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那回与墨烁谈论后,他便回去差人查了她。他知晓霍秋濯是姑姑的女儿,姑姑是祖母当年最喜欢的孩子,既然这边没什么疑点,那首当其冲就是查那位姑父。
不过现下查倒是查出来了,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岭南多草药,那姑父正是做草药生意的商人,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墨煜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年的姑姑出身名门,艳绝京城,琴棋书画俱佳,光光是京城内想求取的人就不知凡几,当年还定下了与平宁侯的婚约,可谓得天独厚。
那她为何要嫁与一个普普通通的草药商呢?何必呢?
他隐隐感觉,祖母想瞒的事,那必定与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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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墨芫不欢回府后,陈芸娘去劝了好几次,都是劝她莫与墨皖计较的。
墨芫虽是二房的庶女,却是养在嫡母膝下,与普通庶女不同。即便她的性子骄纵,总归她待她还是不错的。只是若她不能与墨皖关系亲近些,就没什么理由去大房院子那边。
墨莞虽端方大气,却并不算那么好接近,她几次去飞霜院,她也是最多只留她喝了一蛊茶。
不过依她看以墨芫与墨莞的关系,靠她去大房那边是不可能了。
那自然就得想其他办法,她是想先试试风风光光嫁入国公府,二房,三房都是只一个嫡出的宝贝疙瘩,那便只能把主意打到大房身上。
世子爷高不可攀,那就只能想办法接触大房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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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待霍秋濯去祖母那儿请完安后,便有人过来领她去府中女学,还送来了一些书。
大周也推崇女子读书,不过大都是在府中开设女学,并不像男子一般送去书院。
若是府中不开设女学,富裕些的人家也会给女儿请个先生。
倒不是因为推崇才女,只是若闺阁女子目不识丁嫁去是会遭人轻视的,一是世家面上无光,二是嫁过去管家不便。
墨家的女学算是出了名的。这里既培养出了名满京城的才女季清羡,又养出了端方大气的墨莞。
虽说墨家女郎少,但季清羡因是老祖宗本家的孩子,自小便在府中长大,还是老太太亲自接去的,自然与其他姑娘不一样。
虽然墨芫的名气差了些,但总归墨府的名头在,她倒是差不到哪儿去。与之相似的,墨家其他姊妹也是如此。
当然后来能来墨家的几位也都不是简单人物,苏怀凝出生眉州苏家,苏家自古以来就是书香门第,祖上也出过不少大官。
但到她这辈,却只一个表兄当了个六品的官职,他的兄长尚在科举,不曾中门第。能住进昌国公府,还是因着祖上显赫时与墨家有个姻亲关系,才能央着让她在这儿住个半载寻门在京城的亲事。
世家的名声总归是好听,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寻亲与她而言也不算难事。只是若是要寻得好,还得费些心思。
而贺兰怡便不同了,她父亲乃大将军,与墨家乃是世交,时兴他父亲镇守边关,但忧心边关清苦,也怕亏待女儿,就把当时金钗之年的贺兰怡送来了墨府,她这一住便是三年。
霍秋濯过去时恰好在路上见到了苏怀凝,便温声打了招呼。
\"苏姐姐。都是去学堂,不如一道走?”
苏怀凝爽快地应了,她是会看脸色的人,墨府中还是老祖宗当家,老祖宗平日里最欢喜的娘子就是季清羡,现下又来一个霍秋濯。
她倒是曾想与季清羡一道,但她清冷不欲与她深交。
霍秋濯虽为她最不喜的商户之女,可正经来说,也算个侯府嫡亲的娘子。老太太竟能赠她紫玉镯,紫玉是名贵之物,那必然待她不差,多接触些,总归是没坏处的。
霍秋濯一路上问了些关于女学的事,苏怀凝来了四月有余,已经模清了。
墨家的女学主教琴棋书画,也会辅学些其他,如厨艺,插花之类。有的是为修身养性,有的则是为去夫家准备的。
一般是学六休一,但一天也就早上要忙碌些,要是逢上节日也是给放假的。
到了堂中,见今日桌上摆着的琴,霍秋濯才知晓今日是教琴的。她本就擅琴,这课倒是没什么难的。
堂中的女先生已经到了,见来了新面孔就问候两句,得知她是霍娘子。
“于夫人,今个儿您想教些什么?”
