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发时,石军直在我的酒里下了毒…”他笑了,同时舒了口气:“我早知他会下毒,所以把你们的酒换过了。”我也笑了:“那你又知不知道,我让崇王又把酒换回来了呢?”他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但还来不及追问,他的身体就开始不稳,他晃着身子,努力坐在马上。我伸手拉下他的身子,将我的唇轻轻印上他的。他瞪大了双眼看着我无神的眼睛。我微微离开他的唇,平静地说:“而你,在进树林的时候,就中了我下的谜药…所以,你根本就救不了我…”
一切像慢镜头般,我从他怀里挣出,跳下了马。再摔一次的感觉更是糟糕。但我立刻站起身来,向周围大喊道:“太子在此!你们这帮刁民胆敢伤我?!”于是那群官兵也不再拦马上之人,争先恐后地向我涌来。
“蓝儿!”燕召寒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将背挺得笔直,眼中看不到那些拿着各式兵器的凡人,只看到他们身后一片潇潇落叶,美得催人泪下。天空暗了下来,早上开始就有些阴暗的感觉,果然,要下雪了吗?“杀了他!”
一个人喊了这么一句,就有许多人呼喝相应,声音之大,震得我耳疼。“且慢!”我正闭上眼睛等着被人宰杀,就听到有人喊了这么一句。我没听错吧,这怎么像是石军直的声音?!我立刻睁开眼睛。那群杀手打扮的兵士立刻停下了手上脚下的动作,从声音的来源处让了一条路出来。
“怎么?!”我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剧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安排。只见石军直皱着眉,面色十分难看地站在那里。他身边的,是拿剑架在崇王脖子上的常曦!
石军直天不怕,地不怕,连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可以付诸笑谈,但,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外孙了。若不因为如此,我也不会拿崇王来要挟他,他也不会被逼上绝路而要对我痛下杀手。
没想到,常曦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为什么?常曦干净的笑脸在这一片血腥中衬得异常神圣。
“石将军,把军权交给他。”轻松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再添一碗饭般轻巧。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冷公子:他不是敬王的人吗?常曦远远地看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隐约看到崇王的脖上渐渐泛出血色。我吸了口冷气:你来真的?!石军直也被吓到了:“你别下手!”
常曦冷笑:“石将军,常某并非善类,下手也不知轻重。将军还请快些决定。”“你杀了崇王可是大罪啊!”我急忙喊道。他听到我这么喊却笑得更开心了:“常某无亲无故,有什么罪也就我一人顶着,生死有命!是不是啊,石将军?”石军直抬手擦了鬓角的冷汗,痛下决心:“只要常先生信守诺言,石某…愿意交出军权!”
我顿时觉得一阵眩晕,一口血就这样冲出口来!毒发了吗?崇王先前没有出声,此时却叫了起来:“泉儿!”我同情地望着他:最终骗了这个不该被骗的人,他是唯一真心爱着释泉的人。
但是,即使我死了,也没办法把他的释泉还给他。现在我还害他任人鱼肉,真不知道是他运气不好,还是我衰气过重,连累了他。我好想让常曦放了他,但是因为失血过多,摔了两次,又有毒在身,实在难再撑下去,于是干净利落地倒在地上。
朦胧中,雪飘落在我脸上,化了。什么时候自己能够像这雪一样,干净漂亮呢?***“你醒了吗?外面下雪了哦,秋蓝。”
我甜甜地笑了,向那漂亮的身影伸出双手:“妈妈…”“太子…你醒了吗?”脸上覆上柔软温暖的物体,我下意识地抬手抓住,呜咽起来:“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太子…太子…”我慢慢从梦中醒来,对上常曦清冷的眼睛。我看着那双眼睛许久,在里面,我看不到阴谋,看不到恩怨,甚至连一点欲望也没有。好干净的眼睛。“怎么?看我看呆了?”常曦冷冷地说道。
我这才发觉自己竟看得出神了,脸一红就想钻进被子里,然后更让我吃惊的是,我居然还牢牢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啊!对不起!”我触电一般甩开他的手拉起被子就把头蒙住了。等等!现在好像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于是我哗地一下又把被子拉了下来:“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敬王的人吗?”
