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余咬着瓶口笑:“真不是。”
小姑娘一副我明白的神情:“老板你放心,都是自己人,我绝不会在贴吧里乱说的。”
萧余失笑:“他还有百度贴吧?”
“当然,现在谁没有贴吧?尤其他这种不到三十就做了CEO,又有那样的背景,早就晋升偶像级人物了,”她叹了口气,“虽然已经辞职了,但我相信他还会东山再起的。你不知道贴吧里天天有多少人爆他的情史,自称知道内幕,我看着就想笑。”
萧余沉默着,倒被她一句话牵起了许南征的事,随口敷衍了两句:“情史这种事,也多是用来炒作的。他能在二十八岁做到CEO,多少也和这个行业有关。前十年是互联网爆发时代,当初百度一上市连前台都身价百万,你是没赶上好时候。”
小姑娘啊啊了两声,很是感叹了句生不逢时。
直到她关上玻璃门,她才觉得嘴唇有些疼,对镜子看了一眼,竟莫名破了个口子,隐隐有些疼。
出公司时天已经黑下来。
她开着车上了北三环,正琢磨去哪里打发晚饭的时候,徐南征就来了电话。接起来那边儿声音很空旷,还很吵,许南征先是叫了声‘注意回防’,才对着电话问:“下班了吗?”
估计是剧烈运动过,声音有些低缓,稍带了沙哑的感觉。
她嗯了声:“刚从公司出来。”
“我在清华,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
她看了眼表,默算了下时间:“我开过去最快也要半个小时,你那边儿像有很多人在等着,来的急吗?”
“没关系,我等你。”
他报了具体位置,就挂了电话。
萧余把车停在清华附近,就从校门一路走进去。正是晚饭时间,有很多来往的学生,偏她还因为今天见客户,穿得很正式,搞得路上频频有人回头看。直到走到篮球场,看到许南征就站在场外,才算是松了口气。
隔得很远,只能看到他把上衣搭在肩膀上,低头在讲电话。
因为背对着自己,除却轮廓,看不清任何细节。
她刚才走了两步,就看到许南征挂了电话,不觉起了些玩心,索性拿手机拨了他的号码,就这么站在身后看他。四周很快响起熟悉的铃音,许南征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很快接了起来。
“到了?”
萧余嗯了声:“在校园里,但是我迷路了,找不到篮球场。”
许南征抬手看了眼表:“报出你身边的建筑物,我现在过去接你。”他边说着,还边对坐在篮球场边的助理说了句话,依稀是准备车走,在东门外汇合什么的话。
她只这么看着他说话,却忽然想起了过去。
那时自己还在清华附中,就这么穿着校服翘课来这里晃荡,也是频频迷路频频求救,却又在他找到自己的时候,不停感叹不愧是清华,竟然大到可以让自己迷路。而他总会扬眉笑说:“等你考来,我正好读博士。”
其实高考时自己的分数早超了这里的分数线,却因为他,放弃了这个梦。
他放弃了出国读博的机会,而自己也因为他去上海开公司,跟着考到了上海。
这件事连爷爷都觉得遗憾,她却坚持在所有同学都紧张兮兮研究分数线和学校时,只在志愿表和机读卡上填了一个学校名字。
那时只想着,什么学校不重要,只要能和他在一个城市。
大概说完,助理已经摸出手机开始安排行程。他这才摸出了烟盒,叫了声笑笑:“怎么不说话?”她本想继续骗下去,可终是忍不住笑出来:“许南征同学,在母校当众抽烟可不是好榜样。”
许南征略顿了下手,开始抬头慢悠悠地打量着四周,直到转过身看到她时,才摇头一笑,继续对着手机问:“来了多久了?”
萧余边走过去,边说:“没多久。”
他挂了电话,笑着对她打了个手势:“给你介绍新同事。”
这话一说完,无论是场边偷懒,还是在场中打球的人都停下来,兴趣满满地盯着萧余。
她有些无奈走过去,许南征这才对着那帮人说:“未来的公关经理,萧余,”说完又转头看了那些人一眼,“这都是刚才签下来的毕业生。”
互联网行业全是年轻人,也没什么强烈上下级观念,听见这消息立刻嗷嗷大叫,不停起哄说要详细背景介绍,一定要具体到个人问题。萧余对着那一张张热情的脸,只哭笑不得地说了两句,最后用一直很仰慕清华之类的场面话打发了过去。
直到比赛继续时,她才边看球场中的热闹,边对他说:“我还没想好,也还没辞职。”
“我知道,”他只微低下头,看了她一眼,从烟盒中抖出一根烟,低头用牙咬住,“差不多一星期了,做个决定吧。”
萧余斜看他:“你根本没开出令人心动的条件。”
他点了烟,才半是无奈说:“我。对你来说,我算是个好条件吗?”
萧余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心跳的快了些。
他活动了下肩膀,似乎预备着上场:“如何?”