苏怀凝似与于夫人相熟,极自然地搭话了。虽她上课也才三月余,但她向来聪颖圆滑,况琴棋书画她也是自小便学的,琴算是她学得最好的了,在墨府中也算拔尖,自然于夫人也欢喜她。
“今日本是要考校功课的,既要新来两人,那就是考校你们的功课,再摸摸她们的水平。”于夫人眉眼微挑,笑着与她搭话。
才没说几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了,今个儿新添了两张琴桌,其他几人坐到自己惯常坐的位置后,霍秋濯挑了靠近墨莞的位置坐下。
于夫人先是了解了她与陈芸的情况。霍秋濯说自己自小学琴,陈芸听后有些惊讶,毕竟她只知她是商户之女,商户来往皆为利,她估摸着从小摸账本才是常事。
不过其实也不算奇,商家富裕,请一个琴师还不是绰绰有余。
但毕竟陈芸娘出身小门小户,幸得姑母攀亲到国公府,由着家境算不上富裕,在家里有时还需与母亲卖绣补贴家用,自然家里也不会特意请先生教琴,连她学的字都是看与家中仅存的藏书学的。
也算幸好,陈芸娘自己常来小住,琴还是学了些,只不过不算好。
于是她依旧温温柔柔地答道:“只学过些皮毛,余下的得先生费心了。”
于夫人笑而不语。
因为霍秋濯说自己自小学琴,于夫人便想先试试她的水平,让她先随意弹一曲。
她略加思索,纤纤素手抚上琴面,弹了一曲《阳春白雪》,这首曲子虽然简单,但她来长安正是春日,这首琴曲最是衬景。
琴声悠扬清雅,女子身着白衣,眉眼如画,素手轻拂,刹那间,似天地俱静,只余这琴声。
在场的几人无不含商咀徽。
就连陈芸娘这类半吊子,也能晓得霍秋濯的琴技高超。
毕竟陈芸娘自己出身低微,在这些出身名门的人面前本就是自卑的,自然是想拼了命往上爬。
听了琴曲,知晓她连商户女都比不上,更是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陈芸娘明白,自己已经十六了。
她不是高门女子,想嫁得好,还得棋出险招。
墨芫见她琴曲弹得极好,很是惊讶。
她早听嫡母说过姑姑,说姑姑没眼光,当年求取她的人不乏高门,随便选一个都比草药商的妻子来的面上有光。
老祖宗也是极不满意这门婚事的。她自然而然也就认为这在商户家长大的表姐是粗鄙之人,现下一见倒可能不是如此。但她还是不喜她,大概女子总对身边比自己漂亮些有些敌意。
况她也听说了,祖母把紫玉镯给了霍秋濯。这紫玉镯连墨莞都没给,倒不是她觉得祖母会给墨莞,只是那只紫玉镯确实意义非凡,据说是当初祖父为祖母向圣上求的聘礼。
季清羡听完点了点头,她的琴也算弹得不错,与霍秋濯相比,还是少了些意境,不禁心中多了些佩服。
贺兰怡听了霍秋濯的琴,心想这商家姑娘还挺有雅兴,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其他几人虽也惊诧于她的琴技,却也没有过多表露。
待于夫人考校了其他几人的功课,也只有苏怀凝、季清羡与墨莞这三人算合于她意的。
陈芸娘因着确实只会些皮毛,于是就被于夫人扔在一旁学些基本的乐理和指法。她与旁人不同,在姑娘们面前出了丑,自然有些脸热,只想着勤能补拙,要在课后留下多多练习才是。
于是课后她便留了许久,一旁的侍女见自家主子练得狠了,也帮劝着。
“娘子该回院子了,等再晚些夫人就该问起来了。”铃兰提了一嘴。
她知道自家娘子的脾性,如若不劝着些,怕是能练到午时。陈芸娘听了这才停下来,一旁另一位侍女绛朱见了,则替她收拾了东西。
绛朱是府中派来给她的侍女,她既要在这边长住下,只身边带来的一个侍女怕是不够的。
绛朱倒是不甚在意这位娘子,这姑娘是三房那边的穷亲戚,来了这儿也没打赏过丫鬟婆子。她可听在其他姑娘那儿伺候的丫鬟说了,最少的都有一贯钱。连新来的霍娘子都分了五贯钱。
她既被派到了这儿当差,自然也就认了,反正看这娘子的年纪也住不了多久。
绛朱早在一年前就跟了二公子,这时日不算短了,还多亏她会看脸色,因着这缘故,二公子待她向来不错。
绛朱今日算是第二回见了霍秋濯,那日二公子待她不同,她自然就更在意了些。