他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对了,这里是哪?”我这才想起这个问题。“这里是客栈。”他也不笑我头脑混乱,只伸手探向我额前。我忙躲开。他笑了:“只是看你有没有烧,你箭伤很深,御医说可能会烧。”我觉得奇怪:“御医?这不是在季西吗?哪来的御医?”
他的手又探了过来,我没有避。“你昏了五天,我们已经到皇城了。可你身上没有大好,怕皇上见了担心,所以就先在客栈里落脚,我又找了御医来看你。”
五天?!怎么我昏迷了那么久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天你会出现在猎场?为什么你要威胁石军直?为什么你要救我?为什么…”
他用食指压住了我问个不停的嘴:“你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到吗?”我瞪大眼睛望着他:我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猜什么啊?他收回手,放到自己的唇上,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你的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啊?”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让小二做的桂花粥送来了,他正端着粥要喂我。“我伤的是腿,又不是手!”我偏开头不让他喂。他也不坚持,把碗递给了我:“还有点烫,小心手。”
我接了过来,继续问他:“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他看着我不紧不慢地说:“还记得你出宫前我来提醒你,石军直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而你居然一笑而过。
开始我想你是不是被砸糊涂了,因此借敬王派我刺杀你的机会提前问了你一声。“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妙语连珠、思绪缜密,根本就不像是原来的太子。
若站在敬王的角度来考虑,原来的太子不值得下手,而现今这个太子,却是不得不除之以绝后患!”听到这里我抬了抬眉:“那在妓院的那次,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快点吃,别凉了。”他指了指我捧了许久的粥,我吐了吐舌头。“我为敬王谋划并非为了功名利禄,只是因为他赏识我。士为知己者死,但敬王对我的赏识之恩也不值得我为他谋划终身。
先前我觉得天下之大,也无明主,所以苟且留在敬王身边。但突然发现原先懦弱内向的太子,竟然眼明心亮,各种谋划都在人前,实在让我佩服!”我听出一点不对头:“别说你觉得我是…”
他笑了:“我确实觉得你会是个名主,但那时我还没有下定决心。”我突然想砸自己的木瓜脑袋:“不会是妓院那一次我说的话让你下定了决心吧?!”
陈词痛苦,表情哀怨,说实在话,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这么笨!“没错。”我哭丧着脸:“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说错了哪句话啊?”死也要…哦,不是,是死不成也要弄个明白啊!他却说:“你那么笨,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死命瞪他:那我这么笨,你为什么要救我啊?!他自动忽略我的怒目,接着往下说:“那次放了你之后,我就写信向敬王请罪辞别。
之后就一直暗中观察你们。想不到栖凤的欧阳凤居然会是庸国的奸细,你可知道那桩杀人案实际上就是石军直安排的,为的就是能够铲除欧阳凤!
可惜你太过聪明,居然识破了栽赃的伎俩。但更想不到的是燕世子会让欧阳凤教授你武功,你和诚王的关系就已经…现在又多了一个燕世子。
看你为难的样子实在有趣。“但到了那一天,你居然会开口威胁石军直,我便知道,你下了必死的决心。
“所以石军直射猎布阵你也不推辞。我猜着诚王和燕世子都会舍身保你,但石军直人手众多,你们纵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难逃脱,更何况是你。
“所以我在你们狩猎过程中挟持了崇王,他虽是受我逼迫,却也自愿救你。幸而我赶得及,救下了你,也就顺水推舟,借此机会夺了石军直的兵权!”
我难掩一脸惊讶:居然说我眼明心亮?!自己明明就比我还小强嘛!“那么我中的毒呢?!”
我喝下了石军直下了毒的酒,石军直又怎会那么轻易妥协?最多他也就会用解药换回崇王,而不可能再交出军权啊!
