如此,他接受它。
“对你来讲,大概新鲜的只有一样。”镇定地,谢天麟回答:“从前我不会这么做,但现在不同。我想要的不是得到谢氏,而是毁了它。虽然我的人手不足以跟你抗衡,但在目前恐龙搭线、强敌环伺的时候,足够了。”
或许现在谢擎打算撕碎了他,但这一点不重要。他回到这里来,为的就是带来这条消息。他在谢氏,无论什么境地,都一样可以做到对自己人的控制…只要不是转向警方,他始终拥有他们的忠诚。
并不可能对峙得很久,这很明显。他会坚持到最后一秒。谢擎重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细致、不带任何感情的,就像他是一个陌生人。
谢家的人不会做这种自杀式的傻事,他们精明而且谨慎,他们崇拜权力也珍惜性命。他们有野心同时有手腕。从前的谢天麟也是如此,聪明…狡猾,但却远没有这般决绝。
他见过一个人是这样的,他的名字叫单飞。“阿德,带他回地下室。”甚至拒绝看谢天麟一眼,谢擎冷冷地对阿德道。青年保镳沉默地执行命令。
“明天我跟华安琪有个约会,”谢天麟淡淡地道,斜睨着他的父亲“你知道。”然后,转过身,他跟随着阿德走出去。---单飞是被头发上轻柔的抚摸惊醒的。充满了温暖的安定。但却是单飞此刻避之不及的的触碰。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能够假装麻药的效力仍然没有过去。可惜的是他很忙,不能无限制地躺在病床上。
“妈,你怎么来了?”略微动了动头,不着痕迹地让开母亲的手,单飞睁开眼睛。“到底卷入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