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开阔的帝都议政厅,例行议事完毕,执政官单独留下了司法大臣。
“你软禁了苏菲亚?”
秦洛承认。“我认为有这个必要,而且不能对外公布。”
修纳没有异议。“做的对,苏菲亚知道得太多,万一将来逃出帝都,很多事会更棘手。”
“等事情结束,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修纳眉间一蹙。“送到国外吧。”
秦洛摇了摇头,痴心的苏菲亚追慕修纳多年,几乎可说是倾尽全力,最终的结局却是强制流亡,着实令人唏嘘。“你真的完全没对她动过心?”
修纳斜了老友一眼,“别废话,给你一天时间,把你塞过来的人调回去,我不需要搔首弄姿的助手。”
“她们仅仅是协助近卫官一些琐务。”秦洛的神态十分无辜。“我看威廉很高兴有人分担工作。”
“洛,你清楚我的意思!”修纳没耐心绕圈子,直接给出警告。“如果再像上次那样把人弄到我床上,我会让你光着屁股从议政厅出去。”
秦洛挫败的叹息,索性把话说破。“你该有女人了,看看你现在有多年轻,没必要强迫自己忍耐。”
执政官目光幽沉,一言不发。
秦洛对他的坚持不屑一顾。“你在坚守什么?根本毫无意义。你拒绝女人、拒绝一切娱乐,把自己变成工作的机器,究竟要自虐到什么时候。”
修纳沉默了一会。“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没兴趣。”
秦洛气得笑出来。“没兴趣?你指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修纳无表情的带过。“别再谈这个,维肯那边有什么动静。”
“发疯一样的征税及募兵。”秦洛叹了一口气,顺从的把话题从执政官的私生活转移到国家大事。“当然,林氏家族的领地也一样,沙珊行省的地形很麻烦,打起来恐怕会成为长期战。”
修纳考虑的是另一面。“林氏目前由谁统御?林晰?”
“别指望他们投降,毕竟你杀了上一代林公爵。”秦洛一语切中利害。“民众也不会同意,他们热切希望执政军能血洗沙珊,一平多年的积恨。”
修纳气息微沉,半晌才道。“或许还有变局。”
“什么意思?”
修纳指节轻叩,忆起昔日的阴郁少年。“林氏的新族长能否统率族人,目前还很难说。”
秦洛瞬时了然,现出笑意。“有可能,林晰出身旁系,上位时间又太短,还来不及培养自己的亲信,说不准就会被踢下来。一旦族长虚悬,又找不出嫡系血裔继承,林氏内部必然分裂,届时对我们更有利。”
修纳唇角忽然紧抿,秦洛同时停住了话语。
某个无法回避的幽灵再度浮现,令气氛僵冷凝滞。
停了片刻,秦洛若无其事的转换话题,避过林氏跳到某个小道消息上。“对了,近期有些地区冒出了奇怪的传闻,据说出现了魔女。”
修纳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什么样的魔女?”