“你认为你中了毒吗?”他不在意地笑道“石军直下了毒,燕世子偷偷换过,崇王又换了一次,那么就不会再被人换一次吗?”我下巴几乎掉到地上:“你…居然…?!”
“不过我不是把毒酒换给石军直,而是干脆换了那杯毒酒。所以,你喝下去的,其实只是催血药,是在人疯癞时用于放血明心智的药罢了。”我哭都没脸哭了:敢情那么潇洒地吐了口血还白吐了?!“他明白你没中毒之后,又怎么能不把军权交出来呢?”说罢,他从袖里掏出一样东西扔给我,我腾出只手接了。没错,帅印!“这就是你以后的基础了,有了军权,敬王也不敢轻易动你!”
我很想扇他一巴掌:您老真是闲情逸致啊!这么闲着把我找死的路都堵了?!但我的手上都拿着东西,没法扇。所以我只好一口哭腔问他:“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啊?”
他悠然一笑,接过我手上的碗:“以后,我就是你府里的人了。这碗粥凉了,我让小二热了再送来。”就这样,我好不容易赶走了释荣和燕召寒,也脱离了崇王,最后这个十分难搞的常曦接班一样地粘了上来!说起来,燕召寒到底逃出去了吗?释荣失去了释泉又该如何继续他的野心?最可怜的就是崇王,我还没来得及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还好没有留下疤痕…”
身边这个人低低地说,把我飘了老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我满脸通红:“拜托!我是个男人,有一点疤痕算什么!”
而且,也不要在给我上药的时候说这些啊!因为伤到大腿,所以我只能褪去裤子上药。但是!我绝对强烈要求要自己上药!“我们之间何必如此拘束?”
他这么问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想了很龌龊的事,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你上药的方式为什么这么…怪啊?”
他的指尖有着神奇的温度,抚过我的伤口还在伤口周围打着圈,让我又痒又麻,这种感觉真的是…他的手不知不觉绕到了大腿内侧轻轻摩挲着,握惯剑的手心有着老茧,粗糙的触感却让我觉得十分舒服…
“啊…”刚一开口我就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天!我在干什么?!他却收回了手,不像是要继续做些什么,果然还是我多心了?“估计再过两天就能大好了,那时再进宫吧。”
他望着我的那双眼睛还是一样清冷。但我自己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反省,所以脸上绯红:“嗯。”他出去之后我就捶上了自己的头:你花痴啊秋蓝?!人家只是帮你上个药你就发情啦?!
你这样跟路边的野狗有什么分别啊?!人家常曦只把你当个“明主”哪满脑子跟你似的净想些黄色段子!我自我厌恶的情绪越来越严重。
果然,两天之后我就可以下床行动自如了。老实说,我还挺开心自己能够恢复的。要知道,死不成就已经很痛苦了,不死还弄个残废那可就赔大了!“啊!走路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我一被批准下床就雀跃不已。常曦在一旁抱着胸一脸玩味地看着我到处蹦蹦跳跳,半天才说出一句扫兴的话:“那么可以进宫了。”
我一下从天堂坠入地狱,一脸哀怨地望着他:“我走的时候全府好歹有四个人,现在回来了只有两个人怎么交待啊?我们还是不要回去了吧?”
等他点头等得都要睡着了。不过他真的是想了好久才开口说:“那个芳云和陈伯我也都带回来了,所以还是四个人,可以交代的。”我倒!他真的跟了敬王很久吗?怎么连一点看别人心思的本事也没有啊?我明明很明显地摆出“我不想回宫”的表情了嘛!还为你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啊!再说你没事把芳云和陈伯带回来干嘛?陈伯就别说了,敬王那一边的,好歹不会害我;而那个芳云明明是释荣派来害我的啊!
咦?等等,不对啊,我这时候应该想:亲爱的芳云,欢迎你重新来到我身边!这样才对啊!我的脑子怎么变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