近半年总听其他人说要给公子们选通房,若是公子抬了夫人便没她们的容身之处了。之前二公子看她伺候得还不错说是会把她收进去,他们这些丫鬟命贱,卖身契攥在别人手里,自己做不了主。
虽然现在是在府中服侍主子,但要是能找个像样的主子也能有出头的日子,她本也就这么个盼头了。
但既然二公子瞧上了她,二公子不会娶妻,那自然当通房的也算半个主子,若是能去二公子房里伺候也是好的,总归不会短了吃穿。
她也不是慕富贵,只是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
墨家虽未分家,但里子里也是算分得明的,大房承袭爵位,自然显赫异常,二房是武将,在军中也算有名堂,而陈芸娘能攀些亲的三房就没那么出名,也不是未入官场,不过是没什么大水花,自然在府中话语权也弱。
陈芸娘住在云兰院,三房在府中北苑较偏僻处,云兰院就在三房大院里头。
待她带着侍女回去时,时候已经是较平日晚了。她姑母就问了几句,知道她是在用功练琴,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提点陈芸娘几句,叫她平日里多和府中姐妹在一处。
也是,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她们也也没资格指责姑母什么。人活这一世,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她对姑妈没用,自然入不了那边人的眼。
而老夫人的院落自成一处,现下住那头的,只有季清羡与霍秋濯。
霍秋濯今日是和季清羡一道回去的,因为她们两人都一样是住老太太院里的人。更何况,今日墨莞还没出去就被母亲的侍女叫走了。
季清羡确实如她第一面所见一样,观之可亲。她与她聊些琴的功夫,时间就过去了,不过不巧的是,刚踏入院子里,就碰上了墨二。
“二哥。”季清羡见了他先打了招呼,“今天怎么有空来?”
“早些日子就常来了,只不过你才从玉华寺回来,没见几次罢了。”墨烁倒是和季清羡很是相熟,见霍秋濯与季清羡一起,就随意调侃了一句,“这不是秋濯表妹嘛?和阿羡一道回来啊。”
“墨二表哥。”霍秋濯对他的态度依旧是淡淡的,她依旧防着他。
她对他的印象着实不算好,但明显季清羡不是如此。
季清羡见了二哥正高兴,欢快地与墨烁闲聊,自然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还给他说今日女学里发生的事情。
墨烁一向知道季清羡向学,便也耐着性子听着。
他幼时养在老祖宗膝下,不久老祖宗就接了季清羡来,相处下来,自然就相熟了。而季清羡在长安城中,大多也是他护着的,于季清羡而言,他算是兄长。
而霍秋濯打了招呼就回了院子,她实在是不愿面对墨二。
令她欢喜的人当如清风明月一般,而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她现在才知了唐突这类词该是对着何人所说的,有些人就是如天上月,做什么都叫人生不起厌来。
“阿羡觉得这表妹如何?”墨烁随口一问。
“她长得好看,祖母喜欢她,琴……也弹的好。”季清羡如实说了她的想法,见霍秋濯已经走远,她顿了顿,“二哥,你最近来得勤了。”
季清羡人如其名,清心玉映,别人都想法在她眼里和儿戏似的,从这几日墨烁多来了几趟锦音堂便能看出些端倪来。
墨烁听了也知她的言下之意,无非是她想知道些什么,可他偏不愿说。
“老祖宗念着我,我便多来几回,还能是怎么样。”墨烁依旧笑着。
见他提到老祖宗,季清羡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仍觉怪异,但别人不告诉她,她自然会自己找。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说呢,《阳春白雪》这首曲子我其实并不太喜欢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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