他说完,场中正有人投了个漂亮的三分,四周立刻起哄爆好。
萧余无奈,伸手指着球场,笑说,“三分球中的话,我就跟你走了。”
本是句玩笑话,她说的很自然,可出乎意料的是,许南征竟没立刻回话。
他抽了两口,才轻吐出很淡的烟雾:“韩宁那小子真是走运,我费尽力气,也才得了你这么句话,”他忽然把烟倒转,递给她:“帮我拿一分钟。”
她刚接过烟,许南征就已经把衣服扔给了身侧助理,对场中叫了句:“把球扔过来。”
直到许南征说完,萧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艳遇,他倒当真了,其实从西藏回来后,她连手机号都没留给韩宁。两人就像是偶遇的陌生人,再合理地各奔东西,早没了联系。
他一句话,场中立刻有人把篮球扔出来,很快的速度砸向地面,伴着很大的声音:“老板!别给我们跌份啊!”
许南征轻松接过球,远看着篮筐,一下下拍着,身侧很快就围上来两个高管,想要在他没进入状态时抢过球。岂料那两人还没近身,许南征就已经迅速运球甩掉他们,用相当漂亮的姿势投出了手中的篮球。
一道弧线直向篮筐而去,毫无悬念地入篮,落地。
在众人的起哄中,他转过身往回走,随脚把蹲在场边的人一个个都踹了起来:“都去洗干净,吃饭了。”说完,才走到萧余身前,接过她指间的烟:“过两天会有人事总监和你谈薪酬分红,有什么底线吗?”
萧余无所谓耸肩:“你看着给吧。”
他让助理把车开走,自己陪着萧余去取车,刚才关上车门,又追问了句:“还有什么特别要求么?”萧余摇了摇头,却又像想起什么,忽然点头说:“有个私人要求。”
他倒没有任何犹豫,只淡淡地说了个‘好’字。
萧余笑了声,随手从后排拿了两瓶矿泉水,拧开一瓶递给他:“还没听是什么,就敢说好?”许南征接过来:“但有所求,尽力如愿。”
“没那么严重,”她有意停了下,喝了口水,“我想换车了,现在这辆开着太累,尤其停车还不方便,改天陪我去买吧。”他倒是有些意外:“当初你买这车的时候,我就说小姑娘不适合开SUV,现在后悔了?”
萧余和他对视了一眼,才转头去看窗外:“那时候我总要去接你,你又不习惯让我开车带你。你人高,我总不能弄辆玩具车、小跑车给你开吧?
因为这句话,车内一时有些静。
她从玻璃上能看到自己很浅的影子,还有许南征的侧脸。他似乎是侧头看了自己一眼,却没再接话,直到开出车位,才提醒了一句:“系好安全带。”
萧余嗯了声,抽过安全带系好,随手打开音乐,缓解了令人尴尬的安静。
她和他之间太过熟悉,根本不需要像懵懂初识的陌生人一样,说句我真的爱你,再去心焦地等待着答复。许南征的个性她明白,如果他爱自己,就一定会直接靠近,而非这样理智地划出一条线,保持着似兄似友的关系。
她一直在等,等他爱上自己。不能进,也不愿退。
不是没有疏远过,也不是没有努力靠近过,都不过是徒劳无功。或许等到他有天终于头脑发热地爱上了一个人,宣布婚讯时,才算是一切的结束。
第二天递上辞职信时,刚来的美国老板还没反应过来,不停问着为什么,是不是有别家给了更好的待遇。她只解释受朋友所托,实在难以拒绝,最后两个人在办公室里遗憾来、遗憾去的说了一个小时,老板才算是大笔一挥,签了字。
这两年的年假基本没用过,只要她愿意立刻可以走,但终归是老东家,最后还是答应老板再做一星期,交接出手里的东西再撤。
美国人讲情调,特地在茶水间开了个小party,几瓶香槟下肚后,小执行已经蹭过来,低声问:“老板,是不是有哪家公司要上市,你趁机分股份去了?带上我啊。”
萧余险些呛到,只暗叹现在的小孩子把成功和财富,都想的太过简单了。
她正要说什么时,手机忽然响起来,屏幕上闪现的名字是王西瑶。
她回来了?没想到出国这么久,竟还留着几年前用的号码。
王西瑶,这个名字自小就有很多光环,父母都是文协作家,就喜欢将女儿当做古代女子来养,琴棋书画无一不学,而最后就属那手好字最令人称赞,初高中大小比赛从未落败。
还是九十年代,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的字竟卖了七八万。
所以很自然的,她是爷爷最喜欢的弟子,常被挂在嘴边教训她的字。
其实她也练字,只不过仅够应付签文件的名字。
还记得她第一次拉着许南征,对着王西瑶介绍时,曾说:“这是我哥哥许南征,我的名字就是他起的。据说那时候两家大人拟了一百多个名字,他才六岁,竟然力排众议,非说‘笑有余声’不错。他那时候可是小霸王,谁惹得起他?倒霉的是我,叫了这么个怪名字。”
所以,她才被叫做笑笑。
谁又能想到,王西瑶和他的缘分,也因自己被搭了起来。
萧余一直在猜测,王西瑶到底是不是许南征的初恋女友。可是至今,到他们分手快十年了,却依然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