“最开始索伦公爵身边有一个红眸女人,没多久伊顿陷落;之后某个小镇一队逃亡的士兵全数死在酒馆,几个幸存的女人说凶手是个可怕的魔女,有血红色的眼睛。两件事的关键是红眼睛,传说红眸一直与灾劫与动乱有关,一些人认为这是帝国再次变乱的前兆。”
修纳对捕风捉影的谣言不屑一顾。“所谓的不详和凶兆无非是愚蠢的迷信,费太太曾经坚称她的猫被魔鬼附身才掉光了毛,我可清楚是你干的。”
“谁让那老太婆刻薄又吝啬。”当年贫民区的坏小子,而今的司法大臣被揭出昔日恶行毫无愧色。“看她天天抱着猫还以为有多宝贝,当成魔鬼烧死的时候可一点都没心疼。”
修纳眉间一蹙。“你我都清楚低级流言的可信度,所以别再拿荒诞的无稽之谈来浪费时间。”
“既然不感兴趣,如阁下所愿,我们讨论国事。”秦洛打量着他的神色,颇为促狭的一笑,“利兹国外交特使到了帝都,几日后会提出正式会面,到时候呈递的国书极可能有联姻一项,交换条件应该是新能源技术。另外一些重臣也有意就子嗣问题提出进谰,显然你的婚姻状况引起了各方面的关注。”
无视修纳的不悦,秦洛点出关键。“帝国的最高执政者年轻、未婚、无嗣,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都意味着危险而不安定。”
修纳不为所动。“上次你也建议我娶苏菲亚,并刻意隐瞒维肯操纵审讯一事,当时我真该揍你几拳。”
“那时你需要维肯公爵这一盟友,可惜你后来过早的悔婚,让维肯生出戒心拒绝前往帝都,不然此时尽可用隐蔽的手法除掉他,省去大费周章的动兵。”秦洛理直气壮的耸肩,全无欺瞒朋友的惭色。“但这次不一样,婚姻和子嗣关乎你的地位稳定,就情势而言,不管你喜不喜欢,都应该有一个妻子了。”
“为什么我得像唠叨的老妈子一样照料那家伙。”躺在情人的香闺,秦洛喃喃自语的抱怨。“费尽心机把女人塞给他,劝他结婚生子,他还对我摆一张臭脸,有我这么尽职的臣子吗?”
爱玛夫人轻笑,将一粒晶莹的葡萄喂入情人嘴里。“听说利兹公主是位美人,或许见过画像之后,执政官阁下会改变主意。”
秦洛享受着美人的殷勤,语气相当无奈。“再怎样的美人也不会有用。”
“为什么?”爱玛夫人眼波流转,暧昧的轻笑。“难道执政官阁下已心有所属?”
秦洛懒洋洋道。“没错,他的心只属于帝国和政务。”
被情人提醒,眉眼半睁半闭的秦洛忽然想起另一种可能。
昔日的菲戈虽然谨慎自持,却也不介意逢场作戏,如今如此自律,难道更换后的身体有不为人知的隐疾?或许该换个方向旁敲侧击的探问,当然,得确定在不激怒修纳的前提下……
爱玛夫人兴致勃勃的猜测,“或许那位阁下太年轻,还不懂情爱的乐趣,我相信一旦碰上真正令他心动的美人,就算铁石心肠也会立刻融化。”
秦洛拉下细颈,在香唇上偷了个吻。“宝贝,你太天真了,他不喜欢女人,也毫无结婚的意愿,如果哪个女人成了他的妻子,我简直要致以最深切的哀悼。”
美丽女人的无知总会令男人觉得可爱,爱玛夫人尤其如此,扇动的长睫仿佛轻盈的羽毛,足以让人色授魂消。“难道他不想有自己的子嗣?”
秦洛欣赏着美人的娇态,顺口解答。“这次私下进言后我才发现,对那位阁下而言,子嗣会附带着一个足以构成威胁的母亲,更别提她或许还来自敌国,只会更增篡位夺权的风险,这些他绝不愿见到。”
随手把玩馨香的长发,秦洛犹如在逗弄一只宠物。“他根本不会对任何女人心动,也无所谓爱情,就算将来必须结婚也会挑恰当的时机,选一个柔弱无害的妻子。而此刻,任何关于婚姻的建议都会让他倍加警惕,置疑对方的用心。这些我只告诉你,可千万不能传到别人耳朵里。”
好奇心得到充分满足的爱玛夫人甜媚的笑,为情人奉上热吻,顺利的挑起了情事。
当女人累极睡去,秦洛利落的整装,毫无留恋的走出华邸。
不用三天,这些话会传遍上流阶层,首个获悉者就是近期与爱玛夫人几度私下接触的利兹特使。聪明的话对方会立刻更改国书,抹掉联姻的建言。
让帝国某些准备了满腹谰言的重臣机会落空,真是一桩令人愉快的罪过。
狡诈的司法大臣在马车里露出邪恶的微笑,满意的打了个呵欠。